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將軍夜教子
蒙武走進自己的書房，兩個兒子早已等在這裡。在兒子面前，他沒有一點在自己父親面前的戰戰兢兢，只有勝似父親的威嚴。他走到自己的書案后，輕輕的跪坐下來，望向兩個英姿挺拔的兒子，想起父親對自己的評價，滿意的點點頭，卻沒有給兒子們沾沾自喜的時間就問道：「你們這次跟祖父去攻魏國，感覺如何？」
蒙恬和蒙毅相互看了一眼，蒙恬向前跨了一步說：「回父親，魏國老朽，不堪一擊。」
蒙武聽了，臉上閃過一絲擔憂，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示意蒙恬繼續。
蒙恬沒有注意到父親臉上一閃而沒的表情，挺了挺胸脯，繼續道：「魏國曾經是山東強國，以霸主自居。但自從百餘年前孝公用商君變法，秦國日盛，收復河西、割占河東之後，魏國就失去了進取之心，就像一個老朽一樣日漸消瘦、行將就木。之後百餘年間，西有我大秦日日進逼，東有齊國虎視眈眈。在與我國的對戰中，魏國沒有一場勝仗，反而割讓的土地越來越多，到如今幾乎被我大秦三面包圍，只要時機成熟，中原其他五國稍有不協，我大秦可三面出擊魏國，滅魏不過旦夕之間。」
蒙毅聽了大為贊同，忍不住出聲道：「不錯，此次攻下魏國二十餘城，幾乎沒有什麼抵抗的力量，最東到了雍丘（現開封杞縣，本人家鄉），離齊國都不遠了，也沒見其他五國能怎麼樣，況且五國里也有我們的盟國，魏國的敵國，巴不得我們把魏國打趴下，好分杯羹呢。只要六國不齊心，天下早晚是我們秦國的。」
「六國齊心也未必是我們的對手。」蒙恬在旁邊補充到。
蒙毅聽了忍不住呵呵笑起來，不停的點頭。
蒙武看見，卻變了臉色，呵斥道：「小小年紀，怎能如此狂妄，豈不知吳越之故事。十天之內不準出門，在家裡讀書練武。」
蒙恬蒙毅聞聽竟然被禁足了，不由覺得好沒道理，這世界能有幾個像越王勾踐那樣卧薪嘗膽的人啊，禁足就已經夠痛苦的了，何況去過那樣的生活，再說了秦王難道是夫差那種蠢貨嗎。可是看到父親的臉色，卻不敢再吭聲，只得大聲應諾。
「你們祖父的身體怎麼樣？」蒙武看著兩兄弟的表現，還算滿意。
「還好啊，祖父又沒機會親上前線，指揮大軍還不是輕而易舉。」蒙恬回想了一下結束不久的戰事，臉上浮現出回味的神情，輕鬆說道。
「你們祖父，已經七十一了。」蒙武輕輕說道。
這句話輕輕的說出來，卻彷彿有萬鈞之重，讓蒙恬蒙毅都變了臉色，因為他們都想起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老朽二字。
「我們蒙家，本是齊人，從你祖父遷居秦國以來，已經幾十年了，我出生在秦國，你們也出生在秦國，所以我們蒙家是秦人，我們也以作為秦人而榮，作為軍人為秦國而戰。王上看重我們的不僅僅是你們祖父的戰功和四朝元老的身份，還有我們對秦國的忠誠。因為他老人家的緣故，我很少有機會領兵出戰，但你們與我不一樣。你們從小就是祖父親自教導你們，兵書戰策無所不精，現在你們還年輕，將來有機會肯定是國之大將。但一定要記住，你們對秦國、對王上的價值，就是忠誠，無論多大的戰功，忠誠才是我們蒙家在秦國的基石。你們可明白？」
「明白！」蒙恬蒙毅同聲回答。
「將來來秦的諸國人，會越來越多，大秦取魏國二十城，為什麼鮮有抵抗，不僅是魏國國力衰退，還因為天下人都已經厭倦了戰爭，山東諸國沒有獎勵軍功的政策，百姓從戰爭中得不到任何好處，只有無盡的痛苦，除了那些貴族，誰願意打仗。何況連你們都能看到天下必然都是秦國的，天下能看出來的人多的是。他們之中絕不會少了才幹之士，就像呂相這樣的才幹之士，有些人領兵打仗也未必就會弱於你們，你們的優勢在於有個好祖父，至於你們自己，毛都沒長齊，也敢輕言滅國，記住，忠於王上你們才有機會去打仗，才有可能成為滅國將軍，我們蒙家才能在秦國長久下去。」蒙武說到這裡，彷彿有些累了，揮了揮手，「這些日子多陪陪你們祖父，各作一篇滅魏的策論，十日內給我。下去吧。」
「是。」蒙恬蒙毅躬身行禮，然後慢慢的退了下去。
蒙武坐在席上，揉了揉太陽穴，把一身的疲憊都壓下去，望向窗外，聽著兩個兒子相互說著戰場上的經歷，喃喃自語：「長大了，將來就是你們的了。」
「兩位少將軍，將來必然大放光彩。」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句低沉的話。
蒙武沒有轉過身去，一點也沒有因為突然出現的聲響而驚訝，只是說了聲，「我知道。」停了一陣，繼續說到：「但還是太年輕。」
「不年輕了，甘羅十二歲為相，再過兩年就可以加冠了。」
「但甘羅死的也早啊。」
身後的人怔了怔，彷彿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不吉利的話，遲疑了一陣繼續說道：「王上不會有事。」
「王上當然不會有事，要不然要我們黑冰台幹什麼。公子真的是握石而生？」
身後的人又遲疑了一陣，「應該是的，不是我們黑冰台的安排，也不是王上的安排。」
「會不會是那位？」
身後的人陷入了沉默，想了想這些天的情報，對照今天那個人的反應，肯定的說：「不好說，黑冰台給的報告來看，他是準備要交權了，但保不齊想要來個主弱臣強。」
「他扶持了兩位秦王了，誰知道會不會想再扶持第三個。他知道黑冰台在監視他，接下來幾天大王身邊的護衛要增加，你在大王身邊就偏勞你了。」
「他不知道那是王上讓他知道的。」這次的回話很快，沒有絲毫遲疑，孟達很自信。因為他來自黑冰台，除了當年創立黑冰台的熒玉公主，黑冰台只忠於一個人，那就是大秦的王。孟達黑冰台的二號人物，掌管著黑冰台明面上所有的鐵鷹衛士，只對秦王和蒙武負責，如今是蒙武掌管黑冰台。
蒙武沒有說什麼，因為他比孟達更了解黑冰台的強大，「另派幾個鐵鷹衛士去保護公子和羋夫人，我們不要去宣揚公子出生的異相，省得讓有些人借用了去，告訴大王這是我的意見。」
「是，我這就回去。」孟達躬身離去，慢慢的融於黑夜，房間里空蕩蕩的，就像孟達從來沒有出現過，一直就呆在嬴政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