第199章 好像陷入了夢魘
「蘇女士。」那雙平淡無波的眼睛,伴隨著寡淡的嗓音凝望過去,「你應該了解你這個小兒子的脾性,就該明白底線在哪裡。」
他慢條斯理的靠在沙發背上,黑色的襯衫減弱了身上那股儒雅溫潤的氣質,增添了幾分冷魅,蘇湘看著他,莫名的有幾分心慌。
她沉默了一會兒,「過幾天你爺爺八十壽宴,把孩子帶過去吧,若是知道你有孩子,應該會很高興。」
霍家的老太爺,在霍譽賢事故走了之後,就甩手不管霍家的事情了,大概是失去這個長孫對他打擊太大,老人家直接搬離了北城去了偏僻的霖市鄉下居住,在那兒種花種菜,日子過得與世無爭。
「你爺爺最疼的人就是你和你大哥,你大哥走了之後,你又這麼多年都不回來,他老人家嘴上不說什麼,心裡可是惦記著。」蘇湘的語氣很平靜,剝去那層逼人的氣勢,儼然普通的母親。
「我知道了。」霍譽銘的語調很淡。
蘇湘拿起包包起身,「還有一點,既然你這麼執著梁舒冉,就別再因為那些陳年舊事跟你二哥較勁,你給他製造麻煩,就等同於往霍家的臉面抹黑。」
霍譽銘掀眸,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蘇湘,沒吭聲。
蘇湘見狀蹙了蹙眉心,輕嘆息。
轉身,看見唐暮北和可樂正好下樓站在身後。
蘇湘抬步,本以為她要直接離開,卻在唐暮北和可樂的面前停了下來,低頭看著可樂,聲音低緩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可樂怯生生地望了她一眼,然後撇開臉,拽緊唐暮北的手悄悄地挪到他的身後,避開了蘇湘。
孩子正是因為純凈,所以對人的情緒觸感特別敏銳,尤其是在靳家長大,靳祁森的冷漠,餘興珍的歧視,靳琪微的嫌棄,可樂經歷得多了,嗅覺更加靈敏。
哪怕蘇湘此時緩和著臉,說話也不凌厲,可剛進家門,蘇湘望著她第一眼的審視的目光,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中。
蘇湘有點不死心,上前一步,微笑著想要伸手去拉可樂,卻被唐暮北一把擋下了。
唐暮北目光漠然又傲慢地睨著蘇湘,語氣直接又不客氣,「霍夫人沒瞧見這孩子怕你?她膽小,能麻煩你別再增加她的心理負擔嗎?」
蘇湘皺著眉頭看了看唐暮北,到底是顧及自己的身份,沒計較唐暮北的失禮,笑了笑,優雅地越身而過。
蘇湘剛離開,霍瑾臣就重重地吁了一口氣,好像終於復活了一般,倒在沙發上,嘟嚷了句:「嚇死本寶寶了,感覺心臟都要捏爆了。」
他真的很佩服自家小叔,不管是在爺爺面前還是奶奶面前,永遠都一副渾然散漫的態度,從容淡定,仿若他才是那個主宰的王者。
崇拜歸崇拜,但凡他們對峙起來,那股緊張的氣氛,總能把他嚇得心臟停止跳動,他真的怕,怕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長到這麼大,他只經歷過一次那種場面。
但僅僅那一回,就足以讓他終身難忘了。
霍譽銘沒搭理霍瑾臣,目光涼涼地掃了眼唐暮北,眉宇間那抹不甚明顯的戾氣漸漸散去,對可樂招手,「可樂,過來這裡。」
可樂鬆開唐暮北,聽話地走向了他。
唐暮北眸色涼涼的,很無語地瞥了瞥霍譽銘,要不要這麼明顯地排斥可樂跟他親近?活似他還會搶走他的女兒似的。
心底輕嗤,撇了撇嘴,懶得搭理霍譽銘這種幼稚的把戲。
霍譽銘把香香軟軟的身體抱在腿上,低聲問:「媽媽呢?」
「媽媽睡覺了。」可樂挪了挪屁股,抬頭看著霍譽銘,「叔叔,剛剛那個阿姨是誰呀?」
她仍舊改不過口叫爸爸,霍譽銘雖然覺得叔叔這個叫法不順耳,倒也沒有強行要求她改口。
霍譽銘低頭看著懷裡軟萌的小臉蛋,「她是我媽媽,也是可樂的奶奶,可樂怕她?」
可樂點頭又搖頭,不太懂得怎麼表達自己的情感,反而問了一句:「那她是不是也不喜歡我媽媽?」
在場的三個男人都因為她的這個問題而怔住。
可樂自顧自地說著:「以前的奶奶也不喜歡媽媽,」情緒似乎也很低落,「總是罵媽媽。」
她說的是餘興珍。
「奶奶」這個名詞,在她的意識里,等同於欺負她媽媽的人。
