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吊牌
看著沈安怡同寧光離開，楊秋涵才冷笑出聲：「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幾分心機的，可惜人家縣裡幹部的大小姐也不傻，當人家看不出來你那點兒小心思？」
「……我沒什麼心思。」謝柔柔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說，「秋涵你是不是誤會了？」
楊秋涵輕蔑的看著她：「本來想著大家是老同學，出來逛街吃東西帶你一個，你這杯可樂還是我花的錢，看你沒來過，同學之間開個玩笑，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倒好，認出人家沈安怡脾氣好，變著花樣告狀，當我心裡沒數？」
小學時父母是老師，初中時叔叔是校長，就算在卧虎藏龍的縣中，也有叔叔的同學之類照顧，楊秋涵的嬌縱別說隨著年紀長大收斂了，那是與日俱增，尤其是在家世不如她的人面前，就不知道給人留餘地是怎麼回事。
這會兒越想剛才要是沈安怡跟幾年前一樣當眾指責自己該多丟臉越生氣，驀然抓起謝柔柔跟前才喝了一半的可樂，在同學的驚呼聲中，一把潑到她臉上，「吃我的喝我的，還想給我挖坑！你當我真沒脾氣？養不熟的白眼狼，滾！滾出去！」
謝柔柔整個人如墜冰窖！
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本來就是最要面子的時候。
雖然這家肯德基人不多，但國慶長假，稀稀落落的也是有些客人的，而且還有櫃員。
之前他們嘲笑謝柔柔時就投了好些視線過來，現在這場面，更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甚至有櫃員走了過來，試圖阻止他們繼續衝突下去。
但楊秋涵根本不買賬，指著謝柔柔：「你能坐在這裡是我花的錢，現在我不想給吃裡扒外的東西花錢了，你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你給我滾！現在不滾，當心我回去跟我叔叔說，讓你弟弟還有堂弟在黎中混不下去！到時候我不信你家裡不管！」
「楊秋涵，要不就算了，反正我們也快吃完了。」謝柔柔木然呆坐在位子上，手裡還拿著半根小心翼翼啃過的薯條，臉漲的通紅，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紛紛而落，可樂從她臉上、頭髮上流下去，將原本米白色的半舊襯衣染成了褐色，看起來又狼狽又可憐。
同行的男同學里有人不忍心，圓場說，「就讓她坐著，等會兒咱們走的時候一起走……大不了出了門就讓她自己逛去。」
「剛才給她付錢的不是你，你有資格說這話？」雖然今天一塊出來逛街的，除了謝柔柔之外，平時關係都不錯，然而楊秋涵發起脾氣來六親不認，聞言非但沒有息怒，還覺得這男同學也背叛了自己，冷冰冰的質問。
「你別多嘴了。」見狀另一個男同學就拉了把他，示意他別觸楊秋涵霉頭。
他們這幾個家境都不錯，要麼是縣裡的，要麼就是跟楊秋涵這樣，鎮上出來但家境優渥的，自然而然更親近楊秋涵一點。
何況謝柔柔之前跟寧光說的也沒錯，她從黎中考上縣中固然震驚了很多人，到了縣中成績也就那麼回事。
性格畏畏縮縮的不討喜，整天苦大仇深的彷彿誰都對不起自己，學業不出色，容貌也沒有怎麼出挑……要不是楊秋涵要找跟班，她根本就混不進這個圈子。
畢竟學生時代最天真，看不上你就是看不上你，連場面功夫都不會也不屑做。
現在看出楊秋涵在火頭上，頓時就沒人幫謝柔柔了。
而店裡其他客人雖然覺得謝柔柔挺可憐的，但不知道是出於不想多事還是不知道前因後果怕幫錯人的考慮，指指點點的很多，卻沒人過來。
櫃員見這情況，嘆口氣，小聲問謝柔柔：「同學，要不你去洗手間收拾下？」
渾渾噩噩之間聽到這個聲音，謝柔柔幾乎是本能的站起身，跟著櫃員離開。
她還沒走開幾步，就聽之前阻止同伴幫自己說話的男同學，嬉皮笑臉的哄楊秋涵：「楊大小姐，人都打發走了，就別垮著臉了，這樣不好看……來來來咱們走一個，你什麼時候認識那樣的大美女，怎麼都沒跟我們說過？」
謝柔柔聽到這裡只是仇恨楊秋涵，連剛才過來說話但沒理會自己的沈安怡都恨上了，但男同學說沈安怡是大美女，而且想見沈安怡，謝柔柔心裡還是服氣的。
讓她感到氣的指尖都發抖的是，之前試圖幫自己求情的男同學跟著說了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大美女身邊往往也是美女……楊秋涵別高興啊，我說的不是你，我是說剛才過來跟你說話的那個大美女，她的同伴，穿粉色連衣裙的那個，感覺好明艷啊！」
