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慷慨赴死

戰場中。

哪怕是保持著獸軀形態，胡鐵威那虎頭之上仍舊顯出了極為人性化的陰沉神色，一雙虎目看著那再次持刀騰空的身影，有不甘，有憤怒，更有著濃濃的，對死亡的恐懼。

雖然很明顯的，對方這一次的刀光，比較之前的氣勢不足，意境更差，威能衰落更多，但不管怎麼說，這已經是對方第五次的『落日圓』了。

直到現在，他都無法理解，這等霸道的刀法，每一擊都必須傾力而為，消耗體力精神和煞炁無法計算，而唐德，為何能一連揮出五擊，居然沒什麼停頓？

而他更是無法理解，強悍如他，為何愣是被對方用同樣的一招，逼入了絕境？

迎面的身影已經再次化為天際即將墜落的落日，暗沉紅色餘暉猶如染上了血色，帶著莫名的蒼涼，在胡鐵威雙眼中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殺！」

四肢著地，身軀匍匐，枯竭的力量匯聚，環繞著周身的青色氣流再次化為鋒刃，旋轉著帶起陣陣嗚咽悲鳴。

然而，胡鐵威心中清楚，這一擊，他擋不住，可勇士的榮耀卻讓他難以退縮。

也是這時，有細微的聲音透過青色的氣流傳入他的耳朵：「後退！避開！我來！」

這聲音微不可查，透過青色旋風，更多了幾分失真，若是稍不注意，很可能以為這只是莫名的幻聽而已，但胡鐵威只是思緒電閃，就明白了來人是誰。

能說話如此簡潔明了的，他爺爺的手下也只會有一個人——啟奴，虎族真正的高等勇士，也是他的師父之一。

「師父，這是我的決鬥！」胡鐵威以特殊的方式低吼出自己的不甘：

「所以，你想死？」

「……」這一次，胡鐵威沉默了：

「我來的很早，但我沒有出手，我看著你一步步被逼入絕境，在死亡的邊緣感受著恐懼。」啟奴難得話多了很多：「鐵威，無可否認，你修行刻苦，資源充沛，有名師指導，且保持著極強的求勝慾望。

這是好事，因為有了這些才造就你現在的強大，但也是因為這些，讓你習慣了贏，習慣了勝利，習慣了自以為是。

你的成長太順利了，以至於你從沒有品嘗過失敗的滋味，反而讓你沒了直面失敗的勇氣！」

「直面失敗嘛？」

「記住了，真正的勇士從來都不是百戰百勝，而是百敗百戰，永不言棄。所以，現在，後退！避開！我來！」

「……好！」

胡鐵威再次躍起，龐大的虎軀雖然不再靈敏，但氣勢尤為慘烈，只是，身在半空，就在要和那一輪血色落入分出生死時，他卻陡然四爪生風，憑空又是一躍，居然逃了。

也是這時，地面上，又有一個人影高高躍起，只聽一聲沉悶虎嘯，那人驟然化為一頭灰白相間的白虎，對著唐德就是猛撲了過來。

這白虎體型較胡鐵威的虎軀要小上一號，但筋骨尤為精壯，渾身上下不含絲毫贅肉，而他只是簡單的一撲，看似沒什麼氣勢，卻已經讓唐德汗毛炸立，再次感受到了死亡陰影掩蓋心頭的大恐懼。

千鈞一髮之際，唐德奮力扭轉刀鋒，血色落日拐出一個弧度，和來人碰在了一起。

轟！

一聲巨響，以碰撞的一點，空氣形成一道四面排開的衝擊波，唐德毫無疑問的飛了，猶如被投擲出的石塊，劃過一道弧線，砸在了地上，又濺起了一片煙塵。

只是這一擊，唐德努力了好半晌才緩緩站起。

半空中，那精壯的白虎勇士似是有些詫異，也似是有些猶豫，微微停頓后，他才再次一躍而下，龐大的虎軀猶如刀鋒，斬裂空氣，也帶著要將唐德撕成兩半的決絕。

地面，唐德以刀杵地，勉強站起，張嘴就是噴出一大口血液，臉色更是煞白，只是他的頭顱自始至終沒有低下，一雙猩紅重瞳已經凝縮成一點，緊盯著那比胡鐵威恐怖十倍的身影。

伴隨著《三十六口吞炁術》的修行深入，以及登臨圓滿的滌血九重天後，這等修鍊法門展露出很多奇異，卻又非常實用的能力，就比如說他只要全力收斂氣息，就算是強如袁宏，唐老爺子，都無法窺探他的實際等級，而這也是他在學院混跡的基礎。

