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說的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阿壢,你來同八姑娘說說是怎麼回事。」蘇致芬說八姑娘而不是萱姨娘,對一個下人,她沒什麼好交代的。

「是,夫人。阿壢外出替夫人採買東西,八少爺在園子裏看見,硬要搶看阿壢帶回來的東西,阿壢不肯,八少爺便撒潑起來,阿壢謹遵夫人交代,不與旁人糾纏,身子一閃便回到挽月樓。至於八少爺……許是想要抓住小的,卻因身形圓胖、動作不利索,一個沒站穩,摔個四腳朝天。」

「他說謊!」楊秀萱怒聲大叫。

「他哪裏說謊,還請萱姨娘解說清楚,可不能信口雌黃。」

「八少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要去搶一個下人的東西?他不過是看八少爺不滿,要惡整八少爺,他不但用拳頭打八少爺,打得他全身傷痕纍纍,還用力掐他的脖子,說是要親手殺了八少爺,八少爺從小長到這樣大,都是嬌慣着的,怎受過這種罪?」這種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楊秀萱賭的就是挨打的是主子、動手的是奴才,光身分尊卑就可以把阿壢給活活壓死。

「是這樣的嗎?你確定?」蘇致芬問。

「我確定。」

「好。歲歲、月月、年年,你們進星,把方才阿壢帶回來的東西給搬出來。」

「是」

三人領命下去,不多久,歲歲、月月抬出一個箱子,而年年則在地上鋪一塊狐皮,那箱子有半個人高,外頭罩了粉色的綢布,歲歲、月月將箱子擺上后、解開綢布,裏頭是個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箱子,造價不菲。

「不知道萱姨娘是不是個識貨的,這一寸紫檀一寸黃金,其昂貴程度不在話下,若是阿壢將箱子放在一旁對八少爺動手,這外頭的粉色綢布必會染上臟污,匆忙之間,說不定還會刮壞箱子,萱姨娘要不要檢查看看,上頭可有半點臟穢刮損?」

「可倘若阿壢沒將這麼大一個箱子放下,哪裏騰出來手對八少爺動粗?難不成他有三頭六臂,還是說……他是千手觀音來托生?若真是這樣,萱姨娘,你這是得罪大了,連菩薩都敢潑髒水。」她似笑非笑地道。

楊秀萱語塞,好半晌才支吾道:「誰知道剛剛箱子外頭有沒有包那勞什子綢巾。」

黎育清不耐回答,「萱姨娘,你別再硬撐了,第一,阿壢搬這麼大的對象,一路行來定有人看見,要找人證必定不難。第二,只要讓人脫去八弟的衣服,檢查他的脖子有沒有掐痕、身上有沒有姨娘說的傷,就可以知道阿壢有沒有說謊……」

「何必麻煩?」蘇致芬插話進來,她快步走到黎育文面前,眼對眼、眉對眉,柔聲說:「育文,要不要說說實話,阿壢到底有沒有打你?」

她問完,黎育文尚未答話,便又笑盈盈續言,「你知不知道說謊的人會怎樣?會下拔舌地獄耶,那些惡鬼會拿着一把長長的鉗子把你的舌頭夾出來,像切肉片似的,一片一片慢慢切。」

「切第一刀,你會痛得大哭大叫,可那是惡鬼吶,怎容得你大哭大叫,它們自會尋來三千六百九十七根鐵針,在上頭穿了線,戳進你的肉里,把你給縫在鐵板上頭,哦,那鐵板是燒得發燙的,你的肥肉會在上頭烤得滋滋作響……」她的表情陰冷,口氣森然,每句形容都讓黎育文胖嘟嘟的肥肉上冒出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她越湊越近,嚇得他用手蒙起眼睛,放聲大叫,「我不說謊話了,他沒有打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蘇致芬直起身,笑道:「萱姨娘,這下子你還有話說嗎?」

