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悲同喜

「怎麼回事？」

當王楊跟着其他人衝到那處垃圾場之前的時候，發現十幾個村民正在瘋狂地刨著一堆坍塌下來的垃圾。

「剛才垃圾山忽然發生爆炸，砸落下來，山子和阿和被壓在下面了！」

刨得最瘋狂的劉強顫抖著聲音說道。

「好好的垃圾山怎麼會爆炸呢……」

黎伯皺了皺眉頭，忙是一揮手，「所有人，趕快上。」

旁邊有一村民猶豫了一下，說道：「黎叔，要不我們分一些人吧……你看都快傍晚了，要是天黑了，這些垃圾恐怕就……」

「山子和阿和的命都快沒了，還要這些垃圾有什麼用！」

黎伯瞪着他，「所有人，包括你們幾個小崽子，都上去！」

「是。」

所有人都瘋狂撲到了那堆坍塌的垃圾山上。

「應該是在這一塊，我記得剛才坍塌的時候，山子和阿和是在這裏……」

「再往裏面一點，對，就在那裏！」

「先把周圍的垃圾清理開……」

……

將近十幾米高的垃圾堆坍塌下來，就算是沒被砸死，也絕對會給悶死。所有人都清楚，山子和阿和恐怕是凶多吉少。

不過，所有人也都在拚命挖著，哪怕是被鐵塊木屑劃破了手掌，鮮血淋漓，也不停下。

就算是挖到明天，就算是挖出來只是一具屍體，也要把他們帶回村去！

……

對於這些，王揚心中的感觸最深。

經歷過「地球」現代社會的他，自然非常明白這種感情的珍貴。

是，他們並不高貴，也不富裕。

他們是這個世界的最底層，是被人遺棄在這片荒蕪大陸上的垃圾蟲。

他們甚至靠着每天撿拾垃圾，吃爛菜葉子過活，艱難生活在這天氣惡劣到極點，充滿了豺狼虎豹的土地上。

但是他們有感情，互相扶持，一起生存。即便是沒有血緣關係，也願意用生命去守護。

這，才是人之為人，這，才是生存的意義。

……

一個小時后，十幾米高的垃圾山被一眾村民們生生地挖開，兩個被壓在下面的村民也被抬出來。

不過，他們早已經停止了呼吸。

看着那兩具屍體，所有人都沉默了，通紅著雙眼。

其中阿和的十三歲的兒子，也在當場。

原本黎伯是想要提前將那孩子送回村去，但是孩子就是不離開，守在垃圾堆旁，和其他村民一起瘋狂地刨著。

直到他爸爸的屍體被挖出來，孩子一下子撲在爸爸身上，瘋狂地呼喊著「爸爸」，要他回來。

要是王揚記得不錯的話，阿和的妻子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一直以來，都是阿和一個人將孩子拉扯大。

現在阿和走了，那孩子，就徹底成了孤兒。

黎伯走過來，輕拍著孩子的肩膀，安慰着他。

孩子撲在黎伯的懷裏，痛苦着，要自己的爸爸。

那些三十多歲的漢子們，看着這一幕，不禁將臉背過去，偷偷擦了擦眼中的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

「好了，小來，不要哭了，黎伯伯在這……」

黎伯安慰著孩子。

「小來，別怕，你還有我們呢！」

其他的孩子也是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安慰著小來。

卻沒想到，小來這一下子，哭的更厲害了。

幾個孩子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黎伯又安慰了一會，小來才漸漸停下哭泣，或許是哭累了，不知不覺就躺在黎伯懷裏睡著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的垃圾山怎麼會爆炸？」

把小來交給另外一個村民，黎伯走到那垃圾堆之前，皺着眉頭。

「都是我，都是我……」

旁邊的劉強忽然懊惱地說到，「是我說要加快挖掘的速度，然後讓阿和和山子他們兩個進入靠近裏面的地方進行挖掘……都是因為我，是我害死了他們……」

劉強跪在地上，痛哭着，不斷地扇著自己耳光。

「強子，你不要這樣，不怪你！」

旁邊的村民忙是抹着眼淚安慰道，「剛才挖掘的時候，你可是頂在最前面的。爆炸的時候，要不是速度快，拉着兩個人衝出來，恐怕現在，躺在這裏的，就是四具屍體了……」

「是啊是啊，要不是你，我和順才恐怕現在也都跟阿和他們走了……」

「強子，不要自責了，不是你的錯！」

劉強卻是依舊不能原諒自己：「要是我剛才速度能夠再快一點，說不定也能把山子和阿和拉出來了……」

「好了，強子。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也無法挽回了，就不要想了。」

黎叔拍着他的肩膀，隨即安排道，「順才，你們幾個，把小來，還有山子和阿和……的屍體帶回村去吧。你們幾個娃子也回去吧，時間不早了。剩下的人，趁著天黑之前，再挖挖寶，天黑后就回去。」

