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她骨中的野性
在許肆看來，林衾知這種女人大抵就是見到昆蟲蟑螂都能喊半天的人，出乎意料，這女人此時拖著他，跑的還挺快！
許肆艱難地按了按傷口，深怕自己還沒有撐著跑出去就被這人溜死了。
身後傳來器皿砸在地上的聲音，看來他們已經闖進來了。如果再不出去被抓住不過是時間問題，但面前牆壁很高，想要越過去開車離開實在扯淡。
許肆暗自咒罵一聲，已經開始尋思如何轉移那些人的注意力，好讓這個女人平安離開，念在她真心想要幫自己的份上。
還不等許肆想完，他忽然睜大眼睛……
林衾知不顧髒亂地在一片枯草中扒拉著，最後讓她找到一個大洞。許肆怎麼看都像是狗洞，好吧，別墅中並沒有養狗，但是認真說，許肆真的不想迎著林衾知一副找到生機的模樣從這個洞中爬出去。他向來不是拘泥小節的人，此時卻莫名想到了「風骨」這兩個字。
許肆一副吞了蒼蠅的模樣，小聲且不可置信地詢問：「你是想從這裡爬出去？」
「嗯嗯！」林衾知狠狠點頭，看到許肆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麼，急忙扯了扯他的衣擺：「大哥，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嫌棄這個那個？快點兒吧！別墅裡面找不到人他們很快就會出來！到時候想跑都來不及了！」看許肆還是躊躇模樣，林衾知一轉身，小聲嘟囔：「你不走我走，我們家知了還等著我呢。」
看林衾知十分麻溜兒地往出爬，許肆掙扎一番，到底是面無表情地，緩緩俯身……
聞著一股股刺鼻的味道，許肆盡量不讓自己想這個洞到底是做什麼的，他覺得再想下去唯有兩個選擇，要麼拿槍崩了林衾知，要麼拿槍崩了自己。
就在許肆覺得他沒準會窒息的時候，空氣一下子清醒起來。
林衾知急忙起身，然後拉著許肆出來，兩人小跑到車前，這下輪到林衾知傻眼了，「槽糕，我沒有鑰匙啊！」
許肆面無表情看她一眼，剛往前走了一步腳下一個踉蹌，林衾知下意識想要扶他，卻見男人淡淡瞪她一眼，無奈，林衾知摸摸鼻頭收回手，看著許肆好像變魔法一樣抓著車門把手，一推一擠將車門打開，然後伸出扯出一些電線，隨便攪弄攪弄便回頭看向林衾知：「你開還是我開？」
來不及驚嘆，林衾知看著許肆蒼白不已的模樣，想了想咬牙說道：「我開！」
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在夜晚顯得尤為刺耳，幾乎是同一時刻別墅內的人就發現了他們的行蹤，站在院內搜索的人自然是他們沒撤，但是站在二樓以及三樓的人立刻舉槍射擊。
林衾知對天發誓，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猶如上演大片一樣從槍林彈雨中逃生，可能是害怕到了極致，內心反而安靜下來。最壞不過的結果就是死在這裡，莫名的，林衾知相信傅司晟他們會照顧好知了，要說此時此刻真的有什麼遺憾，那就是沒來得及看衛湛言一眼……
就這麼一心二用，林衾知將車開的飛快，連偶爾喜歡飆車的許肆都忍不住抓住扶手，轉頭詢問林衾知：「你經常開車？」
林衾知搖頭，「駕照沒拿到。」
許肆嘴角瞅了瞅：「我看你動作挺熟練的啊……」
女人嘴角微微上揚：「從前陪知了逛遊樂城，經常玩碰碰車。」
看著許肆的神情好似從中間裂開一般，林衾知第一次體會到捉弄人的喜悅。而正如許肆推測的那樣，她從前經常開車，且車技不錯，只不過有一次顧寧長因為酒駕撞了人，趁著交警還沒到之前她前去頂了罪，那時候顧寧長已經有些勢力，所以哪怕看出不對勁兒，警方那邊也選擇了默認，賠了錢這事就算完了，但林衾知的駕駛證也隨之被吊銷。
從前林衾知也覺得自己很乖巧，此時亡命天涯，開起車來卻找到了一種快感。
身後並沒有人追來，許肆判斷應該是成功甩開了他們，這麼想著，渾身的力氣好像被瞬間抽去，昏昏欲睡，他知道自己現在急需救治，但時局還沒穩定下來，去醫院保不準會被那些叛逆抓到。
許肆的思想越來越縹緲，眼前的景物也是霧蒙蒙一片，林衾知卻忽然停下車，跳下車后繞到另一邊，扶著許肆也從車上下來，就在許肆坐在地上沒明白過來林衾知想要做什麼時，這女人重新回到駕駛座那裡，一踩油門快速跳下來，「轟隆」一聲，巨大的聲音伴隨著火花，汽車直接砸進了一個深坑。
