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子姬延
離開后，葉默又到處走了走。
王城內外一片喜氣洋洋，就像過年了一樣。
不用問都知道，國人都在慶祝。
就連葉默也深受感染，為死了一個敗類而感到高興。
只是，當走到城門時，葉默被人攔了下來。
他本打算出城看看外面的風光的。
守城的兵卒看了看，不敢大意，立刻叫來伍長；伍長揉着眼睛看了看，趕緊去叫什長；什長不敢怠慢，呼叫伯長；伯長一路小跑，又引來了都尉……
地方小有小的好處，什麼消息傳得特別快。
不大一會兒，連剛會蒙話的懵懂小兒都知道了。
王子默又活了，真是空歡喜一場。
葉默氣急敗壞進了居室。
搞了半天，這副身體的前任就是王子默。
這個貨色的人品要有多差勁啊，死了竟然全城慶賀。
幸虧周王一直沒敢立他為王位繼承人，否則的話，極有可能又將引起一場「國人暴動」。
近侍們又都被放了回來，一個個依舊膽戰心驚，后怕得不行。
「以後我遇到危險，你們可要拚命保護我！我死了你們也得陪葬！為我而死，有重賞，為我殉葬，不得好死。」
葉默，也就是王子默，站在那裏大聲訓話。
這些近侍其實就是王子默的私人奴隸，平日裏被王子默各種折磨，受盡了委屈，巴不得他死。
可經過這件事後，他們才發現，只有王子默活着，他們才能活着。
門房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王子，來了！」
「誰來了？」
「天子！」
葉默點了點頭，沒放在心上。
「王子，您得去迎接！」門房勸著。
差點兒被生殉后，這些人的忠誠度倒是提高不少，就是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放在從前，這些人巴不得葉默荒唐的時候被他老子逮個正著，樂於見他的哈哈笑。
「哦，是這樣啊……辛苦一下，麻煩您前面帶路。」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定是摔糊塗了，出了問題。」
眾人暗自嘆息，看來王子的病情很重啊！
在忐忑不安的門房引領下，葉默昂然而出，身後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
到了前庭，這些人見了天子旌旗，立刻跪下了，大氣都不敢喘。
葉默並沒有跪下，他直愣愣地站在那裏。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史書上的人物。
周天子姬延已經五十歲了，在這個時代，五十歲便是長壽了。
只見他頭戴王冠，身披赤袍，腰懸美玉，斜掛長劍，氣勢倒也不凡。
白霜入鬢，卻不顯暮年之態，看來平時保養得很不錯。
姬延疑惑地看着葉默，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眼前之人，無論相貌還是體態都酷肖自己，肯定是自己的親兒子。
可偏偏有種陌生的味道夾雜着，以往血脈相連的感覺變得很淡。
尤其是對方的眼神，令人費解。
周天子想起來了。
趙武靈王攻打林胡、樓煩，蠻夷抵擋不住。為了求自己能斡旋，蠻夷特意進獻了一頭傳說是姜尚的坐騎。當時，所有人的眼神似乎都是這樣。
「予一人，非禽獸！」
想到這裏，姬延很生氣，只是不好發作。
葉默饒有興趣地看着周天子這身行頭，心底下不住地點評著。
按照「五德論」的說法，五行相生相剋。黃帝曾碰見過一條十餘丈長的大蚯蚓，而蚯蚓屬土，所以黃帝是土德；大禹曾遇見過青龍，青是木色，木又克土，所以他兒子啟建立的夏朝是木德；商朝是金德，金克木，故崇尚金屬的白色；周朝是火德，火克金，便崇尚赤色。
就連近代的青天白日，也被紅旗飄飄所取代，「五德論」還是蠻有道理的。
所以呢，周天子一身大紅，完全符合歷史，絕非胡謅。
葉默只顧著分析、考證，絲毫沒有行禮的打算。
場面有些尷尬了。
姬延嘆了口氣，周天子早已就是名義上的天下共主，天下諸侯都拿周天子不當回事。
有事需要周天子出面的時候，尊一聲天子；沒事的時候，周天子又是誰？
時間久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就算禮樂崩壞，現在連自己的兒子，也不給面子，開始不敬天子老子了。
真是豈有此理！
想到這兒，姬延抬手，又放下了。
「也罷，這要是放在四十年前，我非教訓他一頓不可！唉，也許是病沒好吧，他腦袋可是撞在了石頭上，流了那麼多的血……」
姬延很快就找到各種理由說服了自己，化解了怒氣。
姬延之前的許多周天子都不長壽，大都是憋屈死的；姬延能長壽，也不是沒有道理。
姬延的臉色柔和了許多。
「王兒，過來，讓予一人看看。」
葉默總算從學術研究中醒悟過來，見周天子叫他，便走了過去。
在周天子面前站好，葉默又走神了。
他開始琢磨起姬延帶的那柄長劍的鑄造工藝了。
姬延圍着葉默轉了一圈，伸手在他腦後摸了摸。
雖然腦後的傷口已然結痂，但是隆起的部分並未消腫。
葉默吃痛，慘哼一聲。
姬延的眼淚下來了。
「姬朝！好一個西周公！刑不上大夫，你的兒子不能定罪，那我的兒子呢，我兒也不是野生的！」
想到姬默差點兒被殺，自己去找西周公理論時，那對父子的嘴臉，周天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西周公姬朝甚至揚言，若是姬默死了，大不了把姬咎賠給他當兒子。
殺了自己的兒子，還想讓兇手繼承王位，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啊！
好在姬延一向心胸寬闊，換個器量狹隘的，估計都會當場氣死。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姬延猶豫了一下，還是喝令道：「公羊丑！」
一個身披重甲的武士從後面閃身而出。
「在。」
姬延朗聲道：「以後王子默的護衛，便由你負責。」
公羊丑扭過頭，貪婪地看了一眼葉默。
「喏！」
隨後，他直接站在葉默的身後，開始履行護衛之責。
葉默心裡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他總覺得，有一雙銳利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看着他的背後。
「有人想害我！」
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