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施小計自投羅網,殺惡人眾所皆歡

第十五章:施小計自投羅網,殺惡人眾所皆歡

說到應天運故作神秘,一路上只是跟柳茂說看好戲,卻不說具體是什麼事,柳茂只是問話,應天運就是催促他快點走。

他瞧著這方向,似乎正往油鋪去,便問道:「是不是昨日梁三被打的事情,聽說你去了衙門,難不成你告官去了?不不,我不去了。」

「我幫你好兄弟報仇,你怎麼不去,再說只是讓你看戲,又不要你打架,怕什麼了?」應天運將柳茂使勁一抓,任他掙扎,也脫不開手,他嘻嘻笑道:「比你多吃了多少年的飯,難不成拗不過你?」

柳茂怒道:「你放開手,我不去!」

應天運道:「看你生氣的樣子,更顯得像個女孩子家,今天讓你看看,說不定對你壯一壯男子漢氣概有用呢。」

「到底要做什麼?」

「別急,咱們慢慢等著,好戲還沒開場呢!」

「好戲,你一直說,又不說明白,萬一把我害了,我找誰說理去?」

「嗯,你小子,就這麼不信任我?」

「你一天瘋瘋癲癲的,而且不是好人。」

「我怎麼不是好人了?」應天運被他這一說,氣上來了,撂開手,問道:「你說說,我怎麼不是好人?哪裏害過你!」

「你昨日給梁三賣的葯是從別人那裏便宜買的,肯定是不好的葯,治不好人還坑錢。」

「你怎麼知道不是好葯?況且那葯的錢可並不算貴。」

「這……總之你是在騙人,你又不是大夫,怎麼會看病?」

應天運道:「你很了解我嗎?」

他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你都不算了解我,怎麼知道我賣假藥,是騙人的呢?又怎麼知道我沒學過醫術,當不了大夫?」

「我……」柳茂忽覺得說不出什麼道理。其實他只是聽張秋說應天運其人其事,祝前年和唐大嫂又經常調侃和勸應天運做些正事,而且這麼些日子也覺得他有些不正經,所以就以為他是坑梁三錢的。

「哼,我知道你這小子心裏不壞,只是耳朵軟,沒多少主見,小張一個女孩子家喜歡說三道四,卻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雖不愛騙人,但說出的話都是孩子見識,你是個男兒,做事識人怎麼能聽別人一面之詞?今兒的事和你無關,只是幫你那個朋友一個忙,還要教訓一些人,總之,是一件好事。」

「好事?」

「你別多問,只要看着,總行了吧,掌柜的扣你的錢,算我賬上。」

「行。」柳茂心裏嘀咕,不過應天運這樣堅持,於是也不免好奇,便答應了。

果然不出柳茂所料,兩人就到了油鋪,走進去,元掌柜正在指揮人搬東西,還有工匠在熬漿,木匠比著鋸子,吵吵嚷嚷的。他長的斯斯文文,但嗓門挺大,各處招呼像喊號子一樣,如此看,這店面似乎要翻新。

兩人看了一遭,梁三卻不在,應天運道:「嘿,我說了幾次叫他在這裏等我,怎麼不在?」

「喂,他在不在和這個事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你不知道嗎?我這是要幫他出氣,懲惡揚善。」

「懲惡揚善?你是要對付誰……你不會想替他報復伍家那伙人?」

「哼哼,他楊二癩子總做些喪盡天良的事情,不知狗仗人勢的瞞着伍善人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今番乘着這個機會,我就好好給他點苦頭吃,把牙齒給他弄掉幾顆,記住了教訓,以後就不會咬人了。」應天運淡淡笑道。

「你瘋了,難道你不怕他們知道了打你,這夥人下手可狠了!」

應天運道:「這些莽夫哪裏會知道我幹了什麼,而且他們無話可說的。」

「那你讓誰打他?」

「打他?」應天運驚愕道:「我可不會打架,再說也不能讓你打。」

「梁三昨兒才挨了打,他不會打的。」

「哈哈,安心啦,他們不敢打的。」

柳茂只覺擔心,卻又不好意思走,一扭頭,就看到梁三從店裏走出來,元掌柜一見他,板著個臉,說道:「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沒本事就不要出去惹禍,現在被人打得像開醬鋪的了,要不是看在我與你爹是舊相識,你也不用在這幹了。」