許肆終於明白，今晚是不能暈過去了，他現在又瞬間清醒，目瞪口呆看著林衾知，淡藍色眼眸夾雜著些許不解，像是被沙粒隱藏了一半的寶石。一陣冷風吹過，夾雜著些許腥味，許肆這才發現距離他們不遠處就是海邊，遙遙能看到一條漁船。
林衾知渾身都在哆嗦，她覺得今晚真是將這輩子的混賬事全部做完了，要是讓衛湛言知道……實在不敢想象。
許肆真的沒力氣，林衾知扯了他兩遍男人才歪歪扭扭站起來，然後便聽到這女人氣喘吁吁地說：「現在去大路那邊保不準就被抓住了，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小島，那條船應該屬於島上的居民，我們先去那座小島避避風頭，車我也撞了，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許肆勉強牽起一抹笑意：「你真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呵呵，本來想過兩天就放了你的，畢竟……」之後的話許肆沒再說。
林衾知抬頭看他一眼，輕聲說道：「笑不出來就不要笑，沒人會笑話你的。」
許肆微微扭頭，臉上恢復一片平靜。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從最底層一步步摸爬滾打上來，學會最多的便是噙著笑意。被人羞辱也好還是羞辱別人，這種笑意成了他的標準。時至今日，林衾知是第一個對他說不必再笑的人。
他這種人，恐怕到死都會笑著。
海邊的漁船的確準備回小島，但是並不想帶林衾知跟許肆兩個人。許肆抽空看了看這人市儈的嘴臉，又看林衾知一副乖巧商量的模樣，直接從口袋中掏出錢包，林衾知見狀接過，從裡面掏出大概四五張毛爺爺，妙手搓出一個扇形，船夫見狀一把接過，開始給他們騰地方。
坐上船離開，天邊一角已然黑透。
許肆嘴唇乾裂，體溫飆升，他勉強坐穩，意識卻一點點流失，最後的感覺便是這女人輕輕攬過他的肩膀，靠在她肩上的那一刻，四周的一切好似都寂靜下來，那是他從未聞過的香氣，只讓人覺得安心。
到底是人，林衾知這麼想著，順手緊了緊許肆身上的衣服，然後問船夫：「大哥，你們島上有診所嗎？」
「有，我兒子就是開診所的！」
林衾知聞言將錢包里重要的卡跟身份證拿出來，然後把錢包遞給船夫，「大哥，這個權當是我給您的醫藥費，剩下的錢算是住宿費，可以嗎？」
男人利落接過：「沒問題！」
……
窗外陽光有些刺眼，許肆皺著眉緩緩睜開眼睛，下意識遮擋著一下，他看到自己正在一間木製小屋，房間中的擺設十分簡陋，而他正躺在一張勉強能稱之為「床」的木板上。腹中的子彈已經被取了出來，連帶著胳膊上的傷口都進行了妥善地包紮，身上的衣服透著一股清醒的皂角香，連被子彈穿透的地方也被縫好，針腳整齊好看。
許肆微微挑眉，他真是小看這個女人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來的人正是林衾知。
林衾知顯然沒想到許肆竟然醒來了，先是一怔，然後驚喜地喊道：「你醒啦！」
許肆恢復了林衾知第一次見他的妖孽模樣，絕非精緻的五官，卻有著極為好看的淡藍色眼眸，氣質慵懶，整個人斜斜依靠在床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林衾知：「我醒來你是不是很開心？」
「咳咳。」林衾知趕忙調整心態以防被這個妖孽擊中，「你也不看看你昏迷了幾天，昨晚才退的燒，我真的害怕你燒傻了。」林衾知說完將手中的碗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十分順手地覆上許肆的額頭：「嗯，真的退燒了。」
許肆下意識想躲開，他並沒有同人如此親近過。好像想到了什麼，許肆戲謔地看向林衾知：「我身上的衣服是你給我換的？說吧，偷偷看了我幾次？」
林衾知一下子紅了臉，辯解道：「大哥你醒醒！衣服是這家人幫你換的，那個船夫的兒子正好是醫生。」雖然沒有醫者仁心，林衾知心想，又將帶來的東西端給許肆，「我熬了點兒魚湯，正好你醒來，清淡得很，快點兒喝了。」
「嗯。」許肆笑著接過，卻在觸及林衾知指尖時微微皺眉：「怎麼這麼涼？」
「啊！今天外面挺冷的，沒事沒事！」林衾知笑著解釋。
許肆也沒往心裡去，魚湯熬得很香，一點兒都嘗不出腥味，這就是衛湛言看上的女人嗎？一晚上倒是帶給他不少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