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習俗

第五章:習俗

我們村有個習俗,要隔日入殮,所以弄完這一切,我們就都散了。

我惶惶不安了一整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夢見了幾次村長媳婦的臉,心裡想著等她下葬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隔日,我大清早的跑到村長家門口,已經有抬棺材的將棺材捆上麻生吊了起來。

我小時候開始,村裡死人都用這種方法抬屍,四五個壯漢這樣扛著屍體一路去往墓地,也好在墓地不遠。

全村人有一塊集體墳屍體地,就在山邊不遠的地方。我和李大傻爬樹的地方聚在墳地的邊上。自有這個村子以來死的人,都埋在這塊墳地之下。

我跟著送葬的隊伍一路走道山邊,二娃子從隊伍里鑽到我旁邊。他今天倒是特別,我還以為他要等中午才會出現,結果今天卻這麼早的就現身了,看樣子是見幫忙的人很多,用不上他,這才肆無忌憚起來。

「你前天怎麼沒去我家裡?」二娃子問我道。

我之前答應去二娃子家喝酒的,可被我攔住,沒能去成。

「那一鍋的雞肉都給浪費了,現在我們想偷酒喝都沒有了。」二娃子責怪我道:「還好我給黃子留了些骨頭,你回去的時候給它帶上。」

說著二娃子交給我一個塑料袋,裡面裝著一堆雞骨頭。

黃子不愛吃豬骨,反倒愛吃雞骨,這些拿給它,還不得給他美死。

我剛準備謝謝二娃子。身後有兩個男的端著一個大瓷盆,一跪一拜的向前走來。

這倆人是村長的侄子,手裡端著的瓷盆在我們村裡叫桑盆。其實就是喪盆,只是說成桑盆避諱一下不吉利。

這盆並不是用來陪葬的,村長的兩個侄子跪著跪著來到了棺材前,高舉桑盆就往地上一摔。這要摔成碎片,就叫聽響,也叫瓷碎人走,是下葬前的一個必須的儀式。

周圍吊著棺材的壯漢,只有聽到瓷器摔碎的聲音,才能將管材吊進墓坑裡。

見瓷盆一摔,壯漢正準備將棺材吊進去。一旁的趕忙攔住:「快吊起來,別放,盆沒碎。」

我還是頭一次見盆沒摔碎的情況。

這種盆一般是用碎陶制的,也不講究什麼外形,只要花紋有些吉祥的就行。碎陶特別不結實,碰地就隨,今兒卻真是反常。

壯漢趕忙將傾斜的棺材吊正了,看著村長的倆侄子將陶盆舉起來再摔第二次。

其實四五個男人抬棺材也是很累的事情,更何況他們幾個還是一路將棺材扛到了墓地這裡,額頭上都曬的是汗,等著盆摔碎呢。

偏偏有一就有二,盆再落地,依舊是不碎,連個豁口都沒有。

村長傷心的站在人群里,看著一旁的大爺,也算村裡德高望重的,只能托福他來指出喪葬儀式。卻不想一開始就出了這麼大簍子。

二娃子對我道:「見過這種情況嗎?」

我搖搖頭,從小看到的下葬的事也不是一兩回了,這盆都是一摔就碎,從來沒有過連摔兩次都不碎的情況。

「我看村長媳婦,可能是死不瞑目吧。」二娃子笑著對我說道。

他這樣笑著,我覺得惡寒一陣,人死不能入土,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

村民們見盆遲遲不碎,不碎人就不能下葬,互相之間開始說道起來,閑言碎語什麼的東一句扯,西一句扯。

我在一邊都聽的彆扭,剛才還在嘴裡說什麼多好的人死的可惜,現在就改口說人家死人壞話了。村長人心再好,現在的心情也不願意聽其他人說他媳婦壞話。只對倆侄子道:「摔不碎就砸了。」

這是壞規矩的事,但村長這麼說了,其他人也只能安靜下來。

村長是心裡堵的彆扭,這才發狠讓倆侄子來硬的。要是侄子懂事便不會按照村長說的來,可他倆侄子卻也是一根筋。聽村長說完,抄起地上的一塊碎石頭,當即將瓷盆砸了個粉碎。

這個規矩本是求個自然,讓盆自己摔碎,象徵著人已經死了,算是上路的證明。這直接將盆砸個粉碎算怎麼回事?

