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林紫蘇的醫考被誤,若是錯過了今年,就又要再蹉跎一年。雖然以她的醫術不需拿醫考當做行醫的憑證,然而之前畢竟拿醫考當了多次藉口,此次醫考能過的話,最好不要再等下一年。

不過這一點還不是最重要的,雖然林紫蘇在皇上面前演了一出好戲,可究竟之後會不會再讓人起疑也是說不定的,這後續的事情她無能為力,自然也是要託付給蕭祁了。

如此安安穩穩過了一夜,第二日無事,林紫蘇吃不慣這驛館廚娘做的點心,就拉着玉堯一起花了些銀子窩在廚房裏面做點心。她與玉堯正忙碌著,就聽到外面匆匆的腳步聲,然後是張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林姑娘,林姑娘,你可在裏面,劉院判來尋你……」

門應聲而開,張澤抬頭,本以為應當是林紫蘇聽聞了劉多渠的名頭立刻開了門,然而一眼看過去卻是那個叫做玉堯的丫頭。

他心中有些失望,又連忙低頭道:「林姑娘可在,劉院判來尋林姑娘,說是有些事情要與林姑娘說……」他說着說着就沒了聲音,獃獃地看着玉堯身後的人影。

平日裏端莊秀麗,注意自己一言一行的林姑娘,如今頭髮略微凌亂,發間和額頭上都沾染了些麵粉,臉上帶着笑容,看着他問道:「劉院判來了,他可有說是什麽事情?」

聲音清脆,入耳如同溪流一般。張澤猛然回神,低頭再不敢多看一眼,心中默念了幾次非禮勿視,這才道:「劉院判並未說是何事,我看他倒像是私下過來的,並未驚動任何人。」

若不是他住的院子與林紫蘇相鄰,又沒有隨其他人一樣去潁州城內走動,只怕也不會遇見劉多渠的。

林紫蘇哦了一聲,笑着道:「多謝張師兄提醒了。我略微收拾下,這就過去。」

張澤連連擺手,說不過是順路,卻站在原地片刻才又匆匆離去。

「真是個怪人。」玉堯搖頭,直接在廚房打了溫水給林紫蘇收拾了一番,又小心翼翼擦拭了她身上沾染麵粉的地方,才低聲道:「姑娘,我陪你去……」

「這驛館住了好幾日,我早已經熟悉了,你就在這裏安心看着咱們的點心,回頭做壞了我可要罰你的。」林紫蘇搖頭,「再說了,劉院判一人私下過來,自然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你就老老實實在這裏待着吧。」

劉多渠此次來,十有八九是為了皇上的病,讓一個丫頭在旁伺候實在不好說話。林紫蘇這般想着,也沒有料錯。院中沒有旁人,劉多渠開門見山說了來意,把給皇上定下的藥方拿出來給林紫蘇看。

林紫蘇客氣了兩聲,接過藥方低頭一看,跟她預定的藥方不一樣,心中一盤算就裝作敏而好學的樣子,指著幾種藥材問了問,再發揮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讓劉多渠覺得這一趟沒有白跑。

兩人說了不短的時間,玉堯那邊點心已做好了,紫薯山藥桂花糕、紅豆蝴蝶酥、豆沙酥,幾樣點心送上來,又換了熱茶,玉堯這才低聲道:「姑娘午飯想要吃些什麽,我還留了兩個灶,姑娘也可以吃些可口的。」

林家在蘄州實在算不上什麽大戶,以前林家兄弟在太醫院時,還有些風光的時候,後來他們問罪砍頭,林家就真的沒什麽威風了。也只有林大伯這一脈在他們夫婦的看護之下還算是富戶,若真論起來,其他家還真不大看得上林家。

劉多渠與林沉璞相交,對於他家鄉的事情也是知道的。然而,如今看着林紫蘇端上的點心,微微有些驚異。這三樣點心不算多,但做工精巧,只看着就讓人垂涎三尺。

他捏了一個小小的蝴蝶酥放入口中,層層酥脆,內里紅豆顆顆分明卻又軟糯、入口即化。這般的手藝,只怕宮中的御廚也不過如此了吧?

