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張氏看了看屋角的漏刻,皺眉道:「去集市這會兒也來不及了,叫個人去月鴻樓要一盤白汁裙邊,帶回來再同其他的一起送過去。」

唐士寧從來不愛吃衙門提供的飯菜,每頓都要家裏準備好了送去衙門。這裙邊是甲魚背甲邊緣那一圈軟肉,是他最愛吃的,每隔幾日就得吃一次,吃不到會發脾氣。

唐枚想到唐士寧的各種壞習慣便一陣頭痛,真是難為張氏了,能同他過幾十年。

唐妍差不多是跟二太太柳氏及唐惠一起進門的,張氏早料到她們會來,女兒和離一事肯定早就傳遍了。

唐惠顧不了跟張氏行禮,幾步奔到唐枚面前驚怒道:「怎會這樣!好好的怎會同妹夫和離?實在是……這樣大的事,一點徵兆也無,我只當是別人亂傳,還是路上遇到二嬸,才知道是真的。」

她一番質問,唐枚都不知道該怎麽回話。

「枚兒也是不得已,這件事說來得要怪老爺。老爺的脾氣你們都曉得,哪兒有時間留給別人,一天下來就成這樣了。」張氏這是明顯的袒護,把責任全推到唐士寧身上。

唐惠即使生氣,也不會當下發作,只皺着眉道:「這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母親,和離可不是什麽好事,二妹年紀還輕,將來怎麽辦?」

「是啊,是不是兩家都在氣頭上?」柳氏也關心道:「這事對他們白家也沒好處,要不要再去商議商議?」

張氏雖然不同意就這樣和離,可也看清楚白家老爺夫人根本沒有挽留的意思,自個兒熱臉貼過去,只是自取其辱罷了。她淡淡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性子不和,打打鬧鬧不是一日兩日了,到這地步也是沒法子的事。」

唐惠長嘆一聲,坐在唐枚身邊,「你啊,好好的一樁婚事弄成這樣。」唐枚當初自個兒挑中白振揚,算得上稱心如意,她不知道有多羨慕,卻落得這樣的下場。這麽比較下來,自己算是幸運的,她越發同情起唐枚,「瞧,你都瘦了,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放在心裏面。」

唐枚感激的點點頭,到底是姊妹,唐惠雖藏着不少私心,可對她仍是有真感情的。

柳氏見張氏也不願多談,心知必是有隱情,索性轉移了話題。「我爹前幾日從金水縣回來了,說三弟他們過年有機會來京城,咱們一家子總算能聚一聚。」

「那真的太好了。」張氏拍了下手,高興道:「我得準備準備,老爺知道了肯定也歡喜得很。」

柳氏笑道:「三弟是大哥自小帶大的,大哥從來都喜歡他,相公還為此不高興呢,說大哥做事偏袒。你瞧瞧,都一把年紀了,還吃這種醋。」

唐枚聽了也有些好笑,二叔就會同唐士寧打架,唐士寧會偏袒他才怪,如此說來,那個未曾見過面的三叔應是性子溫和,她倒是很想見一見,還有三嬸不知是個什麽樣的人。

幾個人說了會兒話,到午時便一起用了頓飯,隨後柳氏就同唐惠告辭走了。

張氏有很多事要處理,先是莊子裏的人過來,同她稟告農事,後來又有幾位管事說起冬季要添置的衣物、廚房物什的採辦和花房的一些事宜,唐枚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唐芳卻打起瞌睡來,唐妍則面目平靜,坐姿端正,十足的大家閨秀風範。

「給二小姐也多添幾件。」張氏吩咐專管府裏衣物的王管事。

王管事看了一眼唐枚,忙笑着道:「是,太太,下午就把樣式送來給幾位小姐挑。」

本以為差不多處理完了,結果又來管事說園丁的事情,唐芳實在聽了無聊,便告辭先回去,唐妍也一併走了。

張氏笑着看看唐枚,「你原先對這些也不感興趣,經常比兩位妹妹都走得早,這會兒竟然能聽那麽久。」

「可見女兒也不是白嫁人一回。」唐枚調皮的一笑。

張氏拍拍她的手,「我前段時間身子不好,都是叫陳姨娘幫着管家的,你既回家了,少不得也分擔一些。」

「娘是想讓我多學學?不過我才回來就接手這些總是不大好,等熟悉了再說也不遲。」唐枚一頓,「剛才看三妹也是有些興趣的,母親怎麽不讓她也一起學着打理?」

張氏愣了下,才道:「你性子好了不少,我還怕和你講你不肯呢,既然你也覺得她好,那我就放心了。其實我早些時候也教妍兒學了些知識,她很聰明,比起芳兒也成熟些。」

「四妹的性子還不是母親呵護出來的,如今要改怕是難了,要我看,她最好跟着一起學,不然以後嫁人,要她管下人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唐枚和離的事讓張氏覺得天意難測,她縱使用盡全力也未必護得女兒周全,想了想便道:「就依你,只不過剛才你也瞧見了,她聽不聽得進去,可要靠你了。」

