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元禮用大拇指輕撫過兒子臉蛋上的胎記。「對父王來說,無論你生得什麼模樣,都是上天賜予的寶貝,無人可以取代。」

「父王……」奕咸感動得哭了。

他將兒子交給奶娘。「父王明天再來看你。」

聽到這句話,奕咸馬上破涕為笑。「是,父王。」

於是,元禮又騎馬離開世子所,很想去跟柳氏大吵一架,可是吵也沒用,因為改變不了她的想法。

當他回到前寢宮,命人把黑龍送到御馬房,才坐下來喝口熱茶,就想到另一個庶出的女兒,似乎已經很久沒見到她,都快忘了長相,於是命人去把她抱來。

等了好半天,負責照料的奶娘才抱着兩歲多的小女娃姍姍來遲,大概是因為父女倆難得見面,還特別幫她打扮過,才會拖上這麼久。

「珍兒,到父王這兒來!」他朝女兒招手。

奶娘把小主子先放在地上,小聲地催道:「快點過去!」

小女娃顯得認生,也很害羞,就是不肯靠近。

「珍兒,你看這是什麼?」元禮突然想到什麼,便從袖口內拿出用紅繩系著的鈴鐺,原本是打算掛在馬卡龍身上的,結果忘了。他搖了幾下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果然吸引小女娃的好奇和注意。

只見女兒搖搖擺擺地走到面前,兩眼直盯着他手上的鈴鐺,還伸出小手要拿。

「她還不太會說話嗎?」

「是,千歲。」奶娘誠惶誠恐地回道。

元禮見女兒兩手抓着鈴鐺,使勁地搖著,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於是有些笨拙的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小女娃感受到善意,抬頭對他笑了笑。

「記得上回見到珍兒,還不會走路,時間過得真快。」他這個父王只專心養出好馬,連女兒都對自己如此生疏,得要反省才行。

奶娘跪在地上,欲言又止。「啟稟千歲……」

「有話就說。」元禮看着她。

「是。」奶娘吞咽一下,這才小心的回話。「珍兒小姐的生母王夫人已經好久沒見到女兒了,心中甚為思念……」因為是庶出,不能與生母同住,即使想要見上一面,還得先經過王妃同意,讓人看了於心不忍。

元禮自然聽懂奶娘的意思,凡是皇室子孫都是這麼長大的,心中不由得一動,便傳了一道命令下去,今天的晚膳,除了王妃和世子,連江氏和王氏兩名妾室也一併請來,全家人要在前寢宮的大廳一起吃飯。

這個命令很快地傳到東三所,江氏和王氏立刻忙着梳妝打扮,王氏聽說可以見到女兒,高興得流下淚來,不過後寢宮內的王妃可不開心了。

「千歲是怎麼了?好不容易才回府,卻先去世子所,帶着奕咸繞王府騎了一大圈,接着又看了女兒,這會兒又說要全家人一起用膳……」當柳氏聽到這些,簡直匪夷所思,成親這麼多年,還是摸不透藩王夫婿腦子裏在想些什麼。「何謂全家人?不過是兩個侍寢的奴婢,怎配與我平起平坐!」

月雲趕忙提醒。「這些話娘娘可別當着千歲的面說,江氏和王氏好歹跟了千歲幾年,千歲性子再不羈,也是重情義之人,恐怕會不高興。」

「難不成我堂堂一個王妃,還得看那兩個賤婢的臉色?」自視甚高的她可吞不下這口氣。

「沒人要娘娘看她們的臉色,至少不要讓人以為娘娘容不下她們。」月雲只能苦口婆心地勸說。「如果連兩個侍寢的奴婢都無法忍受,將來娘娘當上皇后,眼看後宮佳麗無數,娘娘氣也氣壞了。」

這番話讓柳氏十分受用,不禁嘆了口氣。「你這話倒也沒錯,反正只有今晚,忍一下就過去了。」

她吁了口氣。「娘娘說得是。」

就這樣,晚上的家宴,慶王府的大廚房忙着準備精美菜肴,婢女、奴才在前寢宮的一間大廳內來回穿梭,不敢馬虎。

元禮正要跨出門坎前往設宴的大廳,卻被宣講古代禮儀、引導藩王向善的紀善所官員攔下來,要求他換上親王常服和冠帽,才合乎禮法。

「不過是全家人吃頓飯,還要講究什麼禮法?」他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本藩已經把頭髮束上,你們也該滿意了。」

