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九公子

屋子裏只點了一盞燈。

顧閑親手點的燈。

朦朧的燈光在點燃的剎那照亮了昏暗的房間，藉著這不算明亮的光，顧閑終於看見了九公子的神情。

那是一張平靜，又隱忍着某種情緒的臉。

顧閑的眉梢微微一動，不動聲色的收斂了自己的目光。

九公子卻像是毫無察覺。

他親眼看着顧閑用一雙素白的手點了燈，目光露骨的黏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他勾起唇，無聲的微笑起來，那笑容里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令人毛骨悚然。

顧閑可不認為九公子口中的共度良宵，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甚至在想，眼前這位神秘的九公子是否就是極樂樓背後的主人？

他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過去的二十年裏也見過許多許多的人。他見過武夫，見過書生，見過普通百姓，也見過江湖人，甚至有很多跟朝廷扯的上關係的人顧閑同樣見過不少。

眼前這位九公子，在顧閑見過的許多許多人里也算是極為特別的了。

只因這位九公子哪怕是彬彬有禮的同別人說話時，也始終透出一種居高臨下的上位者姿態，可謂貴氣天成。

這樣理所應當的貴氣，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世家能養出來的氣質。

顧閑心底閃過許多年頭，臉上便有些心不在焉起來，他半垂了眼眸，小半的心思都沉浸在思緒中，一直靜默著的另一個人卻在此時踏前一步，忽然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陌生的氣息近在咫尺。

顧閑抬起眼睛看他，神色平和而寧靜。

九公子的呼吸一窒，他似乎愛極了顧閑身上寧靜平和的氣息，不由自主的傾過身，嘴唇幾乎貼著顧閑的耳朵，他的眼神透過顧閑，看見了另一個朦朧的身影。他有些痴了，低聲問道：「在想什麼？」

顧閑抬眼瞥他一眼，不慌不忙，淡淡答道：「在想你。」

他的語氣不溫不火，那一瞥中卻暗藏着鋒芒，與溫文和善的外表截然相反，九公子瞬間從迷障中清醒了過來，他有些依依不捨的退開了一些，卻又在下一刻伸出手，輕輕握住了顧閑的，他們手指纏繞着手指，十指輕柔的相扣，狀似一對恩愛已久的愛人。

顧閑默默的挑起了眉毛。

他忽然間有了種不大好的預感。

共度良宵……或許這位九公子口中的意思，其實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果然，在顧閑默認了十指相扣這一舉動后，九公子的行為也越發大膽起來，他保持着握着手的動作，緩緩將自己的身體貼上了顧閑的胸膛。

一個時辰前還素不相識的一對陌生人，此刻卻這樣親密的緊貼在一起，顧閑忍不住挑起眉毛，九公子卻發出了一聲極輕、也極滿足的嘆息。

他抱住了顧閑。

這樣近的距離，顧閑身上的葯香幾乎是撲面而來，比方才在無藝的房裏聞到的更加直接。

九公子壓低了聲音，問他：「你是大夫？」

顧閑輕輕頷首。

胳膊上纏繞的力度便加重了。

九公子像是篤定了顧閑只是個不通武藝的大夫，離得再近也不會對他產生威脅——若知道顧閑身懷武藝，他或許就不會願意挨得這樣近了。

……或許吧。

顧閑想。

這短短一會兒的功夫，他已不得不重新審視起這位九公子，這樣古怪的人，無論做出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他都不該再覺得驚訝了。

九公子的手指曖昧的摩挲起顧閑的指尖，若有若無的撩撥著，顧閑尚還不覺得如何，九公子貼在他身上的呼吸卻逐漸熾熱起來。

他呼吸著顧閑身上散不去的葯香，雙頰變得暈紅一片，迫不及待的張開嘴去咬對方的耳垂。顧閑偏頭躲開，蹙著眉後退了一步，九公子卻直直往他身上倒。

他勾住顧閑的手指，整個人幾乎是拖在顧閑身上，眼中漸漸透出幾分瘋狂，他的嘴唇蠕動着，含糊的呢喃了什麼。

顧閑疑惑的皺眉：「你怎麼了？」

「打我……」

顧閑一怔：「什麼？」

九公子猛地抓住顧閑的衣袖，面色潮紅的低吼道：「打我，打我！」

說着，他就用力扯開了自己身上的白衣，那沒有一絲褶皺的衣服如同抹布一樣被丟棄在了地上，九公子撕扯著自己的衣襟，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連臉上的面具也在撕扯中掉了下來。