「好。」

眾人點頭應道。

看着眼前忙碌起來的眾人，王揚眼中閃爍著一些異色，心中很是觸動。

穿越到這個世界五年了，他一直是一種局外人的身份，看這個世界，看這片大陸上的這些掙扎在生存線上的村民。

直到這一刻，看到那兩個村民的屍體，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忽然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經和他們融為了一體。

同悲同喜。

……

手掌觸到了貼身放着的石球，王揚忽然神色一動，快步走到那處坍塌的垃圾堆，然後不斷走動，感受着石球的反應。

石球裏面沒有靈氣，但是卻能夠根據不同的靈氣波動，做出各種反應。這或許，能夠幫助王揚找到一些線索。

「奇怪，這種靈氣波動……」

靠近那片區域，石球如往常一樣，有各種反應，但是此時卻有一種時斷時續的奇怪波動，一直影響着周圍空間的靈氣場。

這種靈氣波動，比較強烈，能夠影響到垃圾堆裏面那些廢棄物上存在的比較溫和的靈氣，也是王揚以前從沒有遇到過的。

「要是能夠查出這是什麼靈氣波動，就能夠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爆炸了……」

「不過，按理說，這些垃圾中不應該存在什麼靈氣不穩定的構件或者爆炸物啊？」

「要是有，早被上面世界的人給留下了……」

王揚暗想着。

「怎麼了揚子，有什麼事嗎？」

一道聲音忽然在後面響起。

「黎伯伯。」

王揚扭頭，搖了搖頭，「沒事，我就是想找找是什麼東西引起的爆炸。」

黎伯看着他，隨即有些神色黯然地搖了搖頭：「就算是有，要早被炸得粉碎了，找不到的。」

王揚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村裏的孩子都跟隨着直接回去了，王揚則是留下來。

這一次這片區域的垃圾量很大，小半天時間是絕對翻不完的，更何況還接二連三地發生了這些事情。

臨近傍晚，夜幕降臨，周圍空氣中的溫度直線下降。

黑土原晝夜溫差很大。

白天的溫度還算是能夠忍受，一旦入夜，奇冷無比，要是還留在外面，絕對是要命的。

因此，即便是那裏依舊是有大量的垃圾堆還沒有翻找，所有村民都不得不停下來，戀戀不捨地離開這片垃圾場，背着搜索到的東西回村。

……

進入末法時代，人類修真者花費了幾十年的時間，才將殘破不堪的位面世界恢復生氣。

不過，這個時候，天地間的靈氣濃度已經下降到了盛世之前的十萬分之一都不到。而隨着修真家園的重建，戰後資源的加快製造，污染問題也日益凸顯。

意識到這點后，人類聯盟各區都劃定了垃圾場，專門用來堆砌和回收各種生活和修鍊垃圾，以減少空間污染。

黑土原，原本就只是一塊在戰爭中僥倖遺存下來的荒涼大陸，加之地理位置適合，便成為了十五區的垃圾場，專門堆砌各種垃圾廢物。

不過，即便是這些經過了篩選再篩選的「無用」垃圾，依舊足夠養活這片土地上，不下數百萬的原著居民，上萬個聚居村落。

王揚現在所在的這個叫做鐵石的村落，便是其一。

離開垃圾場，走了將近六七里的路，天幕徹底降下來，空氣溫度達到了十度以下，一行人才回到鐵石村。

一處三面環山的窪地，數百座塗着泥皮的石房子。

這一次，鐵石村可以說是收穫頗豐，但是所有人心中都沒有絲毫喜悅之感。

村頭昏暗的燈光下，黎伯揮了揮手：「都先回去吧，東西明天再匯總。」

所有人都沉默地點點頭，各回各家。

王揚懷裏揣著石球和巨靈玉盤，還有其他幾件極致不錯的東西，徑直往村中央一棵古橡樹下得小屋走去。

吱丫！

推開塗着泥皮的木門，屋裏一片昏暗，卻有一股暖意。

王揚哆嗦了一下身子，摸索著，點開了牆角的一個小蠟燭，卻發現，三四個小傢伙排排坐，擠在床邊，齊齊看着他。

「怎麼還不睡覺啊？」

王揚笑了笑。

這幾個小傢伙，都跟他一樣，是村裏的孤兒。

以前村裏的孤兒，都是村民們一起照看的。不過王揚穿越過來之後，隨着能夠自立了，便自告奮勇地擔負起了這幾個小傢伙的撫養責任。

「等哥哥回來一起睡。」

一個小傢伙奶聲奶氣地說到。

「吃了沒你們幾個？」

王揚又問。

「吃了，對門的唐嬸還給了我們一人一個糖餅，都吃了……不，還給哥哥留了一個！」

王揚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糖餅，一笑：「好了，哥哥回來了，你們趕緊去睡覺。」

「嗯。哥哥記得把糖餅吃了，要不明天就涼了。」

「好的，知道了。」

王揚將懷裏的東西都放到了牆角的箱子裏，把那石球和聚靈玉盤依舊貼身放着，然後拿着糖餅，關了燈上床。

不過片刻，他又緩緩將糖餅放了回去。

今晚，他沒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