暗示有人殺了村長的媳婦嗎?

村長明明沒有這個意思,人群里卻嘰嘰喳喳的說村長這是在暗示什麼。

村長也知道這樣不合規矩,可其他人不知道收斂,反倒讓他本來挺悲傷的一件事情,變得有點想鬧劇了。

聽村長大喊一句:「盆碎了,人走了吧。」

雜碎盆子就算是不守規矩了,這在我們村裡是非常嚴重的事情,總覺得這是個大忌諱,就算人死了入土也不能安穩。

村長強下令讓把人入了土,村民心裡一百個不樂意,也不能說什麼。

兩邊的大漢早就等著降棺材,和墳口是個倒梯形和棺材十分吻合,方向是頭朝東,腳朝西。這是子孫蒙陰的葬法。

不過村長一家也沒留下個孩子,這種葬法也不知道能讓誰蒙陰。

棺材往下一降,忽然一股子狂風吹過,棺材竟然被吹的轉了個圈,成了腳朝東頭朝西。葬進去還不得把全村人的墓地風水給破了。

壯漢趕緊將棺材重新拉回地面,緊接著再次嘗試降棺材的時候,又是一陣狂風大作,棺材再次頭腳調轉。

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這種事情真是第一次見到。

這風似乎就是跟棺材對著干似的,一連四五次,每當壯漢準備放棺材的時候,就會起一陣大風將棺材吹的頭腳調轉。

本來就嘰嘰喳喳議論紛紛的村民這下更是炸開了鍋,嘴裡對村長一家的敬畏一下子全都化為了無有,只聽得見各種指責。有說村長家肯定是做了缺德事,有說是村長對不起他媳婦,這才讓她媳婦死都死的不痛快。甚至有人直接說是村長不想要他媳婦了,偷偷殺了她。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說什麼的也都有人信。

村長的媳婦瘋瘋癲癲這麼多年,村長非但沒有和他的媳婦離婚,還把她照顧的挺好。這在村裡明著是佳話。實則卻成了很多人夫妻關係的矛盾點。

主持葬禮的大爺將村長拽到我和二娃子這邊。我們倆離村民比較遠,也就這適合說兩句悄悄話。

村長跟著大爺來到這邊,也不避諱我們,只問大爺:「什麼意思,怎麼不下棺了?」

「那幾個伙差們說不幹了,下了五次出了五次邪事,擱我說也別葬了,再等等。」大爺勸村長道。

村長看著身後百態齊出的村民,當即搖頭道:「就今兒葬,要是停上一天,還不知道他們又要說出啥來。我不想我媳婦人都走了還要聽這些話。」

「那你看這可咋辦,棺材下不了坑口啊。」大爺也十分為難。

墓的墳口大小僅比棺材大上一圈,只有固定位置嚴絲合縫,才能將棺材將近墳口裡。說起來好像麻煩,其實這些個吊棺材的十分有經驗,這一連串動作下來,只要沒有意外,不出五分鐘就能結束。緊接著就只剩下上香哭墳這些瑣碎的儀式的。

