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小輪番匠

(新征程，改天換地。)

大明天啟二年正月，廣寧前沿，西平堡。

「搶修城牆，快點兒搶修城牆……」守將羅一貫一邊怒吼一邊砍翻了一個梳着辮子的后金士兵。

一個十五六歲的青年，跟着一眾工匠，踉踉蹌蹌的衝上了被后金大炮轟開的城牆。

就在青年剛剛登上城牆缺口的瞬間，就看到對面凶神惡煞的辮子兵沖了過來。

「轟！」

牲性的后金八旗兵從瀋陽奪得了大明的紅衣大炮。

這一戰倒是過足了癮，不管不顧的對着缺口就是一炮。

炮彈落在燕九的正前方，掀起了一層層氣浪和瓦礫。

燕九的身體倒著飛了出去，腦海中瞬間閃過了一張絕美的臉，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醒醒，醒醒……」

一陣大力且劇烈的搖晃之下，暈厥過去的燕九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這裏是？地球……」

燕九有些迷茫，一千年，一千年中多少次夢回地球，可是回來了，卻是什麼境況？

「啥？」對面一個穿着布面胸甲的軍漢剛剛說出了這一個字，腦袋就頂着斗笠盔飛了出去。

獻血噴灑了燕九一頭一臉。

他手中的刀也滾落在燕九的身邊。

一道帶着殺機的目光落在了燕九的身上。

「哇……」

一個額頭光光，後腦勺上甩著一根辮子的兇悍傢伙胡亂的吼叫着，手中輪著剛剛斬首的大刀，毫不猶豫的落下來。

破風聲傳來，大砍刀帶着呼嘯的風聲向著燕九的脖子砍來。

這刀法犀利，毫無花哨，舉手投足，都是瞬間要命。

「虎落平陽……」幾乎是本能的反應，燕九身子一縮，前生無數次死裏逃生的爭鬥經驗讓他幾乎做出了本能的反應。

手邊的長刀被燕九拼盡全力抓起來，狠狠的向前一送。

「噗！」對面的辮子兵肚子被燕九一刀捅個對穿。

幾乎同時，燕九的肩頭也被辮子兵的刀砍了進去，鮮血長流。

辮子兵的身體轟然倒下，似乎對燕九捅他一刀極為不滿，臨死也要砸燕九一下。

被辮子兵一砸，燕九的胸口一片麻木。

他奮力推開辮子兵，才感覺到胸口的劇痛。

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稀巴爛的血肉。

「靠！」

燕九輕聲吐氣，忽然一股記憶湧入大腦。

強烈的記憶衝擊，直接讓重傷的燕九暈厥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燕九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在經脈之中流動。

「我，渡劫成功了？剛剛的，都是幻境？」燕九睜開眼，就看到一雙沾滿了血跡的手。

他試圖推開這雙手，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夠。身體虛弱的很。

「一千年沒有這種感覺了！難道我還在幻境之中？」可胸口傳來的劇痛，讓他明白，這是真實的世界。

那個十五六歲的工匠燕九，死了。如今的燕九，身世情況複雜……

燕九閉上眼，一邊試圖回復力氣，一邊回想起來自己度劫之時，就是進入了凡間幻境，被幻境之中的心魔擊潰，引的師尊出手護法，師徒二人被廣濟天尊偷襲，師尊身死道消，自己想必也是墮落至此。

