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都是套路
朱壽在永定門一番慷慨陳詞,收穫了百姓的擁戴、官員們的愁眉苦臉。
在不遠處,東廠廠督王岳、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御馬監寧瑾三人帶著人馬相繼而來。朱壽見到他們遠遠隔開前來迎接的馬文升等人。
朱壽眼珠子轉了轉,做好了心理準備,「進宮。」
穿過人群圍堵的永定門、歡呼他回朝的正陽門、百官恭迎的大明門,拒絕登上攆轎,也沒有使用自行車,放緩腳步、步履維艱地向乾清宮走去。
「恭迎殿下回京。」兩旁的宮女、內侍、侍衛一一行禮。
朱壽頷首示意,心中萬般滋味。
這可比上輩子被受害者圍討投資時難受多了。畢竟,腳下的紫禁城離屬於他只有半步之遙。那可不是幾百億能論得了的!
望著躺在床上完全脫了形的便宜老爹,朱壽跪在床前,心難受的像刀割一樣。雖然此前有千萬種打算,可看到便宜老爹深陷的雙眼、凸起的顴骨、突然冒出的白髮,各種想法都散了。
回首上輩子的失敗,他成於不甘心、敗於不知足。四個字總結出人生經驗:量力而行。
他多活了這幾年精彩的日子,也該知足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些年來,若沒有便宜老爹在背後無條件的支持,他估計活不到現在。
「回來了?」披頭散髮地躺在龍床上的弘治帝,側過頭,深深打量熟悉又陌生的兒子。眼中閃過懷疑、痛苦、掙扎、糾結,最終歸於慈愛。
朱壽虎目含淚,握著便宜老爹乾癟的手微微顫抖。嘴唇蠕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弘治帝摸摸他的頭,輕笑,「不想叫一聲為父嗎?」
「父……父皇。」朱壽退到床邊,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響頭。
『咚咚咚』的磕頭聲,在小小的暖閣中回蕩。
弘治帝急促地道:「陳伴伴愣著幹嘛,咳咳咳,還不快把太子扶起來。」
「小爺,您磕疼了額頭,心疼的可是皇爺。」陳寬馬上扶起朱壽。
朱壽跪地不起。
弘治帝長嘆一口氣:「都下去吧,讓我們父子倆單獨說說話。」
陳寬領著人悄無聲息退出了暖閣。
「都猜到了什麼?」弘治帝開門見山地問。
朱壽搖頭:「沒有依據地猜測只會徒增麻煩。孩兒只是養成了一個習慣:凡事以糟糕的狀況考慮,做符合時宜的事。若陶仲文沒死,一定會誇大孩兒被妖物迷惑的事。能讓父皇突然間病倒的,不僅僅因為涇王叔的死,還因為孩兒。陶仲文一定沒說什麼好話!」
「你是朕的親子?」弘治帝語氣淡淡,握緊的拳頭出賣了他緊張的心情。
朱壽先是一愣,然後急急道,「孩兒身上流著父皇的骨血。父皇對孩兒舔犢情深、父愛如山,孩兒只怕這輩子都難報親恩。父皇怎麼會以為……以為……陶仲文到底說了什麼!」
「骨肉親情~」弘治帝眼角滑下眼淚:「皇家的骨肉親情淡漠。」
「父皇想差了。皇家是世間最大的名利場,觸手可及的無上權利,不斷考驗人的本性。人的慾望被無限放大,非常容易迷失自己。」朱壽握緊弘治帝雙手,「孩兒不把昏迷期間遇到的奇事告訴父皇,因為起初孩兒被迷了心竅。」
弘治帝用力回握:「兒為何醒悟了過來?」
「因為覺得沒意思。九五之尊看似至高無上,處處受肘制,處處需要妥協。父皇活得太累太累,沒讓孩兒看到當皇帝的好處。」朱壽老老實實地回答。
在朱壽看來,明朝皇帝的日子真沒後世的屌絲舒服。
朱壽伸手摸向弘治帝光禿的額頭,弘治帝下意識避開。
「父皇戴帽子遮住光禿的額頭。公公們說,這是當年萬貴妃給祖母灌墮胎藥的後遺症,甚至造成父皇身體孱弱,讓皇爺爺起了易儲的心思。」朱壽很是心疼,「而皇爺爺的口吃,是景泰帝想廢掉皇爺爺的太子之位造成的。」
沒人誰能隨隨便便成功。屌絲羨慕得眼紅的富二代,所要承受的壓力超過常人數倍。我們的雙眼只能看到別人爬上了人生巔峰,而看不到攀爬過程的血淚。
人,要量力而行。
如果朱壽不是穿在朱厚照身上,他不會搞那麼多事。不管是成為勛貴子弟、還是農家子,他只會利用系統參加科舉,進士及第、拜相入閣。在大明皇家氣數未盡時造反,投入、產出嚴重不符。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朱壽眼神中透露出的認真勁,讓做了十幾年皇帝的弘治帝瞬間相信了他的話。弘治帝想了很多理由,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答案!