梁三身子發抖,眼裏滿懷悲憤,卻又不敢發作出來,只是瞪着元掌柜。那元掌柜似乎知道是怎麼回事,嘆息一聲,道:「得了,今天沒什麼事,去休息休息。」

應天運招呼著梁三出來,道:「你怎麼樣了?」

「傷還痛不痛?」

梁三僵著臉,道:「你給的葯有點效果,不過你說今天要報仇,說罷,怎麼做?」

應天運笑道:「你不擔心了?」

「我沒有辦法,既然你有辦法,我就聽你的!只要你幫我出這口惡氣,我就……」

「也不是要你報答,你是柳茂的朋友,自然也是我朋友,而且楊二癩子那傢伙人模狗樣的,早想給他一頓教訓。」

「怎麼做?」

柳茂道:「你們都還沒說好啊?到底怎麼做?」

應天運道:「其實倒也簡單,梁三,你去伍家門口吵鬧,將楊盛一夥惹出來。」

「這……」

「你這不是又讓他去挨打么?」

「我還沒講完,等聽到動靜,你就跑,往南跑,一直跑到紅沙街。」

梁三道:「紅沙街,染坊,我去那裏幹什麼?」

「你只要跑,不算很長的路,等到那裏,我和柳茂接應你,好戲正要開始。」

「真的嗎?」

「你得相信我。柳茂,咱們立刻就走。」

「去做什麼?」

「去紅沙街啊,先走一步,我們需要準備一下,梁三,你大約一炷香時間后就去引他們出來。」

「好。」梁三心下一橫,果斷說道,只要能出這口惡氣,怎麼都行!

柳茂隨着應天運先是拐到打鐵的的老何那裏借了兩根廢鐵棍,沉甸甸的。

「你要用這個打架啊?」

「打什麼架,嚇唬人的!這東西怎麼也有三四十斤,我掄起來都費勁,還能做兵器么?待會兒你只要將這個擱在手裏,不要說話,不要動聲色,看着就行。」

「那他們打我們怎麼辦?」

「你啰嗦什麼,我說了他們不敢打,而且還要遭殃。」

紅沙街,兩邊都是染料作坊,一般都是下午開工,這時人非常少。柳茂道:「你說這裏都沒人,被打一頓誰都不知道,豈不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我聽梁三說過,那楊盛把人腿都打斷過。」

「你腦子裏都想着怎麼被打?這回咱就不能治治他了?」

「可我覺得你打不過他啊,而且咱們人也少。」

「人少未必打不過,柳茂,我看還有些空閑,你去前面買點燕尾糕來吃,免得讓你給我說煩了。」說罷,他掏出錢來,還真箇大方。

過了一會兒,柳茂回來,看應天運還待在原地,微笑看着自己,於是問道:「你不擔心啊?」

「我怕的話早就跑了。」他哈哈一笑,用手抓了吃了兩片。

此時,那羅海羅捕頭和兩名捕役正藏在離兩人不遠的木架板後面。原來他昨日就與羅海商議此事,一聽是對付楊二癩子,羅海就起了興頭,他也早聽王捕頭說過這人,只是沒什麼明顯的觸犯朝廷法規的形跡,也沒多少證據,而且有一次楊二癩子與羅海打哈哈,態度中充滿了不屑與挑釁,沒有犯事,就辦不了他,如今有這個機會,羅海豈能放過他?

應天運正與柳茂又說起自己以前的事情,忽然有人大喝:「別跑,臭小子,找死!」

梁三飛奔著朝這邊來,後面跟着十幾個手裏裹着傢伙的人,帶頭的正是癩子楊盛。

也許是心裏害怕極了,梁三一看到兩人,就加緊了腳步,躲在了應天運身後。

應天運將鐵棍往身前杵著,大喝道:「站住!你們要幹什麼?」柳茂心裏恐慌,但還是也將鐵棍攥在手裏,露在眾人面前。

楊盛等人見這個陣勢,不知來歷,連忙停下,道:「你是什麼人?」

「哼,這是我兄弟,你們追他是要打他嗎?」

「不錯。」楊二癩子直接道,他沒理由被這兩個傢伙,兩根鐵疙瘩嚇住:「你是要替他出頭咯?」

旁邊的伍家護衛冷冷笑道:「又是裝大頭么?小鱉孫,當真沒聽過楊大哥的威名?」

「我呸!」應天運道:「罵名臭名才對,楊二癩子,我可認識你。」

「哼?」楊盛聽他如此稱呼自己,不由得火冒三丈,卻道:「閣下何必管那麼多?他只不過是個油鋪的小夥計,值得和我們過不去嗎?」他的那些手下一聽有些愣了,要是有人敢直接叫他楊二癩子,楊盛絕對會翻臉,那人會遭到毫不留情的毒打。不過經歷了那日被馬夫人一個女人打的七葷八素的事情,楊盛就知道人不可貌相,他學過幾年武功,但沒多上心,一般普通人倒是能對付幾個,如果碰到名家高手,那只有挨打的份了。他印象中沒有應天運這號人,此時看他面對自己這麼多人一點不慌,怕是什麼武林門派的人,被打一頓事小,有時候還會惹上大麻煩。