另一方面，只要不是實力超他太多，都無法在他面前隱藏修煞級別，就比如說他的教官盧正耀，其體內煞炁密度和含量在他感知中，清晰的如掌上觀紋。

也是這百試不爽的能力給了唐德信心，是他敢於在戰場上縱橫的原因，哪怕有唐老爺子的警告，他仍舊不相信有人能瞞過他的感知，可看著眼前這撲來的白虎勇士，唐德明白自己終歸是大意了。

好吧，能瞞過他的感知，並在悄無聲息中發起突襲，毫無疑問，眼前這位白虎勇士至少也是二等巔峰，甚至高等銳士級別的強者。

而這等強者的偷襲，已經可以說是半點臉面都不要了。

這就是戰場，瞬息萬變，前一秒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勝利者，下一秒就已經是面對必死的絕境了。

只是，即使如此，唐德的眼神中仍舊不見半分怯懦畏懼，反而閃爍出瘋狂的神色。

大荒乃絕境，其內危險重重，刀客行走，可見天地奇景，開闊心胸；可遇神器鬼魅，增長見識；卻也少不了搏命廝殺，身陷絕境，有死無生。

然而，山嶽再高，只要攀登，終有登頂的一天；大地再闊，只要徒步，終有抵達目標的時刻。

所以，哪怕身陷絕境，刀客要做的，只是提刀，衝鋒，赴死而已！

也是這一刻，唐德看著撲殺而來，一身氣勢猶如實質，幾乎無法直視的啟奴，嘴角突然綻放一絲笑容，笑容中有鄭重，更多的卻蔑視。

手中長刀直指，唐德踏步而出。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下都是大地炸裂，轟鳴陣陣，他的身形猶如離線的利箭，帶著難以言說的慘烈，化為一道血色侵染的紅芒，衝天而起。

——大荒刀，第四式，赴死！

身陷絕境，唯慷慨赴死！！！

「殺！」

半空中，啟奴一雙虎目驟然凝縮成一線，其內閃過一抹鄭重，說實話，自他邁入現如今的境界，已經很少有低一個層次的勇士敢於在他面前亮出手中兵器了，而現在這小子，不僅僅亮出了兵器，更是敢於決死衝鋒。

僅此一點，就足以讓他高看一眼，不過，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讓他活著。

嗚嗷！

一聲虎嘯，有絲絲縷縷的氣流旋轉，匯入他斬下的刀光中，雖聲勢並不驚人，但那裂空之聲暴烈十倍，所過之處，虛空都是一道道經久不衰的裂痕。

轟！

又是一聲巨響，唐德再次飛了出去，高高的拋飛，如斷了線的風箏。

而在半空中，啟奴也是扭轉了數次虎軀，才停了下來，他抬起前肢看去，只見那虎爪上，居然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翻卷的血肉下，有殷紅的血液沿著毛髮滴落。

白虎頭顱顯出憤怒的神色，他抬爪，再次有絲絲氣流旋轉，封堵住傷口，也在那利爪見縈繞，而他看向拋飛的唐德時，眼中有一抹殺機閃過，利爪就要揮下……

只是，他動作只做到一半，卻又僵在了半空，他的頭顱微微側翼，卻見有一漢子不知何時立在了他身邊，兩人距離很近，不過數米的距離，哪怕對於凡人而言，也不過是幾步而已。

而對於他們這等強者，更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

只見那人雙臂環胸，對著啟奴咧嘴一笑：「以大欺小，總歸是不太好，要不，我陪你玩玩。」

說著，來人雙手握拳，涌動的煞炁在他體外形成了一頭金色暴猿，雖看似虛幻，但毛髮清晰可見。

「哎，還是太要面子啊，我都拉不下臉，偷襲來著，真是……」

話音未落，那金色暴猿已經瘋狂錘下，只見一頭白虎猶如炮彈一般被砸入地下，掀起漫天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