他的全身都泛著情/欲的紅色，吐出的呼吸亦是滾燙的。

顧閑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他冷眼看着九公子露出的醜態，不言不語。

九公子本尊卻毫不在意顧閑是否看到了自己的真實相貌，撕扯中，一條貼身帶着的長鞭掉在了地上，他就如同落水的人見到了浮木一般，拿起鞭柄硬是塞進了顧閑手裏。

顧閑垂下眸子，看了眼手中小巧而做工精緻的長鞭。

「打我，打我……用這個……抽我！」

「啪！」的一聲，執鞭的人乾脆利落的揮出了這一鞭。

細長的鞭子抽打在九公子身邊散落的白衣上，衣衫半解的男人隨着那一聲清脆的鞭打聲，身體重重一顫，緊接着更加歇斯底里起來。

「抽我……抽我——！」

他越發瘋狂，一根手指卻在此時輕輕抵在了九公子的唇上。

顧閑蹲下來，神情平靜地注視男人的眼睛。他的指腹按壓着九公子柔軟的唇瓣，低聲道：「噓，我不喜歡吵鬧的人。」

他表現的太過冷靜，一雙深邃的鳳眸里更是清晰的映着九公子癲狂的臉，男人對上那雙眼睛，表情似乎空白了一剎那。

他果然安靜下來了很多。

他仍是抓住顧閑的手腕，哀求道：「給我，求你……」

顧閑失笑。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合了這位的心意，竟還要這樣低聲下氣的哀求他，素白的手改為捏住九公子的下巴，他溫聲道：「好。」

顧閑直起了身體，男人只覺得下巴上的力道消失了，下一刻，毫不留情的一鞭啪的一聲抽在他的後背，留下一道長長的紅痕。

男人的喉嚨里發出一聲似是滿足似是喟嘆的呻/吟，顧閑冷冷道：「一。」

「啪！」

第二鞭落在男人白皙的肩頭，同樣是一道細長的紅痕，顧閑用鞭柄強迫宮九抬起頭，看着他的眼睛，溫聲叮囑他：「這是二。」

第三鞭落在男人半敞的胸膛上，九公子大口喘息著，面色緋紅，用僅剩的理智吐出一句話：「三……三！」

顧閑欣慰的一笑。

「好孩子。」

他揚起手，又是毫不留情的一鞭甩下。

九公子的全身都在興奮的打着顫，他瘋狂道：「四！啊啊——！五……！」

啪，啪，啪。

細長的鞭子一下一下有規律的在宮九白皙的身體上肆虐，執鞭的男子神色淡漠，在地上狼狽翻滾的人卻面色潮紅，他扭動着身體，渴望顧閑的長鞭能劃過自己身體的每一寸皮膚。

「十四，……十……十六……」

顧閑揚鞭的動作一頓，哂笑道：「不對，錯了。」

啪的一聲，長鞭甩在了散落一地的白衣上。

接下來的每一鞭，都有規律的抽打着九公子的白衣，而不是九公子本人。白衣的主人痛苦的蜷縮成一團，他爬到顧閑腳邊，不管不顧的抱住顧閑的小腿，哀求道：「是我錯了……我錯了……求你……求你……」

顧閑嘆了一口氣。

他溫聲道：「下不為例。」

九公子用力點頭。

啪的一聲，長鞭如願抽在了宮九身上，一下又一下。蜷縮成一團的男人在鞭打中劇烈的顫抖起來，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嘶吼……

房間里終於回歸了平靜。

桌上的燈已經燃盡了。

黑暗裏，九公子維持着蜷縮的姿勢，靜靜地趴伏着，他彷彿虛脫一般閉上了雙眼，身體仍在細細的打着顫，滿身都是汗水。

顧閑將手中的鞭子扔在桌上，想了想，還是俯身抱起了九公子。

他看起來一副文弱的模樣，力氣卻不算小，九公子軟綿綿的任由他抱起來，很快就被安置在了房間里唯一的一張床上。

顧閑沒再管他，而是拾起地上的白衣，一件一件仔細疊好，整整齊齊的放在了床頭，最後，他將九公子的面具和鞭子也一併放在了疊好的白衣上。

除了床上多了一個昏睡的人以外，其他的一切似乎已經恢復到了他們進入之前的樣子。

顧閑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依然戴在臉上的面具，終於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天馬上就要亮了。

他應該離開極樂樓，然後悄悄回到他的住處，給家裏的小娃娃做飯。

很輕的一聲響，是顧閑離開時關上房門的聲音。

床上的九公子隨之睜開了雙眼。

一雙清明而冷靜的眼睛，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慾念，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房門看了許久，才用手臂撐起身體，靠着床頭輕輕笑了起來。

極樂樓，極樂樓。

這西方極樂之地的名頭總算還不是吹出來的。

「只可惜……」

他的聲音嘶啞，儼然就是經歷了一場□□后的模樣。

只可惜，不自量力的挑戰了朝廷，離自取滅亡的日子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