「我說過了,今日你不能打他,還得給他道歉。」

「什麼?」那手下一人忍不住叫道:「你狂什麼狂?」他從衣服中抽出一把匕首,道:「我倒要看看你個狗雜種有什麼能耐!」

應天運哼道:「別急,我問你,你們昨日是不是打了他一頓,還打得不輕,無緣無故的。」

一人道:「怎麼無緣無故的,他背後嚼舌根子。剛才還當眾辱罵楊大哥。」

「哦?那剛才你們罵我,我是不是可以打你們?」

「你試試!」他們高聲嚷起來,一身材矮壯的黑臉小子道:「楊大哥,怕什麼,這傢伙沒什麼特殊之處,他唬咱們呢!旁邊那小子更不用提,我一拳就打死他。」

楊盛道:「你到底放不放人?」

應天運道:「慢,我有些事要說下,免得以後麻煩,把賬一併算了。」

「賬,什麼賬?」楊盛暗道:「莫不是來尋仇的?」

「我問你,一個月前,你是不是把王街的孫老師給打了?」

「哼,是又如何?難道你和他也認識,要給他報仇么。」

「還有在曹家酒樓里白吃白喝,前幾天還因為這個把曹家少爺曹盧也給打了,吃霸王餐,還騎到別人頭上拉屎拉尿,還有王法嗎?你不要急,我還沒說完,寒露那日你猥褻戴郎中的千金,被郎中看見,你還說些下流的話,把戴郎中氣病在床,半個多月才好,到現在心裏還憋著氣沒有開館。還有王鐵匠的兒子,你攛掇他偷鐵出來讓你們耍,把鐵匠給客人預備下的都拿走了,害得別人賠了不少錢。你說說你,楊二癩子,你做過多少恃強凌弱,傷風敗俗的事情,如今咱鎮上一提到你,便個個不齒,不過你當是別人怕你?不過是看在伍善人的面子不與你計較,否則就憑着你,早教別人打死了,我聽說前幾日你不是被馬夫人收拾一頓了嗎?呵,真是大快人心,你也算是遇到橫的了,怎麼不見你動手?」

楊盛被這言語羞辱一番,正戳到他痛處,臉色陰沉,手裏的鐵棍握的緊了緊,他旁邊的黑臉小子正是王鐵匠的兒子,如今也是聽到楊盛等人被罵,一招呼,還有不少平日裏與他們廝混的少年們就都跟過來了。

那王小子叫道:「這事你怎麼知道的?」

「眾所周知,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了。」應天運整了整衣領,繼續說道:「楊二癩子,剛才我說的還只是你這幾年來做的壞事中的一些,你這人最壞的還是欺上瞞下,將伍善人哄得一愣一愣的,還把伍小姐脾氣慣出來了,我說你這麼個人物,給別人家當下人的,就別想着攀龍附鳳,還挺下流,平日裏還打起了伍小姐的主意,不得不說,你膽子倒是很大。」

楊盛臉色冷到了極點,道:「朋友,你今日是要和我拚命了?」

「那你是承認我說的咯?」

楊盛面目上佈滿了猙獰,道:「是,你說的都不錯,我楊盛不僅承認你說的那些事情,那個姓孫的老師和梁三都是我打的,玩一玩那些小姑娘自然也有,楊某不缺錢是因為有這幫兄弟,在這平安鎮上,還沒有誰敢欺辱我們?兄弟你好有魄力,就算是鎮上的雷公捕頭來了,也得給我點面子,至於那個姓羅的,和老子都不敢大聲說話,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指使起我來了!」