可偏偏這些人今天怎麼也不能將棺材降到墓地里,我看這樣耗下去,連席都不用準備了。

村長想了想道:「你去棺材頭扶著,摁住它就不怕大風吹了。」

我在一旁暗中叫好,這個是個好辦法,只要人壓著棺材頭,放進墓穴里就不用擔心風吹什麼的了。

大爺雖然不情願,但畢竟是村裡德高望重的人,為了不損威信得罪村長,還是答應了下來。他三步並做兩步走,來到棺材跟前。

「我叫數,你們往下放。」

見大爺直接去摁棺材,村民們全都安靜了下來,只要棺材能進墓了,他們說的統統都等於白說發,反倒還是丟臉。

幾個大漢累的氣喘吁吁,脫了上衣露出虎背熊腰:「再試一次,就這一次。」

嘴上說著,幾個大漢將棺材重新挑了起來,大爺直接往棺材板上一摁,看起來是不會出問題了。

就當棺材要解除墳口的時候,又是一陣大風吹去,我想有大爺壓著肯定沒事。卻不成想,腦中想法剛走,大爺竟然連帶著棺材一起調了個,大爺一慌張手一松,直接落到了墳坑裡,慘叫一聲。

墳坑也有兩米高,年輕人掉進去也會摔斷腿,更別說他六七十歲的腿腳了。

壯漢趕緊將棺材扔到一邊,拋下繩子將大爺重新吊了上來。

其中一名領頭的大漢跑到我們身邊村長的位置:「村長,這棺,還是今天別下了。」

剛才差點把大爺的命折進去,村長就算是想下棺材,也沒人願意為他下了。他只能無奈的點頭。

「咋,咋就出這樣的事情了,死都死了咋就不能入土呢?」村長嘴裡念叨著,看起來十分不甘心。

壯漢無奈的搖搖頭道:「是不是您媳婦,生前有什麼事情沒了啊?說實在的,我干這個也不是一年兩年的,啥鬼事都遇到過,可今天這還是頭一次遇到。」

壯漢說完直接招呼其他幾個人走了。有三輪蹦蹦的也將大爺抬上車,送往鎮醫院去了。

「不下了!」村長對村民們無奈一喊:「今天不葬了,等明天著。」

村民們聽今天沒得再看了,便一鬨而散,全都走了。

村長點了一根煙,看我和二娃子還坐在一旁不動道:「你們倆娃兒趕緊回去吧。」

二娃子也沒說話,拉上我便走。走了沒多遠,二娃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在一旁被他先是驚著,又被嚇著了。

「你這是咋了?」我問二娃子道。

二娃子搖搖頭:「沒啥,你看村長剛才那樣子,跟吃了鱉似的。」

我覺得村長挺可憐的,沒覺的有什麼好笑的:「村長家人都死了,你就別笑話他了。」

「死那是活該。」二娃子吐了一口唾沫:「人都死不瞑目了,還下墳呢,你看葬不進去吧。」

我聽二娃子這麼說,總覺得他好像是知道點什麼。是不是他知道村長媳婦是咋死的,或者他看見村長媳婦死的時候。

不論是哪種原因,我都覺得沒辦法開口問,只能無奈的保持沉默。

與其說什麼,還不如閉嘴不說,就這樣今天的二娃子也讓我覺得十分奇怪,雖然我說不出奇怪在哪裡。

回到村裡,我和二娃子的家不在一起就分開走了。黃子正在村裡巡邏,見到我開心的撲了過來,嘴直接從我口袋裡把雞骨頭叼了出來。

「就你鼻子靈。」我笑著拍了黃子一下,它這是老遠就聞到我口袋裡的雞骨頭味道,我還以為它是專程迎接我的,結果是為了骨頭而來的。

「慢點吃。」黃子大口的咀嚼著雞骨頭,似乎在我家裡,媽做的燉雞它都沒吃的這麼香過。

我正看黃子吃東西,爸也回來了,看了我一眼道:「跟我回去。」

「那黃子呢?」

「先讓它在外面吧,自己會回去的。」爸說著讓我跟他一起回家。

回到家裡,他直接將我叫進了偏房,嘴裡叼著那根沒有點燃的旱煙,一臉凝重,好像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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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美冥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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