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8)

引渡(8)

金烏後來告訴朋這沒什麼新鮮的,羽從小就失眠慢慢地吃什麼葯也不管用,在第三次自殺未遂之後,她的身體里似乎有了一種對於毒藥的免疫或自我解毒的能力.漸漸的,她只能用毒藥來維持她的睡眠,就是這樣,很簡單,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朋聽了之後一夜沒有睡著,連吃了五片安定才入睡,金烏說朋你也太脆弱了,這樣下去你是不是也要象羽那樣吃毒藥才能入睡?金烏嘲笑地說完這句話就睡著了,一會兒便傳來悠長而舒緩的鼻息聲,還有一種淡淡的舍內爾香水的味道。凌晨時分朋聽見羽房間里傳來悉悉嗦嗦的聲音.朋覺得自己的聽覺忽然變得無比敏銳,小鎮的清晨清新而寧靜,因此幾十倍地加重了那聲音的分貝.當門輕輕地關上之後,朋不可抑制地穿上衣服走出去,遠遠的,他看見那個年輕女人步履蹣跚的身影.小鎮旁邊有一片樹林,按照金烏的說法,那林子很象法國名畫家柯羅筆下的那種樹林,那樹林有一種神秘幽深的感覺,尤其是在黃昏,黑色的樹梢在紫藍色的天空上襯出鏤空的剪影,你就一定會想象到在林子深處會有一群金黃色的林妖在舞蹈.當時朋遠遠地跟著那個叫做羽的年輕女人走進樹林.他看見她不斷地低下頭在採摘著什麼.他猜她一定是在采蘑菇.雨後的林子里常常長出一些新鮮的蘑菇.他想回去了.但是他掉轉頭,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那片森林.在高大的喬木和低矮的灌木之間,只透出一絲絲天空的訊息,他不知道回去的路在哪裡.他想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跟蹤這個叫做羽的女人了,但這不是那麼好做到的.他看見有一束迷朦的陽光象寶劍一樣直直地射入森林,那陽光照花了他的眼.他只能斷斷續續地看到那個年輕女人的碎片.她的灰白的衣服,她的黑髮,她的手....好象都被什麼隔離開了似的,如同鏡花水月一般恍恍惚惚,那束光越來越強,飄浮起來,最後把那女人淹沒了.朋這才感到自己很累很不舒服,接著他一下子知道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他的左側腰突然劇痛,天吶,腎結石犯了,他想.腎結石是他的老毛病,犯起來便要疼得死去活來.他不知吃過多少碎石葯但是毫無用處.來到M國之後他最怕的一件事便是犯病,因為他還沒來得及買醫療保險,而在這個國家,看一次病要花許多錢.錢,他是有的,但他決不希望這錢花在這方面.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他恍惚看見身旁一棵造型怪異的老樹,那老樹很象是一個巨人,那些樹枝象是彎彎曲曲的手臂,樹榦上那些突起的部位很象是一張張嬰兒的臉.天吶!那的確是嬰兒的臉!他壯起膽子伸手觸碰了一下那樹枝,樹枝突然象蛇一樣地卷了起來.把他卷得緊緊的透不過氣來,然後又突然揚起,張開,把他高高地甩了出去.他天眩地轉了一會兒,重重地落在一個樹樁上,失去了知覺.多年以後朋對我講起這段往事的時候,我的第一個反映便是質疑.因為我看過一個情節非常相似的恐怖電影.但是查過有關資料之後,發現朋的經歷遠在於那個電影之前,這使我感到雙倍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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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中國女性文學力作:徐小斌《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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