他這話一出,那些少年們頓覺渾身熱血,手舉著武器大喝,就要衝上去打應天運三人,把柳茂嚇得腿一軟,幸虧梁三扶著,不然就跌在地上了,不過梁三嚇得臉如白蠟,一動不動。

羅捕頭也是聽得心頭火起,抽刀就要出去,旁邊的捕役輕聲道:「羅捕頭稍安勿躁,看他們還有什麼話。」

應天運也是氣憤填膺,喝道:「你就是個匪盜,到了鎮上還能橫行無忌么?」

「哼哼,兄弟,你是不是以為我只會打人?說句實話,我楊二癩子什麼沒見過,兩年前我殺了人,今天你犯了我大忌,兄弟們,該怎麼辦?」

一時沒人敢說話,那王家小子結結巴巴的道:「楊大哥,你……」

楊盛道:「我不求回報留在了伍家,事事順從他,把伍家打理的緊緊有條,楊某雖說不是個好人,但一心一意為他,甚至可以為他死,哪點配不上他?」

應天運道:「楊二癩子,你有多大本事?敢動我們試試!你哥哥我江湖上什麼樣的人物沒見過,就是那殺人如麻的匪徒,挖人心肝的強盜,我也不懼,更何況你這黃口小兒?」

「我不管你是誰?敢在這平安鎮如此開罪我,我也不怕和你說,今天就讓你死在這裏。」

「哦,你有這膽子么?」應天運聽的咋舌,但心裏也不知怎麼一想,要詐他一詐,便道:「你殺過人么?成日裏只是帶着一群小孩子吆五喝六,做些不三不四的勾當,嚇唬人,卻真沒多大的膽子,不過是個地痞流氓人物。說句實話,爺爺都還不屑與你說話。」

那楊二癩子滿目通紅,嗷嗷直叫:「兩年前德定河死的富商就是我殺的,今天我就要讓你去見見他們。」他忽覺失言,連忙收斂神色,鄭重說道:「原本我不願意說,說出去我就會死,但大家都是兄弟,也無妨,不過他們,各位兄弟,如果事情泄露出去,我姓楊的就死定了。」

鴉雀無聲,其實意思在場不少人早就明白,楊盛是不打算讓三個人走出這裏了。

楊盛一打量,道:「話我放在這裏了,若今日哪位兄弟不想干,站出來。」

「幹什麼……」一個紅衣小少年問道:「楊大哥,你不是要殺人吧,不,我爹說殺人要坐牢的。」

楊盛皺了皺眉頭,問道:「你要走?」

「嗯,楊大哥,我,我不敢!」

「小錢,你……」楊盛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打了個眼神,他身旁的大個子拔身而起,朝着那個小錢頭上就是一悶棍,血流滿地,在場的不少少年們都嚇呆了。

楊盛道:「兄弟們,這個人要背叛我們,該不該死?我楊盛從不曾虧待過你們,你們不動手我也不為難,只希望你們能保密,今日就當無事發生。」

隨着一聲大喝,他手底下的護衛爪牙呼和起來,其他人也跟着起來,再不敢反對,這一喊,將那羅捕頭氣得是渾身發抖,兩眼冒出了火。

他跳將出來,叫道:「楊二癩子,你膽子可真大啊!」

另外兩個捕快也連忙各佔一個位置,手裏握著刀,道:「欺男霸女的狗東西,你今日可到頭了。」

一見三個捕快出來,楊盛嚇得魂飛天外了,反而那些少年們沒多大動靜,畢竟捕快不會隨便殺人,而那些隨着楊盛的爪牙們面如土色,再不敢動一下。

梁三笑道:「原來是后著,我明白了,你昨日去衙門幹什麼了?」

羅捕頭冷冷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楊二癩子,你今日說的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你還有什麼說的,都跟我回衙門再說吧!」他本只是殺一殺楊二癩子的勢頭,給點教訓,卻想不到還牽扯出幾條案子,還有一件未破獲的人命官司,這可是個政績機遇。

楊盛氣急敗壞,叫道:「我……我……」怪道這應天運有恃無恐,原來是羅海躲在暗處,把話都聽了去,想不到自己一時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竟把這埋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他抽出一把刀,快步掠了過來,覷著柳茂近,抬手就刺向柳茂心口,應天運大吃一驚,連忙一擋一推,將柳茂護在身後,手臂卻被狠狠颳了一下,一聲慘叫,將不少人嚇跑了。

兩名捕快本要攔截,羅捕頭已經揮刀出去,道:「看着,不要放跑楊二癩子就行。」

那楊二癩子也練過些功夫,腳上一個騰挪,躲過羅捕頭一刀,立馬就躥到桿架子後面,道:「羅捕頭,我剛才只是說昏話,做不得數!」

羅海冷笑道:「昏話,我看你是動了殺心,把實話說了出來,我可都一一聽在耳朵里,你若識相,乖乖跟我回衙門,也不讓你多受罪,免得我動手,先叫你受一頓皮肉之苦。」

這楊二癩子知道大難臨頭了,若是束手就擒,是別的倒好,便就是那件人命官司,可就不好受了,定要把自己折在裏頭。他暗自忖度著,心裏忽然一橫,抬手就把刀子扎向羅海,心道:「我先看看他如何,如果能逃走,自然最好。」話說他這人是個無賴,卻很精明,絕不讓自己吃多大虧。