「你怎麼可以這樣嚇小孩?」

「我哪有嚇,我不過是在教導他說實話的重要性。唉,如果我是你,我會少花點時間去斗垮別人,多花點心血來教養兒子,否則一個女兒己經落得如此下場,若是連兒子都……這還不如別生。」

「你、你……你詛咒我的兒子,你這個惡婦,我定要告訴老爺。」楊秀萱豁出去了,她指著蘇致芬大哭大叫。

又想使潑婦那招?!黎育清厭煩,前頭還有事等着忙呢,她哪有時間陪楊秀萱胡鬧。

「來人,掌嘴二十!」

黎育清出聲一喊,木槿挑出兩個粗壯婆子將楊秀萱壓跪在地上,再尋一個手勁大的嬤嬤,啪啪啪……接連打她二十個嘴巴,楊秀萱被打得雙頰腫起,滿臉狼狽。

黎育清走到她跟前,朗聲道:「這是罰你主僕不分,姨娘是奴,夫人是主,這點,萱姨娘應該不會不知道吧?注意了,下回再對夫人說話不敬,就不會只是打你嘴巴。」

「冤枉啊、我好冤吶……我不服……」楊秀萱都口齒不清了依然夾纏不休,兩手拚命拍著泥地,哭得頭髮散亂。

黎育清湊近她耳邊,低聲道:「你還想奶奶看在兩個弟弟分上為你作主?別痴心妄想了,你以為殺霍青舒、謀害我娘,害死爹爹無數婢妾,竊取公中銀兩放印子錢……做這麼多惡事,真能一手遮天?」

「奶奶留你一條命,就是看在兩個弟弟分上,你若不知死活,想再繼續挑惹事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奶奶馬上就要離開樂梁城,我真的很樂意親手報仇!」

黎育清話落下,楊秀萱受到極大的驚嚇。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不,是老夫人、是所有人通通知道……她恍然大悟,難怪老夫人的態度如此,難怪諸事不順,難怪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會出包,原來身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自己……

一雙眼睛緊緊逼視黎育清,她不驚懼,淡淡回望,楊秀萱牙關發顫,恐懼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洶湧而來,眼前一黑,她暈了過去。

黎育清看一眼扶桑,寒聲道:「還不扶你家主子回星?」

扶桑不敢看向黎育清,低着頭,扶楊秀萱回房。

事情解決,眾人散去,蘇致芬笑道:「看來,是我誤會你了?」

黎育清笑道:「誤會我什麼?」

「誤以為你沒有能力對付萱姨娘,才想拉攏我合力對付她,現在方知,對付她,你根本不需要我。」

黎育清嘆氣,她也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勇氣,膽敢與楊秀萱面對面宣戰,她承認自己怕她、畏她,因此能躲,她絕不正面相迎,她老說放下、老說楊秀萱不欺凌自己,就不主動碰她……

說穿了,就是兩個字——害怕。

可是今天,見楊秀萱對上蘇致芬,骨子裏的憤怒湧上,她早就下定決心,要盡全力保護蘇致芬,也許是那股勇氣竄上,才讓她有這番表現,唉……她真的不願意當惡人……

黎育清轉開話題問:「可不可以讓我看看箱子裏是什麼東西?」

「好奇嗎?」

「很好奇!」

「走,咱們進去看,裏面全是阿壢的玩具。」

「玩具?」

帳外,漫天風雪,帳內,炭盆里火光微微跳動,暖意襲人。

齊靳拿着信,一再展讀,這是黎育清送來的第三封信,每封信都很長,厚厚的幾頁,簡直可以製成小冊子,內容雖有些雜亂,但讀起來很溫馨。

她寫的都是日常生活里的小事情,也許是星里的青竹抽出新芽,也許是她找到一隻未睜眼的雛鳥,也許是一隻迷了路的小螞蟻,可是她總有本事藉由每個小事件傳達一個寓意C、存希望,所有的事都將變得美好。

美好?

他沒想過這兩個字會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現,他努力爭取過,他試着創造過,但一次又一次帶給他的唯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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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臨九天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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