「她現在可喜歡我呢,包在我身上。」唐枚笑起來。

婉兒端了一壺茶上來,兩人吃了一盞,張氏想起一件事。

「今年到處都在鬧災,你那田裏收成如何?」

家裏百頃田地也受到波及,損失不少,唐枚剛才也聽見了,她笑了笑打趣道:「幸好娘派來的蔡有道一家很是能幹,今年賺到那麽多銀子算是不錯的了。娘問這個,是怕女兒錢不夠花嗎?要不把爹從白家弄來的錢分我一半,如何呀?」

「從白家分來的錢?」張氏露出茫然之色。

唐枚睜大眼睛,「娘不知嗎?」

張氏是後來才到的,而密信談妥的三千兩卻是之前就已經交易了的,可她沒想到唐士寧竟然沒同張氏說。三千兩可是一筆不小的銀子,唐枚告知張氏後問:「父親真沒有提?」

張氏搖搖頭,「許是忘了。」

唐枚不由在心裏嘀咕,莫不是唐士寧要藏了當私房錢不成?可他應該會想到她總會向母親提的,難道真的只是忘了?

傍晚時分,唐宏從私塾回來,唐枚聽說他小小年紀就會吟詩作詞,早就好奇得很,忙拉着他考問。

「宏兒,背個三字經給我聽聽。」

一開始唐宏還有些靦腆,後來在唐枚鼓勵下,順溜的背出一長串,驚得她張大嘴巴。

想她六歲的時候會做什麽?連看電視都看不懂,估計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可唐宏才上一段時間的私塾就會背東西了。

「你真的還會作詞?」看着唐宏圓圓的臉蛋,她就想捏捏。

「不,不太會。」他搖著頭。

「還曉得謙虛。」唐枚笑着道:「罷了,這些太花腦筋,看你才念完書,二姊帶你去玩。」一邊就叫紅玉去拿竹蜻蜓。

這竹蜻蜓用力轉起來就能在天上飛,唐宏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興奮得跳上跳下。

一大一小兩人正玩得高興,春芬急匆匆跑過來道:「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爺一回來就發脾氣,要打廚子呢。」

唐枚望天無語,唐士寧真真是會鬧騰,不過想想也很正常,那會兒他燒傷躺床上都能叫人氣得想拿刀砍人,更別說現在活蹦亂跳了,打人出事只是小菜一碟。

她叫紅玉繼續陪唐宏玩,自己前往上房。

老遠就聽到唐士寧的咆哮聲,她問春芬,「到底怎麽回事,你知不知道?」

「好像是老爺午飯吃得很不高興,說廚子糊弄他,一下午都窩着火呢。」

該不是那道白汁裙邊惹的禍?唐枚立時皺起眉頭,那道菜可是張氏叫人去月鴻樓買來的,豈不要把火燒到張氏身上?

唐枚腳步加快,一路飛奔向堂屋。剛剛到門口,從裏面忽然扔出來一個白瓷碟,擦著臉頰飛了過去,差點砸到她頭上。

春芬嚇得尖叫出聲,忙問:「小姐,你沒事吧?」

唐枚也被嚇一跳,撫著胸口邊說沒事,邊踏進屋裏。

大廚房的廚子立在下首,還有兩個婆子跪在地上,唐士寧滿臉怒氣,拍著桌子沖着張氏吼道:「養個甲魚都能養死,要她們何用?還不賣了出去!還有你!」他指著廚子,「最近怎麽燒菜的?不想干,立馬給老子滾!」

那廚子姓魯,被唐家聘用已經有五個年頭,此刻一張臉鐵青,恨不得掉頭就走。

那兩個婆子更是驚慌得哭起來,都一把年紀了還要被賣走,落到人牙子手裏不知道是什麽下場,忙把頭磕得砰砰作響,連叫老爺饒命,又哀求張氏求情。

唐枚進來行了個禮,笑道:「父親,多大點事,要您這麽惱火?要我說,這些甲魚死了才好呢。」

唐士寧立馬眼睛又瞪圓了,怒氣沖沖拍桌而起,「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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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高嫁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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