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花魁蛾撲火、嬌娘慚形穢

不久，高府上，花魁娘子李師師輾轉來此，拜見心目中的「神仙人物」。

李師師輕移蓮步，款蹙湘裙，走到客位裡面，向上首拜道：

「師師拜見貴人，貴人萬福。」

此時她心中微微吃驚，這位不是白天騎馬蠻橫直撞沖亂花魁遊街隊伍的人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李師師心中雖驚，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此刻心裡急轉，很快對「文斗比試」幕後高人有了對號入座，便對他白日的無禮不滿消失的無影無蹤，反而美眸含波情愫暗生。

這邊剛行了禮，然後又對席下其他人也見禮，算是面面俱到。

坐在上首，李陵只聞得一陣異香馥郁，令人心曠神怡。打眼瞧去眼前人：

別是一股仙子風韻，容貌似海棠滋曉露，腰肢如楊柳裊東風，渾如閬苑瓊姬，絕勝桂宮嫦娥。比之當然街頭遠遠所見時，美麗更勝幾分。

「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李陵心中感嘆道，難怪能夠「芳年聲價冠青樓」。

「哼！」張嬌娘見自家陵哥哥一副豬哥相看痴了，輕哼一聲，表示不滿。

「咳，免禮！」李陵聽到嬌娘幽怨，硬擠出一抹笑容對李師師客氣道，然後在拉過嬌娘的玉手握在自己手心。

「不要……」張嬌娘一聲嬌羞，趕緊抽了小手，低頭不語，心中暗怪陵哥哥作風太大膽了，眾目睽睽之下非禮自己。

「李仙子，你來坐大人左首。」高俅在一旁指引道，他說的是李陵左下首，原來他坐的位置。

高俅也是有眼力見的，此刻張嬌娘坐了原本李師師的位置，那他就獻出自己的位置遞進給李師師，然後坐到李師師下面。

「貴人，師師此來帶了一份禮物送給您，希望您不要嫌棄。」李師師坐下，招呼身邊媽媽取來一卷書畫，捧到李陵面前。

「高太尉，這是師師奉上的一份薄禮，見笑了。」李師師又招呼貼身侍女奉上一份禮物，是一套古文善本。

高俅收下禮物，粗粗打量一眼，覺得不錯，以後可以用來送人，於是高興道：

「難為師師姑娘了，這可是一套難得的好寶貝！」

又見李陵沒有看畫的意思，便打圓場道：

「想來，送給大人的畫，定是哪位名賢遺作。」

「哦，也許吧。」李陵把畫轉給張嬌娘道，「借花獻佛，就送給你吧，嬌娘！」

高俅看得眼角直抽，不過一想大天尊那天大的背景，便又覺得毫不稀奇了。

李師師看得有些心疼，看對方樣子，似乎是個不知名的良家女子，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衣著不素不錦，屬於那種小門小戶的女兒，這畫到了她手未免多少有些明珠蒙塵的意味。

「陵哥哥，嬌娘不要。這是人家送給你的禮物，你還是讓下人收著吧。」張嬌娘說著，把畫又丟給了黑旋風，話語間多少有些微酸。

「傻女兒，這可是名畫，一幅就可傳家，抵得上咱家全部資產還多不少了，你竟然不要！」張教頭嘴角發苦暗道。

黑旋風那是粗魯得不能再粗的漢子，根本不識風雅，把畫隨手放在腳下，等回頭再收起來。這一幕看得高俅、李師師、張教頭，甚至張嬌娘瞳孔都一縮，暗罵：好個人形木頭。

倒是李陵毫不在意，管他名畫名作，在他眼裡不過廢紙，「收服天下神將，閱盡天下美人。」才是他的菜。

「高太尉，這位妹妹是？」李師師問高俅張嬌娘的身份道，她見李陵與張嬌娘的關係透著親密，便刻意用心待見。

「這位是禁軍張教頭的女兒，張嬌娘。與大人相識，今日作陪，替大人接風洗塵。」高俅伶俐道。

「嬌娘妹妹，不怪姐姐這麼稱呼你吧？初次見面，未曾準備什麼禮物，這張綉帕就聊表寸心。」李師師道，笑如春風。

只見她拿出的錦帕，蜀錦為布，金絲銀線刺繡，分外華麗。

「如此貴重，奴家不敢收用，謝謝李大家。」張嬌娘推拒道。

「收了吧，不過一個小物件，沒什麼大不了的。聽話……」李陵插話道，他知道張嬌娘這是氣惱自己剛剛多看了李師師一眼，使小性子呢。

「謝謝貴人勸解，貴人遠路風霜到此，師師敬您一杯。」李師師嬌聲勸酒道。

「同飲！」李陵不好拒絕，端起杯盞一飲而盡，這才放下空杯。

「大人好爽利！」高俅獻上馬屁道。

「貴人真豪氣！」李師師也逢迎道。

一個風塵女子，一個官場油條，都是百般伶俐的人，李陵一個哪裡是對手，很快就被高俅、李師師連番勸了許多酒，與李師師的關係也酒漲船高變得熟絡起來。

「師師姑娘，早聞你精通諸般歌舞，趁此間，還不快快獻上才藝，讓大人品鑒一番……」高俅酒後撩惹道。

「師師不才，先吹奏一曲，教哥哥聽聽！」李師師對李陵親昵的說道。

身後的丫鬟伶俐的取來一長形錦袋，從內抽出一管鳳簫來，檀口輕輕吹動，婉轉動聽，正是一首《鳳求凰》。

「哥哥聽罷，覺得怎樣？」李師師氣息輕喘睨著李陵問道。

「咳，我是不懂這些的，只知道很好聽！」李陵由衷贊道，有才藝的女子真的讓人討厭不起來。

此前還覺得李師師端架子沽名釣譽、故作清高，如今倒覺得更真實些，是個百伶百俐的人兒。

「大人，李大家這是一首《鳳求凰》，原本是琴瑟彈奏之曲，如今能用簫管演繹精彩，實是技藝高超，不可多得。」高俅倒是懂些音律，在旁不忘幫襯捧高李師師道。

「鳳求凰？」李陵有些驚喜又有些猶疑，暗道，「這李師師是無意吹彈還是有意選曲？」

李師師是風塵倌妓，最善歡場笑迎，自然很可能是逢場作戲，倘若是後者有意勾惹，倒是又添是非了。有女人喜歡自己，尤其是美女，這當然不錯。但與張嬌娘相比，他更喜歡這種心善、純真，還是俏黃蓉般的俠女。

希望李師師不是要向他飛蛾撲火，要不然……

「師師再唱幾段小曲兒，來服侍貴人哥哥，呵呵。」李師師嫵媚一笑道。

只聽：「凌波羅襪，天然生下，紅雲染就相思卦……」

歌喉聲清韻美，如黃鶯對囀，餘韻悠揚。

「紅曙卷窗紗，睡起半拖羅袂……催化陣陣玉樓風，樓上人難睡。有了人兒一個，在眼前心裡……」

李師師唱罷，執著勸酒擎杯，甜膩口氣撲撒口鼻，妖嬈身子攀惹李陵。

張嬌娘聽了吃味，賭氣不理他，暗地裡一番自慚形穢，恨自己只會舞刀弄劍，不會彈琴唱曲，討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