「你去死吧！」楊秋涵沒好氣的吼，似乎還打了他一下，「明艷你個頭啊，你什麼眼光……不過反正比謝柔柔強多了就是！」
楊秋涵這會兒想到寧光，敵意倒是淡了許多。
是想起來之前沈安怡還沒回來的時候，她跟寧光在街頭相遇的那次，當時她對寧光也不客氣，要不是趙霞在，她能把寧光欺負的比現在的謝柔柔還可憐。
但剛才沈安怡過來，卻沒落她面子……
楊秋涵不笨，不會想不到，這是因為寧光沒跟沈安怡告狀。
就沈安怡待寧光的那親熱勁兒，要是知道那件事情，就算不當眾落自己面子，後來兩個人去櫃檯買甜筒的時候，也肯定會私下敲打幾句……沈安怡什麼都沒說，就好像是單純的老同學相遇，讓她請了兩個甜筒一樣。
楊秋涵心情複雜之餘，不禁有點懊悔那樣對待寧光了。
這會兒隨口說了句，也就岔開話題：「等會咱們去哪裡玩？」
……這時候沈安怡跟寧光已經逛了半條街，在一家精品店裡，沈安怡將一條水晶手鏈放在手腕上，左看右看，問寧光：「怎麼樣？」
「你戴什麼都好看。」寧光仔細打量了一番，說，「皮膚白，手腕細，我覺得這幾條都行……你手裡這條最好看。」
沈安怡笑著說：「不是我買，是給楊秋涵買的。」
她解釋，「剛才在店裡她給咱們買了甜筒，我想等回頭假期結束了，你方便的時候，幫我給她送個小禮物？」
聽到要跟楊秋涵打交道，寧光就露出為難之色。
她怕楊秋涵到時候刁難自己。
其實之所以沒跟沈安怡告狀之前那次的事情，不是寧光大度不記恨，而是因為她就沒有告狀的概念。
剛才告訴沈安怡謝柔柔真面目，主要也是怕沈安怡步上自己的後塵被坑。
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從小沒有人可以依靠、只要跟人發生衝突就肯定挨打的人，會有遇見事情找人幫忙以及訴說委屈的反應。
「你放心吧。」沈安怡見狀就說，「今天楊秋涵也看到你了，她既然知道咱們又恢復了聯繫，肯定不會為難你的。」
寧光想想也是，光天化日之下，楊秋涵頂多說幾句難聽話……就當沒聽見好了，反正她之前不是聽著這類話長大的嗎？
「我也不是故意為難你。」沈安怡解釋，「楊秋涵雖然是鎮上出來的，但她剛才一塊的幾個同學都是縣裡的口音，我在省里念書，平時回不來。要是你這邊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熟了之後，找她更方便。當然我不是不讓你去找我媽媽，只是我媽媽是大人，有些事情我怕她不好出面，反正就是走一趟……你要是真不想去，到時候寄給她也行。」
她沉吟道，「楊秋涵這個人我還是有點了解的，雖然勢利了點，但也不算太壞。」
寧光並不認可沈安怡這樣的看法，因為在黎中的那三年，楊秋涵針對她的次數太多了。
在她看來楊秋涵就是那種壞到骨子裡的人。
尤其是礎山春遊那次，雖然動手的是楊秋涵的跟班，但寧光覺得楊秋涵絕對有份，只不過人家有個好叔叔，找了個替罪羊，把事情糊弄過去了。
可是不習慣告狀的女孩子嘴張了張，最終還是說：「好。」
想了想又說，「你放心，我會把東西完完整整的交給楊秋涵的。」
她是想到之前那個幫她們傳遞東西的趙建國。
「我怎麼會不相信你？」沈安怡聽了出來，啞然失笑。
這天回去之後，沈家還是就趙霞一個人。
她臉色不太好，強笑著跟沈安怡說：「你爸忽然接到通知要臨時加班，這兩天估計都回不來了。」
沈安怡聽了之後沉默了下，也是強笑：「我知道了，媽，那明天我們一起出門逛逛吧。我們好久沒一起逛街了。」
寧光聽了這話，當天在沈家吃了晚飯就堅持回宿舍了。
得留時間給人家母女說話。
國慶長假的最後一天，到底還是她跟趙霞送了沈安怡到車站。
趙霞給女兒準備了很多吃的喝的，有給沈安怡的，有給沈芬的，有給沈老爺子跟沈老太太的，還有給沈安怡老師同學的……沈安怡最終拖了兩個大行李箱都差點裝不下，不得不將帶回來的衣服放下來一部分。
她問過寧光的意願后，就說那些衣服讓寧光隨便挑，能穿的都拿走好了：「我這幾年在省里住，衣服都在那邊，你不要擔心你拿走了我沒的穿。」
寧光信以為真，將一堆衣服拿回宿舍之後，挨個摺疊的時候才發現，好幾件衣服根本吊牌都沒摘全，大小也跟她身量彷彿，只怕是沈安怡回來前，從趙霞那兒聽說了她的身材后，專門買的。
這牌子的衣服有兩處吊牌，沈安怡應該是疏忽了，只剪了一個，不然寧光都發現不了。
她抱著這些衣服良久，嘆口氣，想到這屋子裡多少東西都是沈安怡還有趙霞給的，而自己只能讓沈安怡帶上一兜夢因子果，就有種無力感。
什麼時候，自己也能給沈安怡好多好多東西，跟這好友給自己的差不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