羅海擒刀向外一斬一搠,就把楊二癩子這一招破了,反打他個措手不及。羅海運刀如風,楊二癩子和他鬥了幾招,不能自顧,手臂發麻,手裏的刀幾乎都飛出去了。

忽然「咻」的兩聲,楊二癩子就被兩粒石子打倒,一發打大腿,直接將他打得跪下,另一發打面部,擦到鬢角,把耳朵刮掉一塊,血肉模糊。

羅海暗中驚異,不知何人出手,現場一片混亂,他也不知道這兩粒石子從哪裏打來的,手法如此精準,極為凌厲,絕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

「你……」楊二癩子早知道打不過羅海,又被打傷,雖然怨恨憤懣,卻也不敢多說,怕這羅海暴躁,自己又得挨頓打,只好認命了。

可恨的是平時與他稱兄道弟,倚仗他作威作福的那些爪牙,早跑的不見人影,就聽的一些少年在那喊,還有兩個要衝過來,卻被兩個捕快攔住。

「拷了!」羅海一聲冷喝,捕快就把鐵拷給楊二癩子戴上。

應天運過來嘻嘻笑道:「怎麼樣,楊二癩子,你可服了?」

「我與你有什麼冤讎?」楊二癩子道:「梁三,你個小兔崽子,是你要陷害老子,等有機會,我不會放過你。」

那個捕快一巴掌扇過去,把楊二癩子頭都打歪了,他道:你他娘的還有什麼機會,殺了人,還想活着出來不成,你,你他媽的不是還想逃獄吧?不給你機會,一下就把你斬了。」

「瞎說什麼,帶走!」羅海道:「管賬的,還有小柳你們兩個,都跟我們去衙門一趟,老胡,你去伍善人府上,把事情說說,讓他們派人來,要好好說說這個事。」

「是。」

說到這個楊二癩子,雖然是個無賴,平日裏竟也能哄騙到那些心智未成熟的少年為他所用,究竟是成不了事,一但他被打倒,那就是樹倒猢猻散,他的那些爪牙多少是貪生怕死,跑都來不及了。這是賴不掉的人命官司,恐怕不殺頭也得吃一輩子牢飯。不過此人對那伍家小姐真正是極為周到,畢恭畢敬,對於伍小姐提出的事情無有不從,且是竭盡全力,說話也不同別人,動輒威脅或是斥罵,反而表現得如同謙謙君子,溫文爾雅,絕不激言妄語。

話分兩頭,三人在衙門待了一下午,陪縣丞大人作供詞,審訊楊二癩子。起初這楊二癩子鐵了心是不答,只說自己信口胡謅,哪裏想到被當真了。

應天運道:「在場與你不一路的六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還有羅捕頭在,你還想抵賴么?」

「哦?是嗎,我可不記得了,明明是你們竄通起來害我。縣丞大人,你可得為我做主。」

那縣丞卻是冷冷一笑,說道:「我們正苦於這案子沒有了結,既然羅捕頭都是親耳聽到,而且從勘察來看,兇手是你卻沒有半點可疑的地方。」

那楊二癩子道:「還請大人明查!」

縣丞哼道:「這不用你操心,知縣大人自然會看,你可知道,這事情給我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如今你既然認罪,再好不過,免得又讓這裏雞飛狗跳的。」

這雞飛狗跳四個字,應天運卻是聽不明白,只因為楊二癩子所殺是個極有財富的人,找不到兇手,那富商的家人就來鬧,要求縣裏破案,但實在沒有半點線索,當初老方和雷捕頭對此也一籌莫展。

富商的家人對兇手痛恨至極,久久未能破案,更是着急,以至於遷怒衙門,先是花錢買通知縣的上級,嚴令要求他儘快破案,可就是再催,多次查訪,也沒有半點證據。搞了一個月,那個縣官大人就被莫名其妙的罷黜了。

新知縣上任才兩日,富商家裏送來禮物恭賀,先禮後兵的又提出要追查兇手,可這無厘頭的事情,豈是換個人就那麼容易水落石出的?