於是,他依舊穿着一般袍服、頭戴網巾就走了。

當家宴開始,坐在主位上的他看着身邊的柳氏,自然是盛裝打扮前來,就連江氏和王氏也穿上最好的襖裙,各據一桌,桌面上很快地擺滿各種佳肴和水酒。

最後則是奕咸和珍兒,分別由他們的奶娘帶來。

「讓珍兒坐到她生母的身邊去。」這就是元禮舉行家宴的目的,讓王氏和女兒有機會相處。「你們母女難得見面,今晚就讓她在東三所過一宿。」

王氏感激地起身行禮。「多謝千歲!」

「千歲,這不合規矩……」柳氏開口抗議。

「規矩?」他眼底射出一道冷箭。「在我的封地上,我就是規矩。」

柳氏還想再說,站在身旁伺候的月雲急忙輕扯她的袖子,示意主子別開口,免得把氣氛鬧僵。

眼看情勢確實對自己不利,柳氏只得把目標擺在嫡長子身上。「奕咸,還愣在那兒做什麼?快過來坐在母妃身邊。」

「是。」奕咸低着頭,走到設在最靠近主位的小桌椅。

元禮看着把女兒摟在懷中又抱又親的王氏,不禁備感溫馨,再覷了一眼垂眸不語的奕咸,然後舉起酒杯。

「咱們全家難得一塊兒吃飯,大家也不必太拘禮,盡情地享用。」說完,他便一干而盡,其它人也跟着舉杯。

席間,元禮對平日受到冷落的王氏和江氏噓寒問暖一番,還各賞賜了一件保暖的斗篷,算是補償,讓她們受寵若驚,不過柳氏的臉色就很難看,只是想到將來登上后位,這種事得習以為常,才勉強把嫉妒壓住,沒有當場發作。

這頓飯難得輕鬆收場。

第二天,午時剛過,元禮穿上親王冠服,坐在前寢宮內的大廳,百般無聊地打了個呵欠,一旁的紀善所官員見了,不得不出聲制止。

「請千歲注意儀態!」

他一手支頤。「這裏可是本藩的寢宮,還要注意儀態,不也太辛苦了。」在自己家裏比在外頭還要累,還真想丟下一切不管,返回養馬場。

紀善所的官員拱手回稟。「回千歲,這是禮法、是規矩。」

「哼!」元禮不以為然地嗤笑,動不動就把禮法和規矩搬出來威嚇,當真以為自己會怕了?

片刻之後,專門在宮中引導行禮的引禮舍人領着挑選出來的三位美人進門,擔心她們不懂規矩,不斷地在旁邊教導如何行禮。

元禮索然無味地看着三位身段姣好的美人,連她們姓什麼叫什麼都懶得問,又不禁想起初次見到敏敏那丫頭,就被她不馴的雙眼所吸引,馬上升起一股強烈的征服慾望,她可比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有趣多了。

「把頭抬起來!」紀善所的官員清了下嗓子,他才把心思拉回來,就當是善盡自己的責任好了。

當她們一一照辦,只見一個哭紅了眼、活像家裏死了人,另一個表情木然、彷佛從此了斷殘生,最後一個盈滿自信的笑意、企圖心昭然若揭。元禮挑了挑眉毛,心想還真是有意思,這劉墉還真會挑。

「雖然你們是被挑選進王府來伺候本藩,不過本藩從來不強人所難,若是不願意,現在說還來得及。」

此話一出,紀善所官員馬上不贊同地稟明。「千歲,她們已經進了王府,就是慶王府的人……」

他冷笑地駁斥。「是不是還得本藩說了才算數!」

這些王府屬官竟想騎到他頭上,妄想左右他的決定,真是令人忍無可忍!

「說吧!」他又看着三位神情各異的美人,尤其是哭哭啼啼的那一個。「不願意的話,本藩派人送她回去,絕不強留。」

「請千歲恕罪……奴婢心中已經有人……」就如同元禮所料,那位美人馬上伏地求饒。「可是又怕拒絕……會為家人惹來殺身之禍……」

元禮不禁自嘲一番。「本藩還真是惡名昭彰。」

「請求千歲讓奴婢返家……」她哭軟在地上。

他又看向站在中間的美人。「你呢?」

「奴婢已經無家可歸,到哪兒都是一樣。」第二位美人面無表情,兩眼空洞地回道。

「怎麼說?」元禮好奇地問。

只聽她嗓音死氣沉沉地說:「奴婢的家人只想賣女求榮,奴婢就算不是跟了千歲,也是嫁給官老爺為妾,最後都是落得同樣的命運。」

「原來如此。」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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