霍譽銘摸摸她的頭髮,柔聲道,「我不會讓別人罵你媽媽的,不用擔心。」
可樂眨了眨天真無邪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確認:「真的嗎?」
「嗯,真的。」
「那我就不怕了。」她一副安心的模樣,莫名的有些老氣橫秋的,滑稽得可愛。
霍譽銘忍不住低低笑了。
可樂扭著頭看了一圈,沒發現阿姨的身影,「叔叔,阿姨呢?」
「阿姨出去買東西了。」
她皺著小眉頭,撒嬌:「可是我餓了。」
「我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他說著,抱著可樂起身,筆直走向了廚房,完全把客廳里另外兩個男人是透明的存在,只是走出沒幾步,好像想起什麼,回頭說了句,「你們也可以走了。」
唐暮北和霍瑾臣:「……」
…………
大概是受傷消耗了不少精力,梁舒冉躺在床上,不多時就睡著了。
她額頭冒了一層汗,好像特別難過,明明睡著都像要哭出來似的。
霍譽銘俯身,溫熱的手掌覆上她的臉蛋,正要喚她的名字,就聽見她喃喃不清的囈語,「不……不要……外婆,不要……」
很低的聲音,夾著濃濃的鼻音,委屈又難過,像極了被拋棄的孩子。
然後就看見兩行眼淚,從她閉著的眼角處滾落,襦濕了她纖細濃黑的眼睫。
霍譽銘皺著眉頭。
他知道她小時候跟著外婆生活,後來她外婆過世,她才被接到梁媛身邊。
「冉冉,」他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試圖將她喚醒,「冉冉,醒醒。」
可是梁舒冉好像陷入了夢魘中,纖瘦的手指攥著被子青筋凸顯,搖著頭低聲壓抑地哭了出來。
霍譽銘心頭那根弦驟然繃緊,聲線也不由得繃緊,「冉冉!」
「外婆!」
激烈尖銳的一聲,梁舒冉突然就從夢中驚醒了過來,臉上掛滿了淚水,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呼吸急促,一雙眼睛渙散無神,似乎無法分辨現實與夢境。
霍譽銘將她摟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背,低聲溫柔地安撫著她,「沒事了,沒事了,你只是做夢了。」
梁舒冉埋在他胸前,雙手揪著他的襯衫,咽嗚啜泣,情緒有些失控,哭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霍譽銘低頭親吻著她的額頭,「別怕,我在這兒,嗯?」
她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停下來,仍舊趴在他身上抽噎著,有些虛脫無力。
他安安靜靜地擁抱著她,等她情緒平息了,才低聲問:「做噩夢了?」
她睡眠雖然淺,容易驚醒,但是像這樣被夢驚醒,還哭成這樣,是頭一遭。
梁舒冉遲緩地點頭,又搖了搖頭,沙啞的聲音慢慢地說:「夢見我外婆了。」
「嗯。」他用拇指揩去她臉上的淚水,「夢見外婆什麼了?」
他不認為單純地夢見外婆會讓她驚痛成這樣。
梁舒冉稍微緘默了一陣子,緩緩地道:「夢見她出事故的時候了。」
霍譽銘眸色微沉,他記得她外婆也是車禍去世的,具體的情況卻沒有了解過。
「都過去了。」他不想讓她想起那些傷心的往事,「我們下去吃晚飯,還是我端上來?」
「下去吃。」
「好。」霍譽銘抱起她,她也沒有拒絕。
晚飯過後,她簡單洗漱了一番,傷口疼,她就爬回床上繼續睡覺了。
霍譽銘見她睡下,退出房間,撥了通電話給唐璜。
那邊很快接起:「如果是靳琪微的事,讓律師辦就行。」
霍譽銘拿著手機,淡淡出聲:「有辦法能調得到十九年前的車禍檔案嗎?」
唐璜沉默了一會兒,「你當我很閑?」
這麼久遠的事情,要找檔案,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當他是無所事事的人?
「我要造成梁舒冉外婆過世的那場車禍事故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