知縣大人知道其中干係,只得承諾下來,又過了半個月,還是沒半點破綻。富商的家人恨極了,一方面雇傭那些跑江湖的查這件事情,讓人來搗亂,自己又天天來催,把整個縣衙鬧得雞飛狗跳,知縣沒有辦法,上面有消息說要清查此案,還讓這些人協助報案,可他們只是胡攪蠻纏,哪裏能辦案?於是知縣只能避而不見。

可總不能這樣下去,若是讓其他人看到,消息傳了出去,堂堂府衙,卻搞得烏煙瘴氣,不僅丟了面子,恐怕烏紗帽也不保了。

知縣大人便將衙門裏的官吏,捕役甚至公人,役人等都召集起來,要群策群力。

眾人各自說了自己的看法,但都沒有可行的解決辦法,捕頭老方說道:「依我看,只能把這件事往上面推了,否則案子沒有人承擔,只能積壓了,但這夥人就像無賴一樣……大人,您看?」

知縣大人搖搖頭:「要是能如此我早就辦了。」

王同義道:「這事情太過蹊蹺,屍體被沉在水裏,船是他自己的,刀也是他自己的,當時沒有人在場,發生時正好是他的家僕替著買東西的時候,沒有人在場。」

主簿大人問道:「就那條道上有哪些人過去過,排查了嗎?」

老方搖搖頭:「那是條小路,沒什麼人過往,一頭是河,一頭是官道,來往的只走官道,這一日來來往往的不知多少人,總不能每個人都盤問一道,而且兇手做下這個事情,肯定不會再出現了。當時駐守的和周圍住的鄉民,都說除了過路的不認識,什麼特別的和行蹤可疑的人都沒有。」

縣丞大人道:「就這樣的話,誰能查出來?」

王同義說道:「我和方捕頭想過,這個兇手可能從水裏跑了,可是盤查了德定河方圓十里的人,卻都沒有可疑的,也沒有問到什麼消息,都說一切都如往常。」

知縣大人一籌莫展,忍不住嘆氣,正當眾口紛紛時,趙主簿道:「如果找不到真的兇手,要對付這件事情,就只能捏造出一個,先將他們擋回去了。」

「他們要兇手,誰來擋?殺人償命,這可是必死無疑。」眾人聽得這個,當然懂意思了,要找個替罪羊,不僅是替兇手,也是替縣衙擋災。

這件事到底只是找了個案底模糊,家世不清的死囚頂替,又弄了好幾日,才把那家人打發回去了。只不過這事辦得匆忙,有許多疑點,到後來有人複查,知縣大人只說案底和證據被前幾日一把火燒掉了,現在早已遺失。

因為那段日子將整個衙門害得苦,不少公人僕人還糟了暗中的報復,儘是些無緣無故的事情,誰能不恨?

如今陰差陽錯將這害人兇手抓到,整個衙門都是拍手稱快,同時也暗自稱奇,這羅海捕頭上任沒多久,倒正是辦了幾個不小的案子,所以不止衙門裏,這整個鎮上的人大多對他十分敬畏,知縣大人更是器重他。

話說這楊二癩子喊冤,一直只叫着沒有證據,事情拖了幾日,獄卒也好好的整治了他幾日,人證是有了,但辦案子,卻還要物證,這可難辦,卻不說沒有證據,就是有,事情過了兩年,也難找了。知縣大人為此事痛恨不已,傷透了神,縣丞大人也背上了保管不當的罪責,上堂也不容他說話,直接數了罪狀,打了板子,然後收押,三日後斬首示眾。

眾人雖然咋舌,但無不拍手稱快,就是不知道原因的人,看到楊二癩子遭到這樣的劫禍,也沒有絲毫同情之心,這傢伙平日裏囂張跋扈,不知幹了多少壞事,就算沒這檔子事,他也是該死!

此話告一段落。柳茂和應天運剛回客棧,就被張秋一把抓住,嚷道:「你們兩個傢伙倒好,店裏忙不過來,卻一聲不響的去了一日,看掌柜的不好好懲治懲治你們。」

應天運笑道:「去去去,一個小姑娘家,這算什麼事,我和小柳二人是做大事去了。」

「大事?你這麼窮,錢不是最大的事情么。」

「呵,小姑娘,盡說些沒見識的事情,今日我和柳茂做的事情,可比一萬兩金銀都比不上的。」

「那到底是什麼事?」

鄭尋生從後院出來,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給客人端了菜,過來說道:「看看你們今日,倒讓掌柜的做上夥計了,若不是什麼好事,看你們這月還能不能拿到銀子。」

