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泛濫

二十九 泛濫

等蕭唯也換好衣裳,兩人走出柴房聽候管家安排。

「這一片,都是你們負責打掃的。」管家指了指範圍。不是很大,可並不好清理。倆人應了,一人負責一頭開始掃起來。

蕭唯當慣了少爺,哪裏干過這等粗活,掃帚都拿反了。這倒沒什麼,蕭莜會幹活兒,慢慢教他也無妨。最噁心的是,王爺同那酷似裴衣的貴妾時不時你儂我儂地打院內經過,惹得他咬牙切齒卻只能低頭掃地。

「還沒完了!」蕭莜都替她二哥打抱不平起來。

蕭唯一整天都不願意說話,晚上放飯,一看儘是些蘿蔔青菜,他也啥都吃不下去。次日一早,他看着蕭莜沒事人似的出去打掃,猶豫了許久終於道:「莫非你也是假的老三?」

蕭莜大笑起來:「你連我都不信任了!」

「很可疑。」蕭唯滿臉嚴肅,「你看看你,哪裏像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連這種低三下四的事都做得很順手。」

「那我以前就像個大家閨秀啦?」蕭莜拄著笤帚,笑得眼睛鼻子都揉成了一團。

蕭唯望着她,想說什麼,卻是嘆了口氣。

「莜莜,」他沉默半晌,終於問道,「當時我娶裴衣進門,是不是太倉促了?」

「倉促還不是娶了。」蕭莜道,「說起來,娘親也很中意呢。」

她回想起偶然經過觀嵐院時,裴衣和蕭夫人在一起的畫面,倆人連樣貌似乎都有那麼幾分相像。

「難道她和二哥真的有夫妻相,二哥又生得像娘?」她暗忖。

胡思亂想着,又心下一驚,自己竟是生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娘……

「若隨便像了誰也好,肯定比現在漂亮個幾倍。」她自言自語。

「你說什麼?什麼像不像的?」蕭唯疑道。

蕭莜自然不會回答他,麻利地岔開了話題。

不過眼下大家都在王府內,抬頭不見低頭見,一些事情也很容易查下去。將裴衣交給這王爺,想來是阿歡的手筆。可現下這局面,她就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這王爺的身份,她敢肯定,便是九王趙遷。而這王府,卻並非她上回被綁去的那一處。她一貫好奇心強,越是覺得不對勁,哪怕明知有危險,也越要去找尋真相。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少時那場變故,亦是由她這種心理的驅使而引發的。

於是剛到王府的第二天夜裏,她就按捺不住,趁著漆黑一片摸出了小柴房。

已是後半夜了,天色也並不大好,連月光都朦朦朧朧像盞將熄的燭燈。四下里靜默無聲,她悄悄轉遍了大半個王府,都沒發現什麼異常,便朝着貴妾白月的院子摸去。

九王爺風流倜儻,至今未娶正妻,妾倒有了十來個,個個水靈靈的。而白月,儼然是艷壓群芳的那位。

蕭莜輕手輕腳地過了垂花門,見窗后透出如豆一點黃光。燈火微弱,屋內傳出斷斷續續的呼救聲。她貓著身子,正想湊過去一睹究竟,被人從後面拽了拽衣袖。她差點嚇跳起來,一回頭,嘴巴就被捂住了。來人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是我」,便拉着她來到了王府內一座荒廢的園子。

「找死么?」那人鬆開手訓了她一句。

「沒死都被你嚇死了!」她到此時才緩了過來,大口喘著氣。

就著隱約光線,蕭莜將來人仔細打量了一番,確認是阿歡無誤,才開始敘述起這兩天發生的事。

阿歡見她疑神疑鬼的模樣,頓了頓才問她:「你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江南人,商家女,入京途中遭遇強盜,被我爹路過救下,兩人遂結了連理……」蕭莜納悶他突如其來的問題。

「她會不會拳腳功夫?」阿歡又問。

蕭莜呆了呆,滿臉的理所當然:「不會。」

「你外祖家的人呢?」

「這……不是都被強盜給……」蕭莜越說聲音越小,她忽然意識到,阿歡絕不會無緣無故問她這些。

「難不成,你知道什麼?」她驚道。

阿歡眼中閃過一絲遲疑,終於還是決定告訴她真相:「白家,世代為喚靈使。」

蕭莜瞪着他,連驚呼都忘了。

他嘆了聲,側過臉來,望向兩人剛剛來時的方向。已是夜間最為黑暗的時刻,連小徑都全然看不清楚。

「你的娘親,你都察覺不到她身上的氣息嗎?」他道。

蕭莜上前,一把抓住他衣袖,語氣是強行克制下的平靜:「你查到什麼了,直說吧。」

「她可能並不是你娘親。」黑暗中什麼也看不真切,阿歡卻仍緊盯着她。

蕭莜像突然間失去了支撐,一下子坐倒在地。

阿歡便挪了兩步,站在她身前,防着她做什麼過激的舉動。

「難怪我跟她長得一點都不像。」蕭莜平日裏莽莽撞撞,眼下卻只是癱在地上,苦笑着小聲喃喃,似早就知道了一般。

「這僅是我的猜測,未必便是真實情況。畢竟,你出生當日,所有人都看到你是被穩婆從產房裏抱出來的。」阿歡解釋道,可這話說是安慰都勉為其難。

蕭莜索性仰躺了下去,伸展開手腳,也閉上了雙眼:「有些事遲早都會被揭露,早點了解情況更好做準備……你說,我娘的靈傀,是不是球兒?」

這姑娘在髒兮兮的草地上肆無忌憚擺成了個大字,念及方才所言給她造成的影響,阿歡強行忍住剛到嘴邊的一句「真不雅」。

「莜莜……」

可他還是開口了,莫名其妙喚了一聲她的小名字。

蕭莜驚得坐了起來,阿歡自己也是一怔。

「你這名字取得真……」阿歡自己打起了圓場,只是「真」了半天也沒「真」出個什麼來。

「行了行了,我沒事,我好得很。」蕭莜完全看不下去,跳起來反倒大喇喇在他肩上捶了兩下。

「的確沒事,你大概只是個假的姑娘。」那兩拳實打實落下,也不比關東漢子的鐵拳差多少。

蕭莜聞言氣得想冒煙。

她原本只是有些傷感,可現在,她快要氣出點事了。

這阿歡什麼都好,就是太不會說話,哪怕普通的一點小事,都跟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的感覺全然不同。

再加上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語調,直讓人七竅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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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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