「臭小子!」弘治帝笑罵,「你為了無憂無慮當皇帝,快把大臣們逼瘋了。」
萬幸,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如果真如黑影所說,他的兒子在毓秀亭被飛石砸死,假兒子第一個要做的便是奪權、弄死他。這些兒子都沒做。
皇家父子相殘的事發生了不少。如果眼前的不是他親兒子,更難能可貴了。肉食者糜。沒有享受過權利好處的人,口頭上當然能淡泊名利。身處權利的漩渦,能保持本心的人極少。
弘治帝相信,眼前的肯定是親兒子。
朱壽傻呵呵地笑,心裡大鬆一口氣。便宜老爹這關過了。系統都能被他弄死,還怕其他妖魔鬼怪?!
父子倆說了會兒話。朱壽搬出《魔戒》的場景,繪聲繪色講述看不到的影子對他的迷惑。把弄醒他的功臣,推給了是太皇太后供奉的鍍金佛像。
滿滿都是套路。發揮了他上輩子誆騙大爺大媽買『金融產品』的功力。
弘治帝含笑聆聽,看了看屋內鐘錶指向的時辰,讓朱壽代他出席李兆先的婚禮。
朱壽跪安離去。
「太子可曾調動過兵馬?」弘治帝壓低聲音問。
一盞茶的功夫后,戴義輕手輕腳地走入暖閣。「啟稟陛下,殿下收到李閣老的報信,一路飛馳,並未調動一兵一卒。從蝦夷島招入的忍者,也在和韃靼的鬥智斗勇中損失殆盡。只餘下李小姐身旁的兩位女忍者。」
「那便好。」弘治帝老懷欣慰。
戴義陰沉地說:「老奴找不到闖入乾清宮的黑影。」
「交給太子處置吧。」弘治帝笑道,「祖宗保佑我兒未受迷惑。大明之福!」
從小喜歡風雅之物的衡王,定是受了黑影的迷惑才會喪失理智。可憐涇王小小年紀便沒了。一想到此,弘治帝的心刀割般難受。
「請皇爺寬心,小爺無事比什麼都好。」戴義連忙上前寬慰。
出了乾清宮,谷大用低下頭用腹語道,「羅教教眾已準備妥當。一收到暗號,便可保小爺安全無虞離京。」
「不過是父皇的身體有虧,需要精心調養些年。」朱壽吐出一口濁氣。
他做不出弒父的事,但自保的本事還成。永定門前的一番話,也是他自保的籌碼。如果便宜老爹想殺他,他會在羅教教徒的掩護下離京。到時引導一下輿論,百姓們還會站在他身邊。
好在,事情沒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朱壽問:「有什麼可當賀禮的?」
「我們回來太匆忙,沒帶任何東西。」谷大用為難地道。
朱壽掃了眼四周,從花園假山上敲下一塊太湖石碎塊。「這塊石頭長得像大明疆域圖,包好了送給未來大舅子當賀禮。」
谷大用一臉糾結地接過像桑葉的碎石片,左瞧右看不像輿圖上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