小張說道:「他們倆,哪有什麼好事?昨日才進了衙門,肯定是犯了什麼事,他讓柳茂跟他去,是壯膽子去了嗎?你說說,柳茂。」

柳茂輕聲笑道:「的確是大好事,應大哥沒有騙人。」

「快說說。」

這時一個吃飯的客人向同伴說道:「你們可知道么,今天有件大事,我有個當差的兄弟說的。」

「什麼事?莫不是抓到江洋大盜了?哈哈。」

「不是什麼江洋大盜,但的確是個賊匪一般的人物,我一說出這個人,你們肯定大吃一驚,說不定,還要笑起來。」說着,這客人笑了起來。

「我說你笑什麼,快說。」

他慨然大笑,道:「這事情可真是大快人心,他果然算落網了,只是不曉得是什麼事情,不過絕對不是小事,聽說是殺了人。」

「快點講,到底是誰?」

「不是別人,卻正是那個為非作歹的楊二癩子,你說,該不該笑。」

「是他!」幾人一聽這個,臉上又驚又樂,道:「這個該死的,早就應該輪到他了,果然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前段日子還恐嚇我家叔叔,把他嚇得半死,幾日不敢出門。」

另一人驚道:「我可得把這個消息告訴曹少爺,曹少爺在衙門有點關係,聽到這個消息,恐怕也要高興地睡不着覺。」這人恐怕是要去獻媚投機了。

又有人道:「如果落實了,戴郎中恐怕是最歡喜了,自己家閨女總算不用被楊二癩子這色鬼惡霸覬覦了。」

柳茂道:「正是這件事,這次多虧是應大哥奇謀妙計,叫那個楊二癩子自投羅網,不僅將之前做的壞事都吐露出來,還把他兩年前做的大惡事抖出來。你們不知道,當時是多險惡,他們幾十個人圍上了我們,個個手裏都有打人殺人的東西,我和梁三害怕極了,應大哥還在一一指責楊二癩子的罪行,把他罵得狗血噴頭。他還氣急敗壞,要拿刀來收拾我們,多虧早有準備了。」他忽抬頭一看,那些客人都湊過來了。

「嘿,小夥計,你都知道,看起來你是知道實情的,快說說,我聽說,是在那染坊街巷子裏面,可沒多少人,你們怎麼在那裏?」

張秋也聽得一愣,見他停下來,便道:「你快講呀,怎麼又不講了,吊人胃口啊?」

應天運略一閉目,向後擺了兩步,微微笑了笑,顯是得意無比。

柳茂挺了挺胸脯,道:「這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總之,後來羅捕頭都聽到了,帶着人把楊二癩子抓走了,這不,我們也才從衙門出來呢,把他都關進大牢了。」

這話一出,眾人皆是嘩然,有人道:「那楊二癩子到底犯了什麼事,從衙門出來的,你定然知道實情,說出來,讓我們高興高興。」

張秋咧嘴道:「別人都進了衙門,頓了牢了,你們還高興高興,什麼人嘛?」

柳茂道:「你是不知道,他……」這話兒剛到一半,鄭尋生一把拉開柳茂,笑道:「你一個小娃兒,說這麼多幹什麼,也說不清楚,快去換換衣服,別多話了。」

跑商的陳大戶道:「鄭老闆,你這可有點小心,那楊二癩子劣跡斑行着鎮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恨?之前只是沒有拿捏到他,如今新來的羅捕頭抓到了他的把柄,才是令人歡快的好事。你怕事情傳出去,惹上公門的麻煩么?這倒不必怕,事情在外面已經有點眉目了,既然這小柳知道,就讓他說說嘛。」

鄭尋生苦笑道:「這兩個傢伙做的事情還不知是好是壞,那楊二癩子素來與我沒瓜葛,只是他這麼個小孩子,哪裏懂得什麼,說不定只是信口胡說,做不得准,既然事情作實了,衙門肯定會審他,到時候再去看,豈不是更加真相大白,振奮人心。」

賣貨的老白頭道:「話不能這麼說,咱們現在說一說,早點知道,鄭老闆,你又何必讓你的夥計吝嗇言辭呢?不過是幾句話,難道金口玉言,還不能對咱們說了,可都是多少年老街坊了。」

鄭尋生道:「這我自然知道,小店開了許多年,若沒有大家光顧,恐怕早已倒閉,只是這孩子沒個准,說話糊裏糊塗,不過既然大家要聽……天運,你來說說怎麼回事,柳茂,你去後面看看你祝大叔,他可能忙不過來,快去!」

