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回 李東偉出獄

楊秀芸從磨床廠監獄出來之後，她還真想不通，李東偉的父親自殺根本與華奮強一家無關，為啥李東偉認定是華家乾的呢？

帶着這個問題，秀芸等丈夫回家之後，夫妻兩人在準備關燈就寢時，秀芸躺在床上突然問睡在身邊的丈夫：

「李東偉父親自殺，與你們華家有關吧？」

奮強覺得妻子問得有點莫名其妙，便問：

「你聽誰說的？一定是李東偉告訴你的吧？」

妻子故作神秘地回答：「我猜的。」

「胡說八道！」奮強不免有些氣憤地說，「李東偉的父親和我父親是同生共死的戰友，我們怎麼會害李伯伯呢？」

秀芸好奇地問：「這就奇怪了？為啥李東偉口口聲聲地說，他的父親是你爸所害？」

奮強回答：「這是李東偉的多疑，我父親被打成右派的事情已經清楚了，不是李伯伯乾的，我們沒有必要與李東偉一家結仇。」

話題至此，秀芸是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了：「那……李東偉恨你們總有原因的吧？」

「你這麼問，我倒是想起來了——」奮強這時回憶起一件事情，「我爸曾經跟我母親說過一件事，當時我也在場——在李東偉父親自殺的頭一天，李伯伯曾經找過我爸，要求我爸幫忙找人，幫忙疏通關係，避免他進監獄，他不想讓他一家人名譽掃地。我父親不答應，拒絕了，反而勸李東偉的父親去自首，爭取寬大處理，這結果應該是讓李伯伯很失望。回家之後，他選擇了跳樓自殺。也許就是這件事，讓李東偉懷恨在心。加之，原來我父親被打成右派時，我們兩家的怨氣和仇恨還沒有化解，造成了仇怨加深，愈演愈烈，這就是導致馮娟不敢接納我的原因。」

秀芸側頭看着丈夫，感覺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原來馮娟有意躲着你的原因你是知道的呀，你為啥不揭穿？你真狡猾。」

「有些事情說穿了並沒有什麼好。」奮強告訴妻子，「這樣只會讓馮娟見到我更加不好相處了。她是為我擔心，我也要為她着想。」

秀芸的醋勁又來了：「你們兩人真是心有靈犀呀。」

丈夫對妻子的吃醋視而不見，他問：「我也與你也是心有靈犀呀……對了，你那篇創業回顧的小說寫得怎麼樣了？」

秀芸噘著嘴不高興地說：「你好陰險，不經我允許，偷看我寫的東西！」

「我可沒有……」奮強笑着解釋，「只是你在寫的時候，不小心看了幾眼。」

秀芸用手打丈夫的胸說：「你還說沒有偷看，只看幾眼，就知道我寫啥，你耍賴，耍賴……」

奮強有些無奈地任憑她打完，又說：「我說呀，你寫的這部小說，最好要多徵求一些人的意見，讓大家參與修改，這樣你的小說才真實可信，故事才吸引人。」

「知道啦。」秀芸始終不習慣丈夫的啰嗦，「我該給你看的時候自然會拿給你看的……」

-

14年的監獄生活，使原本很痩的李東偉更加瘦削，瘦骨嶙峋整個人看上去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會倒的感覺，他頭髮已經全白了，好像八九十歲的老人。

李東偉一走出監獄大門，一整清風撲面而來，卻讓他渾身一顫。他站在大門口，四處張望了一會兒，卻沒有看到一個人來接他，甚至連一位行人都沒有，顯得冷冷清清的，心中一股失望油然而生，頓感世態炎涼……

他嘆了一口氣，想來已經有15年過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他的兄弟伙估計早已做鳥獸散了吧。

不過，不免他心中怨氣翻騰——【老子有線時，你們這些小兄弟個個巴結我。現在老子落難了，你們個個都躲得遠遠的。哼，老子讓你們看看，大哥就是大哥，我永遠不會倒下！】

李東偉覺得在監獄里用過、待過的東西晦氣，便走出監獄時什麼都不帶走，兩手空空的，只穿了一身衣服。即使這身衣服，他也準備在換洗之後，全部扔掉，一件不留。如果大街有人敢赤條條地行走，他李東偉也敢赤條條地不穿衣服從監獄里走回家。

此時李東偉習慣性地哼著誰也聽不懂的小調，微駝著背在繞着監獄圍牆大街邊的行人路上踽踽獨行。突然一輛奧迪A6轎車在李東偉身旁噶然停下，嚇了他一跳。李東偉定睛一看——是他原來最親近的兄弟之一耿彪。

