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許仙

清晨。

一絲魚白色的晨光從窗欞照射進來，令得幽靜的小屋內一切都鑲上了一道模糊的白邊。

一個俊秀的少年蜷縮在床頭，眉頭緊蹙，額上亦是佈滿了細密的汗水，似乎在夢中正經歷著莫名的痛苦。

當那一縷陽光照射到少年身上之時，其蒼白的面容上苦痛之色終於慢慢斂去。

然而當其緊閉的雙眸睜開，眼中卻儘是茫然。

「這是什麼地方？」

隨着這一聲囈語般的低吟，少年只感到腦海里轟然炸響，旋即無數的數據蜂擁而來：室內光線的強度、重力的強弱、太陽的角度、磁場的強弱、空氣中的各種化學成分……

各種各樣的化學分子式和分析結果如潮水般湧入他那剛蘇醒過來的大腦，令他幾乎崩潰。

不過更為嚴重的是隨着這龐大數據接踵而來的劇烈飢餓感。

許宣敢肯定自己長這麼大還從未如此飢餓過，以至於他幾乎都想要立刻咬自己一口。

「停下來！」許宣無力的下達了一道命令。

如潮的數據戛然而止，腦海里只剩下唯一的一道聲音。

「能量供應不足，即將停止大部分功能運作……」聲音優美而熟悉。

「是你嗎……小七？」許宣的心中莫名的湧起一陣安全感，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對於基地的智腦卻是無比的信任。

在他的印象里，似乎還沒有什麼問題可以難得住這代表着人類世界最高科技成果的超級智能電腦。

「我們這是在哪裏？我記得飛船爆炸了，我……應該已經死了呀……對，我們都死了……」逐漸冷靜下來之後，許宣回憶起了一些東西，臉上卻再度露出了痛苦之色。

「這裏是地球……但……不能完全確定。」智腦那溫柔的聲音再度出現，卻前所未有的出現了一絲猶豫。

「地球……這怎麼可能？」少年聞言頓時驚坐起來。

其驚愕的目光流轉，最終卻是定格在床邊案幾的一方銅鏡之上。

銅鏡中是個丰神俊朗的少年，然而……這卻並不是他熟悉的容貌。

「這不是我……不對，這身體不是我的！」

智腦再度飛快的運作了起來，身高、體重等與這具身體有關的各種數據瘋狂的湧入腦海。

不過僅僅片刻之後，許宣便讓智腦停止了分析，他能感覺到飢餓再度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徹底的吞噬……顯然智腦的分析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而這得由他的身體來提供！

實際上從已經獲得的那些信息來看，幾乎所有的數據都已表明這是一具全新的身體。

「這……這難道就是時空穿越？我佔據了這個新的身體？」許宣頓時便想到了一種只在傳說中才會出現的事情。

正在疑惑之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着明顯的吳儂口音。

「漢文，起床了沒有啊，今日是清明，我們得早點去掃墓。」

「這是在叫我？」許宣心中詫異，那門外的女子似乎是在叫他，或者該說是在叫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

或許是見屋內沒有動靜，女子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的聲音里已帶着幾分不耐與怒意：「許仙，快起床了！」

許宣心中頓時驚疑不定，除了感到那許仙的名字有些熟悉之外，更多的是一種身體的本能……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想必一直十分畏懼門外的聲音。

「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我並沒有完全掌控這具身體？還是說在無形中我已經受到了這具身體的影響？」

儘管心中疑惑難解，但他卻不敢再藉助智腦的力量來進行分析，那耗能大戶一旦啟動，很可能會將自己吸成一個肉乾。

帶着幾分好奇，許宣終於起床，不過那件洗的已經有些發白的青布長袍卻花了他不少時間才穿好。

房門打開，門外的女子面容端莊，只是皮膚稍有些黑，估計曾長時間在烈日下勞作過，其身上的衣裙十分樸素，布衣荊釵，但也頗為得體。

許宣正擔憂自己不知與這女子究竟是何關係，難以進行稱呼，口中卻不知為何已叫出了『姐姐』二字，而且聲音中亦是帶着很重的吳儂口音。

「真是奇怪……」恍惚間他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但卻又並不清晰……那似乎是屬於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

「快去把粥喝了，你再不起床你姐夫就要把一鍋粥喝完了。」那女子見到他出來之後，卻是變得溫和了許多。

許宣這才注意到客廳里還有着一人，那是個青年男子，微微有些胖，此刻正手忙腳亂的整理著身上的衣服……那是一套衙役的制服。

「哎呀，只是多喝了一碗粥就快來不及了，馬上要趕不上了衙門點卯了。」那青年男子越是着急便越是忙中出錯，幾次都沒能將袍子和腰刀系好。

「瞧你笨得手跟腳似的，你們衙門裏也真是的，清明還得去應卯。」那女子一面抱怨著，一面卻已笑着上前去幫忙，其手腳伶俐，很快便將那衣袍拾掇好了。

「沒有辦法呀，清明之時多山火，衙門裏比往日更忙。」那男子一邊感嘆著，一邊卻又轉頭叮囑：「嬌容啊，你與漢文去掃墓的時候也千萬要小心，別不慎引燃了山火。」

「知道了，公甫你自己也要小心點。」

這二人細細碎碎的說着，許宣在一旁卻是早已聽愣了。

「許嬌容……李公甫？許仙？！」

腦海里模糊的記憶驟然變得清晰了起來，他立刻便想起了很多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

許仙，字漢文，蘇州人士，自幼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姐姐相依為命，去年年中，姐姐許嬌容嫁給了錢塘縣的捕快李公甫……

「我佔據的這具身體是許仙的？傳說中那個敢日蛇的小白臉？」

腦海里慢慢記憶起來的一切都非常符合傳說中那個與白蛇有關的故事！

「我去準備一下掃墓所需的祭品，漢文你趕快把粥喝了。」許嬌容在送李公甫出門后，並沒有注意到許宣神色的變幻，隨口叮囑着他，然後便自顧的去張羅著掃墓所需的各種物件。

「掃墓？清明……不是吧，好像許仙與白素貞初次相遇就是在清明這一日啊！」

慮及此處，許宣頓時便眉頭一陣亂跳。

他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科學至上的教育，所崇拜的乃是牛頓和愛因斯坦，無論如何都難以相信世上會存在蛇妖，更難以相信有神佛存在。

然而與那白素貞的美貌又令他隱隱有些期待……

腦海里已經亂成了一片，不過最終還是腹中的飢餓戰勝了一切。

「不管了，無論這個世界是或否有神佛妖魔，都得先吃飽再說……」

三碗粥下肚，腹內的飢餓感終於消失了，也讓他再度有了思考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