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進城要錢
趙亮給寧宗出的主意，是去縣裡找寧光要錢：「她是你親姐，她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大過年的不回來給你送錢也就算了，你都親自找過去了，她能不給你錢？」
寧宗怦然心動，但因為從來沒去過城裡，不免有些膽怯：「我沒去過縣裡，也不知道她在哪，找的到嗎？」
「怎麼找不到。」趙亮說，「你不知道我知道啊，你姐姐不是我十四姑父幫介紹工作的嗎？就是在環保局。咱們去了縣裡，就問人唄。到了環保局，報你姐的名字，不就成了？」
「……可她過年都沒回來。」寧宗剛才在寧福林跟前說的理直氣壯，可在外人跟前就有點慫了，遲疑著，「聽我姆嫚他們說，她是恨上家裡了。要是我去了之後，她不給我錢怎麼辦？」
他這會兒有點想起來之前寧光想殺了他時的瘋狂了。
那還是在家裡呢。
要是一個人去了縣城的話……萬一寧光又想殺他怎麼辦？
「要不我還是喊我牙牙一起去吧？」寧宗說道，「讓我牙牙跟她說，叫她給我錢。」
趙亮就笑他膽小：「你忘記寧光在家裡的時候，都是天天伺候你，跟你丫鬟一樣？她這出去才幾天啊你就怕她了，過上幾年，你是不是還要跪她跟前伺候她？你是她親弟弟，還是牛佬家，讓她給你錢，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如果她不給，你就跟她單位的人說，說的她無地自容！到時候，她怎麼可能熬得住不給你？她不要面子的嗎？反正咱們鬧完了就回來，她可是還要繼續在城裡做事的。」
見寧宗遲疑，又說，「你要是不好意思跟他鬧，就跟她說，如果她不給你錢的話，你就說她早就跟村裡鰥夫定了親，不守信用跑出去的！她們美頭家最怕名聲不清白，你又是她親弟弟，你說的話，人家怎麼可能不相信？你這麼同寧光講了，寧光不趕緊求你才怪！到時候你想要多少錢，只要她有，還能不給你？」
而且，「咱們鎮上才一家網吧，那些電腦雖然好玩，但從開門看著就不新，老闆也是說城裡淘汰下來的。要是去了縣裡，縣裡的網吧肯定更好，也更有意思！」
寧宗接觸網吧其實也沒多久，但這東西對於這年紀的孩子來說吸引力是相當大的。
他從第一次進去，就彷彿將靈魂都被吸進去一樣，怎麼都拔不出來了。家裡給的零花錢，包括早飯錢，統統都貢獻給了網吧老闆。這會兒聽著趙亮的話，眼睛都亮了，頓時將對寧光、對城市的畏懼扔到一邊：「我明天就去！」
趙亮說明天是大年初一：「不知道班車開不開，我看還是初二初三再去，你先別跟你家裡說，你家裡這麼久都沒去找寧光，估計也未必肯讓你去。」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們同意去找寧光，也不見得肯讓你單獨去。而他們陪你去了，就算你有人壯膽了，可是寧光給的錢，他們會全部給你嗎？是，你是你們家唯一的兒子，他們的錢以後肯定都給你。可他們現在又還沒死，這錢還不是到不了你手裡？不然你怎麼會連去網吧包夜的錢都不趁手？」
這話說的寧宗心服口服，就說：「到時候你給我打掩護，就說我在鎮上玩。」
「我也可以陪你去縣裡，但你拿到錢之後得請我吃飯。」趙亮說，「吃牛肉麵！」
如今街頭的小吃遠沒有後世那麼豐富，一個地方往往只有本地的吃食。
他說的牛肉麵是最近才從外地過來開店的一家鋪子，其實手藝也未必多好，關鍵是本地很少吃牛肉，而且吃面也沒什麼澆頭的概念，對這牛肉麵不免覺得格外新奇。但牛肉貴，雖然一碗面里就擱那麼幾塊，也要兩三塊錢，都能去網吧待一小時了，就是趙亮這種家境在新崗村算是不錯的，一個月也未必捨得吃一次。
要是平時寧宗肯定不肯請，但照趙亮的描述，找到寧光之後就能有好幾百，甚至上千塊錢的零花錢，相比之下，一碗牛肉麵就不算什麼了。
而且就算被錢迷花了眼，獨自去沒去過的縣城，到底有些害怕的。
現在有個廉價勞動力願意陪同，那是再好沒有。
他不忘記跟趙亮討價還價：「你來去縣城的車票自己出，畢竟去了縣裡你自己也玩的，這錢我可不給你出。」
趙亮撇嘴：「小氣鬼，自己出就自己出。」
他心裡想反正建國哥會給補償。
搞定了寧宗后，趙亮抽空去給趙建國回復，順便好奇的問：「建國哥，你真喜歡寧光啊？不是說她不好嗎？」
「她現在挺漂亮的。」趙建國笑了笑，眼神深邃，「再說我也到說親的時候了……這些話我信任你跟你說，你可不要跟其他人講啊！」
趙亮點頭：「我的口風建國哥你還不知道？」