他立刻笑罵了起來：「老子坐了14年的監獄，沒見到你們的影子，你現在卻飆車嚇老子呀？！」

耿彪是李東偉最器重的一員，李東偉對他的傢具廠出租全權交給耿彪管理，他只管收錢，並且他讓耿彪住在他的家裏。李東偉見原來18歲的毛頭小伙，現在已經是32歲中年漢子了。

耿彪見到李東偉習慣性打開車門，迅速走出來，跑到李東偉的面前，兩人站着相比，李東偉微微駝的背，個子只達到耿彪的肩上。耿彪迅速打開車門躬身讓李東偉進入車內坐下。

李東偉許久沒有享受這種老大的感覺了，他坐在車上沒坐幾分鐘開始對開車的耿彪罵了起來：「老子坐牢，你們為什麼不來看我？」

耿彪開着車子，通過後視鏡看了李東偉一眼，說：「老大，你冤枉我們了。我們是委託馮娟來看你的。」

李東偉回想每次馮娟來看他，時間都非常短暫，說不上兩句話：「難怪……我還以為是馮娟念我們夫妻一場，發善心來看我，原來如此……」

「為了求馮娟來看你，我們上門找她好多次，」耿彪邊開車邊說，「她一直不願意，最後沒有辦法，我們乾脆用車把她堵住，威脅她，如果她不幫我們這個忙，小心她的丈夫出事，她才勉強同意了。」

「老子又不是瘟神，」李東偉罵道，「你們直接來看我不行嗎？」

耿彪解釋說：「我們怕被牽連，畢竟不知道警察究竟掌握了我們多少事情，我們不敢貿然出現。這也是為你着想。你不是常對我們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李東偉本來出獄之後第一個去找馮娟，讓她幫助他要回他墊付的500萬元，經耿彪這麼一說，他放棄了以前的想法，對耿彪說：「走，把車開到我家去。」

車行途中，李東偉問：「現在我的廠房出租情況怎樣？」

耿彪告訴他：「每年的租金接近100萬元，除去兄弟們需要的開支和房屋維修等，現在賬上有500多萬元。我們聽說你要出獄了，最近才買了這輛奧迪車，你原來的豐田轎車已經太老了，淘汰了換了這輛新車了。等一下送你到家之後，我把車鑰匙交給你。」

李東偉擺手說：「不用，這輛車就送給你使用了，我再買一輛車。」

李東偉知道要不是耿彪幫他照看，他的廠房可能早就破爛不堪成了廢棄房了。他送耿彪的車子是有目的的，他想叫耿彪替他干一件事，已解壓在他心裏的那塊石頭——

當李東偉把委託耿彪做事的想法說出來后，耿彪的心裏一驚，說：「老大，這件事能不能放一放，你剛剛出來，還沒享受外面的美好世界呢。」

李東偉滿口的怨氣，說：「老子在監獄里就想好了，只要我能活着出來，就是為了要報復他們，所以老子在監獄里一直咬着牙堅持活下來。他們關了我14年，想要我屈服，想得太天真了。他們讓我不好過，我要讓他們下地獄。反正老子已經是59歲的人了，早就活夠了，我弄死一個保本，整死兩個我就賺一個。」

耿彪聽着李東偉的想法，不禁搖頭，說：「老大，你現在手中有500多萬元了，還有那麼一個大廠房出租，能夠過上好日子了，何必非要搞得你死我活的。」

「你懂個屁，這是我們上一輩的恩怨，遲早要有個了斷。上次讓你干，你他媽的我一坐牢了，什麼都沒幹成，白拿了我十幾年的錢，讓他們又多活了14年。老子咽不下這口氣……物質和錢已經對我不感興趣了……你給我辦好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耿彪開着車說：「老大，不是我不幹，我想為了一個婆娘，犯不着弄死人。那是要償命的。你真的想女人，用錢買一個就得啦。」

李東偉把話說絕了：「這回這個婆娘我也不要了，老子讓她和我一起陪葬。」

-

車子在李東偉的錦城花園小區的停車場停下了，耿彪從身上取出一把鑰匙交給李東偉，並不好意思對老大說：

「老大，不好意思，我把你的屋子搞得可能有點亂，忘了收拾……」

聽了耿彪的話，李東偉知道他的家現在一定很亂。

-

李東偉的家住在錦城花園小區三棟1單元9層樓上，許久沒有踏進自己的家了，他乘電梯來到9樓，打開房門，眼前的一幕讓他簡直不能忍受，屋裏的酒瓶、垃圾堆得到處都是，根本不能下腳，屋子裏的氣味熏得他捂著鼻子大罵耿彪：

「你這個兔崽子，他媽的比老子還懶！耿彪！耿彪！！」

他想叫耿彪回來給他打掃房間，可手中沒有手機，正在愁怎麼辦時，幾個保潔工來了，她們是耿彪叫來打掃房屋的。耿彪不敢出面，他怕挨李東偉的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