林紫蘇不知道劉多渠的誤會,對於她來說,吃食精細是一種本能的追求,此時正低聲吩咐玉堯菜色。如今春日,各色青菜、果蔬都有,她就有些想吃炸春卷了。

「五色春卷,你拿綠豆芽、韭菜、黃瓜、紅蘿蔔及煎好的雞蛋皮切絲,若是有新鮮的蝦仁就更好了,這些調好味道當餡料,另外做皮的時候摻進去一些糯米粉。」她細細跟玉堯說了配料,見她明白了就笑着道:「另外再做一道蒜蓉青菜心,做一道春筍肉片,一道涼拌的配菜,一份湯就好了,湯要清淡些。」

玉堯認真記下,重複了一遍見沒有差錯這才退了出去。

一旁的劉多渠對於這些菜色倒是沒有多少驚奇,都是春日裏常吃的東西,不過這幾樣菜搭配的倒是不錯,他稱讚了一聲。

林紫蘇就笑着道:「都是父親教的,我也不過是學個皮毛。」

這位劉院判是個聰明人,之前的一番對話,加上他直接拿出了給皇上開的藥方,林紫蘇大約就猜測出來他是對自己起疑了。不過這人來尋她,卻沒有在皇上面前揭穿她,想來是跟林父有些交情的。

因此,她就把話題往林沉璞的身上引去。

果然,劉多渠聞言頗有些感慨,不由提起了林沉璞的一些舊事。

「我原先在家中專心學醫,倒是不知道這些。」林紫蘇微微笑着,「聽劉院判這般說,才知道父親的一些往事。」神色之間帶着一些懷念和好奇,「沒有想到,劉院判與父親還是好友,之前是我失禮了。」她說着站起來,屈膝行禮,道:「還請劉院判不要怪罪我這個小輩,再者,也多謝劉院判之前為我周全。」

「你知道就好。」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林紫蘇聰慧過人,劉多渠也就沒有繞彎子,直接應下了她含糊的道謝,轉而道:「還有一事,給你半個時辰,把這份試卷寫好。」

他說着把謄寫好的脈案遞過去,「這是病人的脈案。」

林紫蘇有些驚訝,接過了脈案和試卷,半晌才道:「有勞劉院判了,還請劉院判吃些點心,我儘快把這份試卷寫好。」

對於林紫蘇來說,這樣一個普通的脈案病症,實在不是難題。劉多渠給了她半個時辰,雖然比醫考時的時間短了些,卻也是綽綽有餘的。她在一旁案桌前準備好筆墨紙硯,只略微思考片刻就提筆答卷,倒是一旁看着的劉多渠暗暗點頭。

林紫蘇之前的考卷他也是看了的,基本功很是紮實,對於藥性、藥理的分辨比得上常年在藥鋪之中與藥材為伍的人了。如今看她對着脈案寫病症,沒有絲毫的遲疑,就知道她縱然沒有多少行醫的經驗,怕是看過的病例也不少。

他滿意的吃着點心,剛剛那丫鬟送來的點心味道着實不錯,這會兒吃着點心,偶爾喝口茶解膩,倒是十分合口。

蕭祁來一趟潁州,自然不光是為了護送這幾個醫考的人,這一次來順帶要辦的事情才是最為要緊的。他也不能真的撒手不管,今日一早就早早出門,待辦完了事情,就趁著說得熟絡,略微提了提這次醫考的事情。

那人與甯安侯府有些關聯,也不為難他,只低聲道:「今年的醫考怕是與往年不同,蕭大人應當知道的,劉院判都來了,醫考當天還特意去看了看,聽說,到如今這考生的答卷都還在他手裏,幾位考官都無緣一見呢。」

蕭祁心中略微一緊,只對着那人點頭謝過,道:「若是可行,還請幫忙催催。我蘄州那邊還有些事情,不好久留。不過,這裏畢竟是潁州,我也不好太過於催促。」

那人笑着應承了下來,送蕭祁出了衙門,目送他離去,這才微微搖頭,「甯安侯府的少爺,竟然跑到了蘄州,真是……立安城居不易啊。」

甯安侯府在立安城中很少摻和到什麽爭權奪利,這些年來算得上是韜光養晦,特別是今上登基這兩年更是默默無聞。然而就算是這樣也被惦記上了,蕭祁被「發配」到了蘄州。由此可見今上的多疑猜忌到了什麽程度,換個角度想,若不是甯安侯府這些年一直老實,只怕蕭祁就不是到蘄州,而是去邊城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甯安侯府對於皇宮內廷的事情就毫不知情了。更何況劉多渠與林沉璞私交頗好的事情並未四處宣揚,就連皇上都不知道,更別提蕭祁了。

走遠的蕭祁臉上早已經沒有了笑容,此時眉頭微微皺起,猜測著劉多渠不放手試卷究竟是何意思。這是對林紫蘇還不放心,想要以此來試探什麽,還是說有別的意思?

他滿腹心事的想着劉多渠扣下考卷的意思,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林紫蘇的院子,院中碰到玉堯問了一句林紫蘇在何處,就徑直去了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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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之主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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