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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綠景花苑。

二月的天,縱使是南方城市,也依舊寒冷。風吹在臉上,像刀子一般。帽子、圍巾、手套等冬日標配在路上隨處可見。

常非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快速把這隻手滑入衣兜里。而另一隻提著小行李箱的手,骨節處已有些泛紅。

「失策,太失策了。」他想,「早知道就該把手套也帶去。」

他剛從一個更南的城市出差回來,那邊的氣溫比今日的花城要高個十度,他想著十幾度便沒帶手套,卻沒想到回來時花城驟然降溫。

北風一吹,他又哆嗦了一下。

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地加快,他熟門熟路地往綠景花苑22棟樓而去。

綠景花苑是個中檔小區,在花城這個城市,算是中規中矩,多是一些工作了的年輕男女租住。小區內的綠化做得尤其好,一路過去,皆是綠油油的花壇。花壇中種著一年常綠的灌木,夾雜著冬日也能開花的月季。每隔幾米,便是張開枝葉的大樹。有些樹冬日還綠,有些在秋季時就已掉完了枯葉。

常非的目光從一排被裹上「白衣」的樹木中溜過,最後往上抬了抬。路邊,路燈像是休眠的戰士,雖然沒有亮起,卻依舊挺直身軀。

想起今天手機上收到的停電通知簡訊,常非嘀咕了一句:「這一整天了,還沒來電嗎?」

此時已是晚上七點多,按照往常,路燈早就亮了。

「不會這一整晚都不會來電吧?」常非又嘀咕道,「等等,家裡有手電筒嗎?有蠟燭嗎?」

這時,他已經來到了一條分叉路口,往左走是去往他要去的22棟樓,往右走有一個便利店。

「算了算了,微信問問室友們吧。」常非艱難地從兜里把手拿出來,掏出手機後點開微信,往他和他室友的群里發了一個語音。

群名十分簡單,就是他們的房號——602。

常非:兩位大哥,家裡有手電筒嗎?有蠟燭嗎?需要我從便利店帶點什麼嗎?

在原地吹了會兒冷風,群里有人回復了。

高彬:還沒來電嗎?我在診所呢,有個患者傷了腿,估計得縫幾針,回家會很遲了。

常非:沒有啊!我剛出差回來呢!小區內路燈都暗的……

高彬:不羈還沒回來嗎?@宋不羈

常非:算了算了,我給羈哥打個電話吧。

宋不羈是他的房東。他自己住這個房的主卧,把另外兩個卧室分別租給了他和高彬。

常非翻出宋不羈的號碼,打過去。

一分鐘后,撥號自動掛斷。

常非:沒人接啊!

高彬:那你還是去便利店買個手電筒吧,以防萬一。

常非:我也這麼想……羈哥這種十次電話八次沒人接的不靠譜……家裡八成也沒有手電筒……

常非收了手機,把手塞回兜里,往右轉了轉,快步往便利店走去。

十幾分鐘后,常非回到了家。

「羈哥果然不在家吧……」常非開了門,客廳昏昏暗暗,唯有窗邊開著窗帘的一處有些光亮。

「羈哥——羈哥?」常非提高聲音,叫了幾聲,沒人應。

「羈哥每天神出鬼沒的不知在幹啥。」常非一邊嘀咕著,一邊放下小行李箱,打開便利店的袋子,從裡面拿出一個手電筒——他總共買了三個,一人一個——打開,放到餐桌上。客廳頓時亮堂了些。

沒電,自然也開不了空調。房間里雖然比外面稍好些,但還是冷。

常非抖了抖身體,又打開自己手機上的手電筒,一路照明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幾分鐘后,換上厚重珊瑚絨睡衣的常非走了出來。

他剛下飛機便回了家,還沒吃晚飯,肚子早已鬧起了情緒。

借著手電筒的光,他往廚房的電飯煲里看了看——空的。

「看來彬哥今晚吃的是外賣啊。」他喃喃說道,看到了廚房垃圾桶里的外賣袋子,「那我就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常非廚藝能力為一。這唯一的「一」,就是他只會煮泡麵。

泡麵是他們三個的常備物品,廚房的小柜子里多得是。常非拿了兩包出來,「嘶拉」一聲撕開,把兩包都放進了鍋里,然後盛了適量的水,倒進鍋里。

他沒有立即開煮,而是走向了冰箱。

「當然不能單單吃泡麵啦,自己煮嘛,番茄、青菜、雞蛋、香腸……想放什麼放什麼。」

常非想放一點臘腸和雞蛋。雞蛋就放在冰箱旁的流理台上,他先拿了一顆。臘腸在冰箱里,於是他接著拉開了冰箱門。

「什麼……」

雙眼倏地瞪大,嘴巴不自覺地張開,常非左手一松——

「哐當」一聲,雞蛋做了個自由落體運動,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冰箱里,一個個肉塊被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從高到低,儼然組成了兩條手臂,而手掌卻不見蹤影。