柳茂本來見眾人都向他一圍,只聽他兩三句話,也是有些飄然得意,這一日都在擔驚受怕,好容易心裏舒暢多了,鄭尋生一句話就似澆了一盆涼水,他只得唯諾的往後面去了。

「既然要說,天運,你平常里最能說,快給大家說說。」

張秋道:「聽剛才的意思,好像就是你搗了什麼鬼呢。」

應天運叫道:「什麼搗鬼呀,只是略施小計,就把楊二癩子這傢伙徹底收拾了,我看他這一輩子,都出不來了,或許過幾日就要下地獄見閻王爺。」

「快說。」「快講,你這酸不溜秋的。」「快些說吧,大家都等著。」

他清了清嗓子,語調一揚,滔滔不絕的白日裏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極盡自吹之能事,把自己如何設計,如何不把楊二癩子的人多勢眾放在眼裏,怎樣又臨危不懼,如何誘導楊二癩子自己把罪行吐露出來說得天花亂墜,顯得足智多謀,能言善辯,關於羅捕頭抓人的事情也一一略去,只說楊二癩子立馬就慫了,自己一個箭步上去就協助羅捕頭把他抓住了。又把自己在衙門裏作供詞的事情講了講,他又是怎樣的受到尊敬,就是羅捕頭和縣丞大人也對他禮遇有加,出來的時候還有兩個捕役來送他們。

正說的高興,張秋道:「說了這麼一大堆,也不用你打,不用你審,只是在那裏騙別人說話,有什麼了不起,這隻叫天道好循環,因果有報應。」

「話不能這樣說,楊二癩子做了那麼多壞事惡事,卻沒有人敢說,說了也沒證據,抓不到兩天就放出來,再說衙門裏也有他賄賂過的人,不好開罪,如今這事情坐實,嘿嘿,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老白頭嘻嘻笑道:「怪道如此說話,真是大快人心,他殺了人,的確該死,早就該死。」

張秋問道道:「那該怎麼判?」

「對啊,又沒有證據,只是幾句話,他想翻供的話,並沒有證據。」陳大戶說道:「一條命案,兩年之久,去哪兒找證據?」陳大戶道。

老白頭道:「陳老闆,你平日裏生意太忙,到處跑,是不知道的,當時這件事可在咱們平安鎮惹出了大亂子啊。」

「是啊,老白頭這麼一說,我也記起來了。」在旁的王公子說道:「那一段日子把整個衙門弄得一團糟,知縣大人為此傷透了神,趙主簿吃了虧,才把這事情推了過去,據說書的老面子說,這事情疑點很多。」

「唉,這話可不能亂說。」

王公子小聲笑道:「對,不能亂說。」

老白頭道:「反正那件事情就這樣了,如今機會來了,衙門裏的人哪個是打碎牙往肚子裏咽的人?就算沒有證據,這楊二癩子也死定了,就是伍善人要保他,恐怕也不行了。」

「我聽說伍家一得這個消息,都不管這事情,馬上就打發人送信去了,大概是通知伍善人了。」

「伍善人雖然心善,但楊二癩子這麼個人,不值得同情,死就死了。」

「對,早就該死!」

鄭尋生聽得不是滋味,雖然他知道楊二癩子這事情准沒跑了,但一條人命就要消失,他心裏不覺湧上特殊的感覺,可能就是人天性的憐憫。早年他闖過江湖,這人命就如草芥,那些幫派鬥爭,只要一起火併,少說也得有幾十條人命,可就算看慣了,到這樣時候,心裏還是有一種憂患結心,漂浮不安之感。況且這麼多人,怎麼就會被楊二癩子這樣一個沒權沒勢,只有一幫沒本事的爪牙作下手,還是別人家奴才的惡霸嚇住,甚至統治的呢?

眾口紛紛,罪惡滔天的楊二癩子,就算沒有什麼人命案子,恐怕也難活得下去了。

沒有幾日,楊二癩子被斬首,剛剛趕到的伍善人對此牽連也沒說什麼,衙門為保萬一,也是警醒鎮上大戶,讓伍善人作了具結,以後用人要觀察品行家世,否則敗壞了門風家風。

斬首之後,整個鎮上都鬆了一口氣,也大舒了一口氣。宴人請客,喝酒聽戲,似乎是要慶祝節日一般。

令鄭老闆眉頭舒展的是,店裏的生意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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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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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施小計自投羅網,殺惡人眾所皆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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