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 Nun

修女 Nun

我想過這樣的情景,在歐洲某一座修道院的門口,或者某一個街角,我可能會與穿着一身黑衣的修女擦肩而過。她目不斜視,背和脖頸挺得筆直,臉色蒼白,並像聖經那樣散發着純潔的光芒。我不可能與她走得太近,也不可能跟她說什麼,只能是在一個比較近的距離,用目光撫摸一下在信仰里生活的女人。我還想,修女的生活一定是芬芳而不是香甜。香甜是世俗里的味道,芬芳卻是心靈里的偷享。修女比一般的女人要乾淨,而且單純。她們像教堂花窗上的玫瑰,站在高處,而且還在向上升騰著,以她聖母般的眼神,悲憫地看着地面上的女人。看她們怎樣在灶間里一頓接一頓地燒火做飯,在床榻上一個接一個地生孩子,身體漸漸地胖起來,**越來越豐滿,很快就像上一代女人那樣,走完瑣碎而潦草的一生。修女不想這樣,並不是不想付出母性之愛,而是那樣的愛在她們看來太小。她們用黑衣裹住自己的身體,其實是選擇了另外一種愛世界的方式。其實這種方式許多人嘗試過,可極少有人一直走到底。只有走到底的人,才會有那樣的臉色,那樣的目光。我始終這樣認為。然而,當我漫步在梵蒂岡城內,我突然覺得,想像是一種極不可靠的東西,它永遠不是事情的本質,而只是一個大概的方向。因為我在這裏的每一個角落,幾乎都能看見修女和神父從面前走過。就像我在曼谷街頭一定會看見穿褚紅色布衣的僧侶,在少林寺一定會看見穿褐黃色布衣的和尚。在梵蒂岡城的一個雜貨攤前,我與一個穿黑衣的神父一起翻看女人的頭巾。世界在改變,像雨果筆下克洛德主教那樣的痛苦,已經是過去的遙遠的中世紀的版本。然而,當這兩位年老的嬤嬤向我走過來的時候,我還是覺出了陌生,她們是另一種女人,而不是我所熟悉的那種女人。別看她們挽着手,拄著杖,一邊交談,一邊慢慢地走,像所有的老人那樣不靈便,可我在她們身上,仍看見了與世俗不同的東西。打動我的,仍然是她們臉上的那種潔白,目光里的那種慈愛。記得那個中午,我在羅馬城內的一家中餐館吃飯。剛坐下不久,她們就走了進來。她們不認識我,我看她們卻是一雙老朋友似的目光。老闆娘給她們端來一盤米飯,一盤油豆角,一盤捲心菜。她們沒有馬上吃,而是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兩掌相撫抵在額前,默默地做着飯前祈禱。然後,她們鋪開口布,用西式刀叉,將其中的一份菜小心地分到各自的盤子裏。就這樣,吃完了一份,再分吃另一份,吃得很慢,不浪費一丁點,而姿態比貴族還要優雅。只感覺,在嘈雜的中餐館里,這個角落像世外一樣安靜。我始終在看着她們的一舉一動,像看一種景觀,情願讓自己被吸引。我想起了中國那句老話,小隱隱於寺,大隱隱於市。看似有多深的道理,其實在內心裏還是對市井紅塵有不舍,卻故意給自己一個託辭。入世的人,總是在絕望的時候才想到出世。出世永遠是入世者拿來說說的話頭,是入世者奢侈心的另一種流露。入世者永遠不會理解,這樣美麗的女人為什麼要在修道院裏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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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眼裏的歐洲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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