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鄰居
清泉市二中高三二班開學的時候共有三十六人，但現在教室里坐了人的只有三十三張位子。
下課之後，唐安和另一名被點名后臉色一白的男同學抬起原本屬於李晨的桌子，將它搬到清泉二中的廢棄教室。
廢棄教室在教學樓一樓的最拐角，是清泉二中幾間少有人來的教室之一。這裏一排一排，一列一列，粗略一數竟有三十多張桌椅。
廢棄教室很安靜，只有唐安和另一名男生的聲音。唐安的雙眼在教室內一掃，看見一些桌子的抽屜里有着破舊的筆袋，漏油的水筆，銹跡斑駁的削筆刀，還有兩個一手就能掌握的小娃娃。
他們將李晨的桌椅擺好，隨後迅速離開廢棄教室。當重新站在陽光下，另一名男生很明顯的鬆了口氣。
回到班級，唐安摸了摸肚子，拿出吃了一半，原本打算放到中午再吃的大餅，又在上面啃了兩口。
……
富華小區，李晨家中。
火焰近乎吞噬了一切，家電、衣櫥都只剩下殘骸，牆壁、天花板上到處都是黑色的煙熏火燒的痕迹。
這裏已經被拉起了黃色的隔離帶，在一名警察的帶領下，兩名穿着休閑裝，看上去都非常年輕的一男一女來到此處。
讓警察在門口等待，長相平凡，身材中等的男生拿着一個圓盤類的儀器在李晨家的幾個房間內一一掃過，最終朝一旁體態高挑，容貌中上的同伴輕輕搖頭。
「離離，和預想的一樣，被大火一燒，即使真的有信息殘留也辨別不出來了。」
名為離離的女性撇了撇嘴，雙手抱胸，煩躁的看了看四周。
「黃濤，當初你怎麼就接了這麼麻煩的任務。」
「因為這個任務雖然麻煩，但難度最低啊。」
黃濤無奈的苦笑道。
「之前大三的期末考試我們已經失敗過一次，如果實習任務再失敗的話，那可就要強制接受探索任務了！」
聽見『探索任務』這四個字，那名女性的臉上閃過一抹肉眼可見的恐懼之色，臉上的不耐頓時消散大半，語氣也弱了下來。
「那怎麼辦？」
「一個字，等。」
黃濤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黑色材質的鏡框黯淡無光。
「它還是初生期，需要大量的食物，沒多久肯定會再出來的。」
……
高三二班的教室內，剛剛送完作業的班長對坐在位置上的唐安說道。
「唐安，班主任讓你去一下老師辦公室。」
「哦。」
唐安平淡的點了點頭，來到位於三樓的老師辦公室，
「唐安，你的助學金批下來了。」
高三二班的班主任，已經四十多歲的數學老師張凡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褐色的沒有封口的信封交給唐安，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爺爺的事情誰都沒有料到，你也不要太傷心。馬上就是高考，老師希望你能儘快找回狀態，考出一個好成績，就是對你爺爺在天之靈和養育之恩的最好回報。」
「嗯。」
面對班主任的關心，抓着信封的唐安輕輕點頭，叮叮噹噹的上課鈴聲也在此時響起。
張凡拿起桌子上的數學課本。
「好了，去上課吧。」
……
放學后，唐安和幾個同路的同學一起回家，分別後在樓道口遇見了樓下的鄰居。
「王叔。」
對方手裏拎着兩瓶白酒，看見唐安便很親切的朝他打招呼。
「小安放學回來啦？正好，你王嬸今天燒飯又燒多了，你也一起來吧。」
看着王叔的臉，唐安猶豫了一下，對方卻熱情的攬住了他的肩膀，向樓內走去。
「你王嬸最近生病了胃口不好，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多，浪費了多不好啊！」
唐安沒有拒絕。
「謝謝王叔。王嬸什麼病啊？吃藥了沒有。」
「小病，就是有點頭痛，過幾天就好了……」
當唐安和王叔一起進門，穿着長度足以遮住雙腿的長裙的王嬸正好從廚房裏端著一盤菜上桌。看見唐安后，她露出與王叔非常相似的熱情笑容。
「小安來啦。」
「王嬸。」
唐安禮貌的點頭，換好拖鞋將書包放下。
王叔家的伙食不錯，有西紅柿炒蛋，油燜青菜，紅燒茄子，以及一盤香氣撲鼻的紅燒肉。王叔和唐安面對面坐下，王嬸又從廚房裏端來兩碗大白米飯，朝唐安笑道。
「你們先吃吧，王嬸沒什麼胃口。」
「嗯。」
唐安拿起筷子，一旁王叔打開剛買的白酒倒進酒杯里，酒精的味道頓時沖入唐安鼻中。
美滋滋的小酌一口，雙眼微紅的王叔看了看唐安，用筷子夾起一塊不肥不瘦，滿是清油的紅燒肉放進唐安碗裏。
「小安不要光吃菜，吃肉。」
唐安點頭，卻並沒有吃這塊肉，讓王叔在心中輕嘆。
這倔強的孩子。
坐在飯桌上的王嬸身上有一股香水氣息。她有些心疼的看着一個月前因為爺爺的死而突然性情大變，從陽光活潑變得沉默寡言的唐安，開口道。
「小安啊，你爺爺的事情……」
「說什麼呢！」
王叔不悅的捅了捅他老婆，看見唐安突然變得低落的神情，王嬸也反應過來，不應該提起這件事。
「我吃飽了。」
可唐安的反應卻很大，他放下筷子起身，提起自己放在門口的書包，直接離開了王叔家。
「小安，小安！」
王嬸慌了，在身後喊著唐安的名字，卻沒有攔住。
「蠢女人，亂說什麼！現在小安走了，你高興了？！」
有些害怕的轉過身，看着王叔熏紅雙眼中的厲色，王嬸渾身一顫，坐在凳子上不敢說話。
……
「爺爺。」
「小安回來了。」
枯瘦的老人坐在凳子上看電視，聽見開門聲回頭，臉上露出和藹的微笑。
「又在小王那裏吃的？」
「嗯。」
唐安點了點頭，枯瘦老人立刻就怒了。
「下次不要再去了！我還沒死呢，他們就這麼急着收養你！自己生不出來，就惦記我的孫子？！小安，你這輩子只能姓唐，別的什麼也不能姓！」
「我不會離開你的，爺爺。」
唐安放下書包，抱住因為憤怒而有些咳嗽氣喘的老人。他輕輕拍著老人的後背，讓老人急促的呼吸漸漸平復。
看着自己乖巧的孫子，老人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他拍了拍唐安的，鬆開自己的懷抱，繼續看電視。
屋內，有一股很刺鼻的，就像是腐爛的死老鼠一樣的味道。
唐安打開柜子，從裏面拿出兩盤蚊香用打火機點燃，分別放在客廳和廚房的角落。
淡藍色的煙霧緩緩升起，化學品燃燒后產生的氣味讓房間里的空氣變得更加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