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陷越深》第二章(5)

「哎，你不是說你姐姐在一個什麼地方？遙遠而不可思議？」焦影曾想過她姐會不會是因為受了刺激，待在監獄或精神病院之類的地方，不好問她，今天就著肚裡的「XO」，想解開這個謎。戴儀在收拾盤碟碗筷，情緒顯然不高。她說：「講出來你也許難以相信。她拋下家產、時裝、金銀首飾，帶著女兒去了安徽，在長江口的一個小洲上當一名小學教師。」「是難以相信。」焦影泛紅的臉上出現一種緬想的神色，「但又可以讓人相信。她也許是這個世上最懂得人生的人……我的意思是……能跟我多談談她嗎？我真的很感興趣。」「今天暫不談她，」戴儀說，「她放假回來，我約你和她見面。」「她去那裡多長時間了？是因為和你姐夫離婚？」「實際上是她首先提出離婚的。離婚裁決書下來那天，他倆去了南郊一家『離婚餐廳』吃了頓飯，那家餐廳的氛圍特別溫馨寧靜，音樂選的也好，既不過分感傷，也沒有輕佻的歡樂，一切都是淡淡的，雅雅的。姐姐說那家餐廳的老闆一定飽嘗過離婚之苦，所以才找出那麼好的讓人解脫的辦法。姐姐和姐夫離婚時很友好，姐姐離了婚之後就帶著女兒去了安徽。大約有半年時間了。」「她常來信嗎？對了，她怎麼會想到去安徽？她本來在北京做什麼工作？」「當老師，中學老師。姐夫做生意發了之後，她就辭去正式工作，待在家裡當闊太太，養狗養魚，打打麻將。有一次姐夫帶她去香港，回來時繞道澳門，她在澳門葡京大賭場一夜就輸掉十萬美金。噢，你等等。」說罷，她去卧室拿出一隻碩大的航空密碼箱，對上號碼，按動兩旁的開關，嘣的一聲，密碼箱打開了。「這些全是姐姐的，」她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抖出來，「這套裙裝是國際名牌愛斯泊萊，要值好幾萬，還有這莎馳皮包也貴得驚人。另外，你猜這支唇膏多少錢？三千多塊。這隻鑽戒也是好幾萬，是真正的奧地利鑽戒。這隻表是世界最名貴的表之一——勞力士，美國幾屆總統夫人手腕上都佩戴勞力士。你知道這隻價值十幾萬的手錶是怎麼來的嗎？一個陌生人送的。一次，姐姐去京廣新世界飯店，在日本人經營的讚美詩舞廳等姐夫，他們約好了在那兒見面。可等了半天也不見姐夫的影子，姐姐就上去邀請一位先生跳舞。這位先生在和姐姐跳舞時說，『如果你同意讓我吻你一下，只是一下，你就可得到一隻勞力士手錶。』姐姐很爽快地答應了，姐姐當時正在氣頭上，因為姐夫失約了。吻完之後，那位留著大鬢角和濃厚唇髭的先生毫不猶豫地抹下手上的這塊手錶。後來經檢驗完全是正宗的勞力士。」「你姐姐怎麼就會隨便跟一位先生接吻？」焦影把勞力士錶放在手心上，仔細端詳，「這表還完全是新的嘛。」「真是老外，這種表永遠是新的。我姐姐和別人接吻你是不是挺在意？」「哪裡，我只是隨便問問嘛。犯得著我在意嗎？只是別撞上你姐夫就好。」「她巴不得讓我姐夫撞上呢。和那人接吻，她是想報復姐夫的失約，不是想那塊表。姐姐雖然在大亨們的世界里受到一些濡染，時不時有一點越軌行為，但總的來說她還是一個很規矩的女人。」她把表重新放好，唇膏、愛斯泊萊時裝、莎馳皮包、皮帶、金邊圓鏡，還有各種各樣精緻的小玩意兒一一收拾進箱里。「這隻表的故事還有結尾呢。」她把航空箱關嚴，錯開密碼號，拿回卧室。從卧室出來時不自覺地轉了個身，做出廣告上的姿勢，裊裊婷婷之中顯示一種青春的綽約風姿。「什麼結尾？你姐姐跟那位闊佬好上了？」「哪兒呀！那大鬢角是個正在被通緝的犯人。姐姐和姐夫——他後來終於來了，從舞廳里來到飯店大廳時，警察已給他帶上了手銬，外面的警車停了好幾輛。他是一個經濟詐騙犯，逃竄中闖到那家大飯店的舞廳去的。後來可能被判了死刑。你看，這多有傳奇性，比小說還離奇。居然也沒有警方來找我姐，大概找也找不著，或者是大鬢角根本就沒供出那塊表的去處。好了，別再說我姐了，她也不願人再提她的過去，她去安徽后，至今也沒給我們寫一封信來。談談別的——你大概不會馬上就要走吧？」「我說過，下午有事。」「再施捨一會兒時間，行嗎？」戴儀的語氣已近乎乞求。她把那盤BAD拿出來，換了一盤流行音樂，擰低聲音，然後低沉地說：「焦老師，你知道嗎？其實有很多男性……喜歡我，有人甚至跪在我面前……」戴儀略略低垂著頭，焦影感受到了她那哀怨的目光。「你確實很動人，」焦影斟酌著字眼說，「我也很喜歡你。只是我確實有事，改天我們好好聊聊，可以去世界公園玩——哦，大概還沒建成開放吧？那就重選一個地方吧。」「不，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們醫院的一個青年醫生，乘我不在撬開我宿舍的門，什麼也沒偷，只偷了一本我的影集，後來還被公安局傳訊了。」「他大概患有戀物癖吧？病態戀愛有這麼幾種，戀物癖、同性癖、異性癖……」「說什麼呀！」戴儀覺得他有些油腔滑調，慍怒道，「你真讓我傷心，焦老師。難道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