常非從最初的驚嚇過後,忽又死死地盯著外側那排肉塊中最前面那塊,漸漸紅了眼。

那是一個人手腕的部位,那兒有一顆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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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律剛夜跑完,正準備回家,就接到了同事謝齊天的電話——

「紀隊,綠景花苑出命案了。」

紀律應了一聲,立即轉了個方向,往綠景花苑跑去。

他現在就在綠景花苑不遠處,跑過去不過十分鐘。

紀律往左手腕上的手錶看了一眼,八點四十三分。

八/九點鐘,夜生活才剛開始,街道上車來人往,花紅酒綠,十分熱鬧。

紀律身手敏捷,行動迅速,在人群中左鑽右竄,絲毫沒受人潮的影響。不到十分鐘,他就跑到了綠景花苑門口。

一分鐘后,他來到了22棟樓。片刻后,他來到了現場——602室。

門口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紀律從褲兜里摸出兩隻鞋套,分別套上,然後撩起警戒線,快步走了進去。

屋內,先到的痕檢員已經開始勘察工作了。

紀律站在玄關處,左右掃了一眼——前面擺著一張餐桌,桌子上放著一個開著的手電筒。再過去,是三間房間。左手邊是客廳,客廳外是陽台。右手邊是廚房和衛生間。此時廚房裡的冰箱門大開,旁邊站了兩個人。

謝齊天打著手電筒,在和旁邊的同事說話,餘光瞟到門口的紀律,一喜,忙走過去:「紀隊,你來了。」

紀律淡淡地「嗯」了一聲,問:「停電?」

剛才一路過來,外面還亮堂堂,一進入這個小區,就瞬間暗了下來。

「可不是嘛。」謝齊天說,「問了,是從今早七點開始計劃停電的,線路檢修。」

「停這麼久?」紀律的右眉往上斜了斜,「出了什麼狀況?」

謝齊天苦笑了一下:「用電高峰期,小區變壓器突然不行了,供電不足,跳閘了。」

紀律抬步往廚房走去:「大冬天的,用電高峰期,嘖,個個就這麼怕冷啊?」

「您以為誰都跟您一樣靠一身正氣抵抗寒冷呢?」謝齊天把手電筒往前照,跟上紀律,「普通人類還是很怕冷的。」

紀律不置可否,來到了冰箱前,停下。

廚房裡還有另外一位年輕小刑警,他恭敬地喊了一聲「紀隊」,然後在紀律「你先說說」的眼神中緊張地講述起了目前的情況:「冰箱里總共有二十……二十八塊屍塊,左邊冷凍室的屍塊能組成兩條腿,右邊冷藏室里的屍塊能組成兩條手臂,手、腳、頭部和身體不在這裡。報案人是這兒的一個租客,名叫常非,是一鳴律師事務所的實習律師,在那邊——」

「一鳴?」紀律挑了挑眉,往客廳那邊看去。

那邊,有痕檢員開著探燈在勘驗現場痕迹,紀律很清楚地就看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個極為年輕的男子。他低著頭,雙手無力地垂在雙腿間,看不清表情。

「常非今天剛從外地出差回來,回到這兒時差不多八點。」謝齊天接過了話,繼續說,「他進房間換了睡衣,準備煮個泡麵,沒想到一開冰箱,就看到裡面有屍塊。」

另一邊的煤氣灶上,打開的鍋內,泡麵已被冷水泡得發軟,膨脹了數圈。

「紀隊你看這兒——」謝齊天把手電筒的光對準了冰箱冷藏室那邊的某個屍塊上,「這兒有個黑痣。」

「黑痣。」紀律眯了眯眼,說,「不會報案人剛好認識死者吧?」

「哇,紀隊你太厲害了!」年輕小刑警立即崇拜道,「進隊前就聽說了紀隊的豐功偉績,真的超神啊!」

謝齊天輕咳一聲,心道,小子,你這馬屁拍得不是時候啊……

果然,紀律抬眸掃了小刑警一眼,冷峻地開口:「勘探現場時說話這麼咋咋呼呼的?學校老師就教了你這些?」

「啊?」小刑警頓時愣住了,「不是……」

紀律卻不再理他,對謝齊天說:「讓白卓趕緊過來。」

白卓是他們局裡的法醫。

「已經通知小白哥了。」謝齊天說。

紀律點了點頭,轉身往客廳走去。

客廳的沙發上,常非一動不動地坐著,彷彿變成了一座雕像。

紀律走到他旁邊,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他一眼,發現他竟然穿著一件小黃人的睡衣,他忍不住抽了抽眼。

接著,他往沙發上一坐,開了口:「常非,報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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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里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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