「廣濟，枉為尊長，竟然如此陰毒。師尊，我對不起你，等我回去，為你再造金身。」燕九雙拳緊握，仇恨充塞了胸口，胸口卻傳來了巨大的疼痛。

「還有沒有活着的————」

「二娃，你在哪兒————」

「他爹，你醒醒啊！」女人的哭聲，遠遠的傳來。

「打掃戰場，西平堡是廣寧前衛不能丟。所有能走的，都給老子出來，把能用的武器都他娘的用上。」

「別他娘的哭了，你男人死了，你就拿起他的刀，報仇。」

「老少爺們兒，老娘們兒們，落到韃子手裏，只會更慘。不想被禍害的，就跟老子拿起刀劍，拼了。」

粗俗但卻豪氣的聲音由遠及近，一邊走一邊罵，一邊淅淅索索的翻找。

感覺到那人靠近了，燕九閉上了眼。

此時敵我不明，他又身負重傷，不得不多了個心眼兒。

這群人果然，只是打掃戰場上的武器和箭矢，對人倒是不管不顧。

燕九感覺到，自己身上的人被翻了起來。然後就有人把砍在他肩頭的刀拿走。

這種入肉的疼痛，對燕九來說，還是可以忍受的。

千年修道，身體碎滅的情況也出現過。

那種疼痛遠遠不是現在這點痛能相比的。

燕九現在明白，自己是躺在一片屍山血海之中。

湧入的記憶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個原本是江南富庶之地的工匠。

確切的說，這身體，是屬於一個善於燒陶瓷的輪番匠，恰巧和燕九同名。

原本這個輪番匠應該是在帝京工作三個月就回家的。

卻因為一些事情，得罪了魏忠賢的侄子魏長城，被強行送到了遼東廣寧築城。

「等等，魏忠賢的侄子。我這是到了大明朝？這裏是遼東的廣寧？時間是天啟二年正月。」

「廣濟的歸元陣，把我師傅給歸元成了液體，卻沒有把我送回屬於我的時代，而是把我送到了幾百年前的明朝。」

「真特么搞笑了。」

燕九心裏小感慨一下，想要活動一下身體，才發現之前肩頭和胸口的傷很嚴重，根本就動不了。

「這身體，已經損壞，幸好是我神魂強大，才能活下來。希望身體的經脈沒有完全壞掉，否則，只能選擇奪舍他人。」

燕九勉強調動眼珠，趁著夜色未完全降臨，向著四周看去。

遍地的死屍。

「靠，想要奪舍都不能行啊！」

燕九嘆息一聲，閉上眼，感受一下周圍的空間。

「嗯？」

下一刻，他睜開眼，目中露出光芒。

「古代的地球比後世的地球靈氣濃郁，可以修鍊。」

千年的修道，燕九曾經橫渡星空，回到過地球。

那時候，地球已經成了一個枯死的星球，只有被拋棄的底層人。

至於那些高層，早就移民了。

「看來，古代地球有仙人，所言不虛。」

燕九閉上眼，默默的運轉廣元入道帖。

這是廣元仙宗的無上仙法。既能修鍊靈力，又能淬鍊身體。

以燕九修行千年的經驗，在這靈氣還算充足的地球上，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廣元入道帖就運轉了一個周天。

「咔！」

靈魂深處發出了一聲清響。

在燕九經脈之中，赫然出現了一股淡淡的，如同絲線一般的靈力。

這些靈力順着經脈，緩慢的遊走，竟然開始不斷的修復他損毀的筋肉。

燕九的摧動之下，廣元入道帖瘋狂的吸納靈氣，把靈氣轉化成了靈力之後，全部用來修復這受傷的身體。

仙法，就是仙法。

靈力的作用下，燕九身上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了癒合。

夜色更深一層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

「這身體，太弱了。根本無法承受太多的靈力。不過……」

聞着刺鼻的血腥味道，看着周圍一片片的死屍，燕九的眼閃過一絲果決的光芒。

「化血煉體決。」

是廣元魔宗修鍊肉身的無上功法。

這功法，在廣元仙界，屬於遁入魔道的功法。

想要用這功法淬鍊身體，需要吸納死人的精血，淬鍊自身。

「功法不分正邪，全看使用的人。」

燕九根本不在乎什麼正道邪道。

此時此刻，這種情形，就只有化血煉體決最適合用來淬鍊身體。

「煉！」

燕九一把抓住趴在他身邊的那個辮子兵的屍體。

化血煉體決引動靈力。

辮子兵的身體發出了咔咔的聲音，渾身的筋肉不斷的收縮，一滴滴精血從他的身體上，被強行擠壓出來。

燕九掐了一個法訣，一團火焰打在精血之上，頓時無聲的燃燒起來。

不過片刻的功夫，紅色的血液就被煉化成了一滴淡黃色的精血。

「納！」

燕九低喝一聲。

手指引動，那精血化作一團黃色的氣息，從燕九周身血脈滲入。

「好強的魔功！」

燕九感嘆一聲，一伸手，再次抓過一具屍體……

將近午夜之時，燕九竟然把周圍所有白日戰死之人的精血全都煉化。

他這身體原本的精血，被煉化精純，和其他人的血液一起，成了這身體的一部分。

這身體的傷痕已經完全恢復，肉身的力量爆炸增長。

「魔功修行，速度雖快，終究還是根基不穩。且不同的精血，需要慢慢煉化，這種功法，雖然霸道，遺患頗多。」

燕九睜開眼，在他的雙目之中，此刻彷彿有兩團血火在燃燒。

直到過了兩個呼吸的時間，他雙目之中的血火才漸漸散去，顯露出普通人的雙眸。

「該好好了解一下這世界了！」

燕九長身而起，他周圍堆積的屍體被強大的力量震開。

屍山血海之中，一道身影緩緩站起，走向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