他沒兄弟，跟著趙建國一起長大的，阿伯趙訓勤又一向照顧趙建國的阿伯趙學明。久而久之，兩家雖然是隔房的兄弟，倒是相處的像親兄弟一樣。
趙亮不但幫趙建國保密，而且把趙建國交代他的事情辦的妥妥帖帖。
他是初三這天陪著寧宗搭車進縣城的。
這地方寧宗還是頭一次來，看什麼都新奇，同時也充滿了畏縮，總覺得路邊隨便一個人都比自己體面。
其實已經跟趙建國來過兩次的趙亮多少也有點這樣的情緒。
畢竟新崗村那種氛圍，就是城裡什麼都好，城裡什麼都比鄉下強，如今真正進了城，很難不覺得誠惶誠恐。
「小亮，下面怎麼走？」寧宗不放心的摸了摸口袋裡的錢，他現在有點後悔了，覺得不該腦子一熱就跑過來，萬一沒找到寧光呢？萬一找到了寧光她沒錢呢？萬一她有錢但是死都不給自己呢？
怎麼想都是呆在鄉下既安全又舒服，就算沒錢去上網，可是正如趙亮說的，寧家就自己一個男孩子，一哭二鬧三上吊，尋死覓活的，不怕太太跟牙牙不妥協。
但來都來了，寧宗怕趙亮笑話自己，到底將這些情緒給壓住了，只低聲問，「你不是說你知道的嗎？」
「我當然知道了。」趙亮說，「不就是環保局嗎？咱們找個人問一下就好。」
其實不找人問他也認識路，上次趙建國來縣城的時候，專門帶他走了一趟的，就是為了今天的圖謀做準備。
然而為了防止寧宗察覺到，他還是攔了一個路人下來詢問。
結果人家不耐煩的把他推開了：「大過年的，兩個小鬼頭，不在鄉下待著，跑這兒來幹嘛？還問什麼環保局，自己找去，沒見我忙著！」
趙亮在新崗村地位超然，什麼時候被人這麼落過面子？
頓時尷尬的不行。
回頭一看，寧宗早就躲的遠遠的，一臉「我根本不認識你」，顯然覺得剛才一幕很丟人，生怕拖累了自己。
這讓趙亮很不痛快，要不是實在給趙建國面子，都想撒手不管了。
他很勉強的說：「我們再找個人問。」
寧宗就說自己不舒服：「要不你去找人吧，我在這裡歇會。」還抱著肚子蹲了下來。
趙亮知道他就是怕再遇見類似的事情再次丟臉。
雖然跟寧宗一向關係也沒有多好，只不過同齡的玩伴就那麼多，而且也沒有過什麼刻骨銘心的恩怨，這才一直保持著來往，但今天進城到底是寧宗為主，現在好了，這人居然就躲旁邊，把事情全部推卸給自己。
哪怕有著牛肉麵做謝禮的前提，趙亮仍舊覺得這人很讓自己心寒。
他忍著氣，出去走了一圈，也沒找人問，就回去跟寧宗說：「我知道怎麼過去了，我們走吧。」
寧宗頓時肚子不疼了，身上什麼都好了，高興的站起來：「那快過去吧！」
縣城不是很大，車站距離環保局也就幾里路，兩人為了省錢，也是沒搭過公交車，是直接走過去的。
早上到鎮上趕車，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是快晌午了，等站在環保局大門前，妥妥的飯點。
寧宗本來還很高興，正好讓寧光帶自己去吃一頓，不想到了門口才發現，鐵將軍把門，門衛室里根本就沒人！
「寧光在裡面？可這門鎖著的啊！」寧宗張頭張腦了半天，懷疑的問。
「當然在裡面了。」趙亮說，「大過年的，她又沒回去，能去哪裡？而且你也看到了，裡面院子那麼大，寧光住著裡頭的屋子，咱們在外面還能看到嗎？」
就讓寧宗，「你喊喊她，看她出來不。」
寧宗看了看身後經過的行人，有點不好意思，但趙亮提到了錢，提到了上網，他頓時又來勁了，扯開喉嚨喊：「寧光寧光，你給我出來！」
鄉下的孩子從小在田野里嬉鬧著長大，嗓音普遍嘹亮。
寧宗這一喊，中氣十足的，激的對面樓宇都隱隱傳來迴音了，可是喊了半天，什麼反應也沒有！
「會不會她不在啊？」寧宗察覺到路人朝自己投來的視線，又害羞又沮喪，「還是她故意不吱聲？」
趙亮心說估計是故意不吱聲了，不過這也是趙建國預料到的，就說：「那咱們翻進去吧？」
「翻進去？」寧宗嚇了一跳，「萬一被抓住，以為咱們是小偷怎麼辦？」
「寧光在裡面工作呢，我們怎麼可能偷她的單位，就是過來找她而已。」趙亮說，「而且寧光現在擺明了裝死，你不想想辦法，這次不是白跑了？還要倒貼車費。要是咱們進去了，沒人打擾的找到她當然最好，就算沒找到，那也沒關係，因為寧光難道還能看著咱們被當小偷嗎？你要是小偷她就是小偷的姐姐，她難道有面子？」
寧宗猶豫了會兒，到底卻不過趙亮攛掇，跟他在門上摸摸索索的，打算找地方爬過去。
正在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驚訝跟怒氣：「你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