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不是人

「砰……砰……」

一道矯健的身影在草地上做了一個前滾翻，身體還沒穩住抬手便是兩槍，甚至連看都不用看便知道對面的人形靶會應聲倒下，

「咔咔。」

楊樂把彈夾退下，取下耳朵上的抗噪耳塞，走到槍場的另一頭，坐下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在嘴邊繞了一個圈，又被他吸了進去，夾着煙的手順帶着把煙灰彈掉，另一隻手摸著槍把上的紋路……

槍場的大門被打開，葉若雲走了進來。

楊樂沒有回頭，只是把手裏的煙放進嘴裏深深吸了一口后，把剩下的煙頭彈進遠處的煙缸里，不輕不淡的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找你。」葉若雲站的筆直，修長的身材因為穿着警服更顯得英姿挺拔。

「哦。」

楊樂點點頭，把彈夾里的子彈一顆顆退了出來，與槍一起放進槍套里，裝好后回身，看了葉若雲一眼，

「是給你，還是我自己拿着？」

葉若雲的眼睛掃了一眼槍套，沒理會他，從衣櫃里把他的外套拿出來扔給他，

「穿上吧，外面冷。」

深秋的夜確實冷的很，楊樂拿着槍套出了槍場的大門，坐上葉若雲的車，直奔江南省警廳去了。

省警廳燈火通明，

楊樂與葉若雲走上了二樓，順着樓道一直走到盡頭的會議室，樓道的兩旁貼滿了江南省警廳的榮譽，而上面近七年來刑警隊的所有榮譽，都離不開楊樂這個名字。

推開會議室的門，楊樂抬頭看見主持這次會議的是一直對他有意見的刑警隊副隊長王大富，王大富身後黑板上寫着幾個刺眼的字——關於警員楊樂的處罰決定。

楊樂進屋后，屋內的氣氛有了一絲尷尬。

「楊樂，省警廳已經決定，由王大富接任你的刑警隊長職務，請交出你的配槍。」辦公室的劉秘書見楊樂進來，開門見山直接說出剛接到的通知，絲毫不留情面。

葉若雲張口想要說話，卻被楊樂伸手攔住，朝她微笑搖搖頭。

「楊隊，不好意思啊，上頭的安排我只能卻之不恭了。」王大富笑起來整張臉上的肥肉擠在一起，他在刑警隊外號笑面虎，逢人總是三分笑。

不過此時，面對曾經的省廳刑警隊大隊長，最年輕的破案專家，他膨脹了，他向身後的一名文職女孩揮手，

「去，把楊樂的槍收了。」

這次乾脆連楊隊都不叫，直接叫名字了。

那名文職女孩走到楊樂面前，有些惶恐，有些不忍，磨嘰半天才伸手道，

「楊隊，你看……能不能……」

楊樂眉頭微皺，用手摸著槍套，手槍上的每一絲紋路都是那麼的熟悉，從警校畢業進入系統到現在整整七年，七年的時間自己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長成現在將近三十的男人，這把槍一直陪着他。

他的手微微顫抖，對於一個刑警來說，穩定的雙手才能更好的握住槍，

可是，

如今顫抖卻發生在楊樂的身上，這個和歹徒搏鬥不懼生死的男人的手竟然會發抖。

葉若雲不忍心看下去，扭過頭去。

「楊樂，我勒令你馬上交還配槍。」王大富猛的一拍桌子。

楊樂笑了，

他把手裏的槍輕輕放到那個文職女孩手裏，

轉身，

問了王大富一句，「如果那天碰見那個孩子的人是你，你開不開槍？」

「什麼？」

王大富愕然，他突然想起楊樂的那份已經被鎖進機密檔案的工作日誌，心裏一哆嗦，眼睛卻再也不敢看向楊樂。

「我希望你也能開這一槍。」

「我開不開槍關你什麼事，楊樂我警告你別亂說話，你懂得紀律的。」

王大富有些驚慌失措，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面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多歲的男人時，總會感覺彷彿會被一眼看穿一般。

「收好它，也許有一天，你們會找我回來。」楊樂漫不經心的說道，最後摸了一下文職女孩手裏的槍，轉身準備離開。

「楊樂！」

身後，劉秘書叫住他，楊樂停下了腳步，沒回頭。

劉秘書討厭他這種裝逼范，冷哼一聲說道，「在你的調令沒下來之前，警廳里還沒有適合你的崗位，不過大門口的門衛倒是有個空缺，你就去那兒吧。「

門衛……

一個省廳刑警隊大隊長，曾經的警界傳奇人物，拿下最近七年警隊幾乎所有個人榮譽的傳奇警員，此時竟然讓他去當個門衛。

劉秘書似乎被周圍的目光看的如芒在背，又訕訕補充了一句，「這個門衛也是正式的編製，拿的也是警員的崗位津貼。」

「呵呵。」

楊樂笑了一聲，回頭，兩眼厲芒一閃，望着劉秘書，

「三天後，我來拿調令，拿不到的話你就等著進病房。」

劉秘書的臉頓時慘白，

幸虧葉若雲伸手攔住楊樂，不然他覺得楊樂甚至有可能當場讓他住進醫院。

「別衝動，黃廳不在，等黃廳回來再問問他事情還有沒有轉機。」葉若雲勸道。

楊樂搖搖頭，

「老黃到現在還沒回來，肯定是在省里被訓呢，就不給他添麻煩了，走了。」

葉若雲沒有攔着他，他知道他做出的決定很難改變。

「既然這樣，我也……」

「別，」楊樂知道她要說什麼，打斷她的話，「大小姐，你就別給我這個小羅羅添堵了，放心好了，既然讓我發現了這件事情，早晚我會回來的。」

「到底是什麼事？」

楊樂瞥了她一眼，還沒張口想要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就聽身後王大富的怒喝，

「楊樂，還知道不知道紀律了！」

「知道。」楊樂回頭，看了一眼王大富，又看了一眼一臉譏諷的劉秘書，笑笑，「放心，不會說的，我走了。」

就要離開了，楊樂最後看了一眼工作了七年的地方，轉身離開。

「我送你。」

葉若雲站在他的身後。

坐上葉若雲的車，系好安全帶，啞然失笑，來的時候是葉若雲帶他來，走的時候是葉若雲帶他走，真是夠鐵的了。

「去哪？」葉若雲問道。

「蘇城。」

「調令沒下來你怎麼去那兒啊？」葉若雲詫異。

楊樂從兜里掏出一張紙，在空中甩了兩下。

葉若雲抿嘴笑了，

「你呀，還是那麼壞，劉秘書估摸著提心弔膽得且過幾天。」

她把方向盤轉了一圈，接着說，

「對了，剛剛他們不讓你說的事兒，到底是什麼事。」

楊樂深深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即便不說，回頭這個大小姐一定會通過自己的方法查出來，

無奈把調令塞回兜里，

低聲道，

「我開槍射的那個，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