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節 襖教

穆風一陣急促的呼吸，將我從沉思中拉回現實。「穆風，你沒事吧？」

我用手將穆風慢慢扶起來，靠在高仙芝的銅棺上，他的身體現在異常的燙手，在陰冷的樹洞裏，我甚至能看見他體表蒸騰起的若有若無的白汽。不過所幸的是，穆風的傷從表面上看，應該是恢復了不少，而且不能簡單的說成是恢復，應該是在增強，明顯的感覺到穆風的體型變得比以前更加健碩。

見到他後背時隱時現的人臉，我總覺得再哪見過。

「你這後背沒事兒吧？咋還紋個人臉？穆風，沒看出來你還挺悶騷！」郭子也扶著陳鵬慢慢挪過來。

穆風沒有答話，額頭上的汗珠更加密集，後背人臉的浮動速度越來越快。

剛剛高仙芝在死之前，有提到過大禾，而穆風後背出現了人臉，「啊！我明白了！都明白了！」我不由激動喊出。

「我靠，快說！別浪費時間！」陳鵬無力的搭在郭子肩上。

「老三，你之前去過湖南伙過頭子吧？」

「當然，不止伙過頭子，還和土夫子干過嘞！」

「我不是說利益分配的問題，我是讓你看穆風背上的臉，有沒有很面熟？」

「我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印象，好像在哪見到過，但一時也說不出來！」

「咱中國甚至全世界唯一一件四面都是人面的青銅器，湖南商代的人面方鼎呀！就放在湖南博物館的那個！我記得這鼎是有銘文的，寫的就是大禾，而且你想想那人面方鼎的四個人面，不就穆風後背這玩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嘛！」

「還真是！穆風你。。。」陳鵬話到嘴邊沒有說出，我們蜀七門的世界認知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相信鬼神之力和一些未知的力量，畢竟蜀七門都有各自所能使用的力量。所以在一般人眼中，可能穆風就是一個把人臉紋在後背的時尚青年，實際上，這並不是簡單的紋身，而是類似於上古時期的一種紋身。現代的紋身都是用激光給弄在皮膚表面，為的是現代人所追求的一種美。而在古老的中國，紋身的意義遠遠超越了美，而是代表着一種血繼，一種傳承。

據我所知，早至上古時期，晚到春秋戰國，不同部落都是有着不同紋身的，巴蜀地區的紋身和現在蜀盜的標識很像，都是一條略微彎曲的蠶蟲，眼睛部位被特別的放大凸出。而荊楚地區的紋身，則是尾部似鳳凰的九頭鳥，楚人正是因為劇烈燃燒的火焰似九頭鳥的尾翼，所以也對火產生崇拜。

不同部落不同的紋身，除了識別身份外，也會賦予紋身者不同的力量。在過去，紋身是異常痛苦的過程，類似於女人的裹小腳，從剛生下來的嬰兒階段開始，族人便會舉行儀式祭祀祖先神，請求賦予力量，然後將這種力量封存在勾兌紋身的汁水中，根據小孩身體的承受能力，稀釋勾兌。嬰兒階段一般就是洗澡時浸泡在紋身汁水中，到了少年和青年階段，便需直接飲用，甚至據史料記載，春秋戰國時期，一些家族為了防止沒落，獲得力量，急於求成，便請醫師用類似於現代輸血的方法，直接將紋身汁水輸到族中青年體內。

當然，就算是在同一地域，不同家族也分三六九等，所以在舉行儀式的盛大程度上差別很大，紋身所賦予的力量也是不盡相同。這種封存有力量的紋身汁水，不論是浸泡還是飲用，都很容易融入人的血液中，隨着血液裏面含量的增多，會影響到血液的輸氧功能，所以難受程度會因為不同人的耐受力程度不同而不同。

不過大多數人都是在青少年時期，因為血液里是在不斷融入這種紋身汁水，所以剛開始會基本上每天都處於半窒息的狀態，到後來身體適應了一點兒，就會每周某一天的夜晚出現呼吸不過來的情況。因為人到了夜晚，身體的新陳代謝速度會減慢，而紋身汁水中封存的力量則會加速滲透進血液中，改造人的經脈。然而，至於哪一天夜晚會有難受的反應，完全不得而知，所以這種有着紋身傳承家族中的年輕人，基本上是活在生死邊緣中熬過來的，當然，有些意志不夠堅強的人，就很可能死於睡夢中。

從穆風身的紋身看，他應該是大禾的後裔沒錯，而且是大禾族中極其特殊的存在，因為大禾一族中能夠紋身成相的，據傳說只有神農氏直系後人。大禾，是炎帝的部落，處於荊楚之地，也就是差不多現在的湖南地區，正好也印證了在建國初期湖南考古出土的人面青銅方鼎的意義，應該是穆風的祖先，大禾分支用來祭祀所使，大鼎中所盛裝的，便是擁有大禾力量的紋身汁水。

《金石錄》中也有過對大禾能力的記載，除了擁有超人的恢復力以外，實際上還有一項更為特殊的能力，卻被眾人所忽視。遠古時期，神農氏嘗百草，教化百姓耕種，所以死後成為了司農神，其直系血脈中自然繼承了這一神性，萬植之長。大禾，相當於植物界的王。

「哈哈，高仙芝真是倒霉，第一個吸就吸穆風，穆風可是萬植之王，所有的植物都得向他臣服！所以古樹把高仙芝積攢的力量給全部輸給穆風了！「我說道。

「七爺，快想辦法，我們得出去，之前因為高仙芝還活着，下面追我和三爺的蝹才不敢上來，我現在能明顯感覺到，下面的蝹在快速的順着柏樹爬！估計要不了兩分鐘，這些畜生就進來了!」穆風喘著粗氣道。

「我靠！還真是啊！」郭子聽后，一個箭步閃到洞口，向下瞄了一眼。

「七爺，要不我們炸了它們吧？」說罷，郭子掏出兩個手雷。

「炸個屁，這樹洞這麼高，我們把樹炸倒了跳下去也得摔死，再說了，這麼多蝹你炸得完嗎？」我氣急道。

「老七，快看看，這裏面肯定有出路，不管他是不是修屍解仙，這樹洞的構造格局就是個墓，是墓的話，他就得給自己的靈魂留條走路的道！」陳鵬道。

「哎，這四周之前我都看過了！真沒什麼出路！」我焦急地抹汗，因為習慣，將手按在了高仙芝的銅棺上。

「等等！還真有路！」我激動得大叫出來，之前銅棺外面上了層厚厚的黑漆，看不見銅棺的棺板表面，現在黑漆都掉了，露出斑駁的唐銅底子。只見銅棺上有着一個拳頭大小的浮雕銅人，赤裸著上身，呈側立狀，手裏似乎拿着個圓環，後背長著一雙長滿羽毛的翅膀。運轉金石玉微法看過去，明顯可以看到這個標誌四周有着過去被旋轉過後的微痕。

「這。。。這不是羽翅嗎？咱們在八角羌樓里見到過！」陳鵬身子一震，驚訝地喊道。

「是有點像，但這個不是咱們八角羌樓里見到的那種，這符號我見過，應該是唐代襖教的標識，也就是所謂的拜火教！」我說道。「不過也說不清楚，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難道高仙芝是襖教徒？」

「應該不是！我需要點時間，郭子，你和三爺一起，能不能幫我去洞口頂一下，這是個機關，現在估計蝹馬上就要爬進來了，幫我再拖個一分鐘！」我緊張地說道。

「沙沙沙！」

一陣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離我們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