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罹難日

第一章 罹難日

傍晚的第一抹黑暗,摧毀了整個世界的光明,墓碑鑄就的鋼琴,在遠處悄自奏著迎接的罹難曲,餘暉泣血瑟縮、悲傷著不甘,我最後一次理理妝容,從容走進它的墳墓場。

浮塵囂張,極力渲染俗世的各種煩躁不安,儘管來來往往的人間寄居體無聊而粗糙的製造出一層層所謂的繁華魅惑景象,驀然回首,我還是準確無誤的透視到那道熟悉無比的身影。

......

......

賭場的BUS幾乎悄無聲息地駛進陰暗的地下通道,司機打亮本次送行任務的最後一束燈光,車門沉重一裂,釋放出那些欲求不滿的靈魂迫不及待走進光怪陸離的「修羅場」。

她跟隨在所有人的身後艱難地下了車,一身凝重紅色長衣並不能掩蓋住她隆起的腹部,人流匆匆,她被一些禮貌而急促的衝撞腳步蹣跚地擁進了上升的扶梯,扶梯強硬而有無比有力的執行著傳送任務,一股刺鼻的因摩擦產生的糊膠皮味道讓她禁不住抬起纖細的手指捏了捏口鼻,暗自疑惑:

「賭場每年從世界各地的賭客身上榨取了大量的血汗錢,卻為何不願隨時維護一下公共設施呢?嗯,如此濃重的糊膠皮味道,必是欠缺如常的潤滑劑保養的緣故,往膠皮上塗抹潤滑劑誓必要停止使用扶梯幾天,下樓的時候還好說,上樓時費力,賭客必怨聲載道影響賭場的業績,賭場管理層當然清楚這層厲害關係,也只有選定淡季來整修了,不過,長此以往「扶梯吃人事件」勢必再現!」

她邊思邊隨著人流走出扶梯,也自在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

這種情景下竟然還有心思替古人擔憂,自己的神經真的是大條啊!

遠離了糊膠皮味道,她的味覺感受並沒有好轉多少,各種人體氣味瀰漫過來讓她殘存的妊辰反應陡然加劇,她捂緊蒼白的口唇無聲地乾嘔了幾聲,幾滴黃褐色的口水滴在手掌上,她在鞋子邊抹了抹,附低身體時看到浮腫如巨蘿的兩腿自己也是嚇了一跳:

是啊,兩天兩夜的不吃不喝、12個小時的飛行距離,恐怕常人也都承受不住更何況自己。。。

她皺皺眉,卻毫不在意的抬起頭在人堆里細細翻找那個妖媚的身影。

「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當家裡的小房客吞吞吐吐的在半夜打她電話時,她正要接過婆婆遞過來的補品:

「喝完了睡的安穩」。

婆婆總是這麼叮囑道,儘管她從來不喜歡這些營養豐富的補品味道,也不喜歡晚上吃這麼多,但為了肚子里的胎兒生長愉快,忍了吧。。

湯有點燙,她隨手放在床頭柜上晾涼,為了睡的好,她總是在晚上8點鐘就設置成靜音,然而手機殼上的燈光一直閃爍不停終於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有點詫異的看看時間,快10點了,澳洲比國內早兩個小時,如此深夜,如此焦急,必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吧?

號碼是一串零打頭,她明白這是在澳洲發行的國際話費折扣卡的中轉號碼顯示,而他通常是用手機直撥,號碼會清晰的顯示出來。

是誰呢?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滋生,她猶豫一下決定還是接起來面對:

「。。。嗯,姐,你那個朋友,就是那個妖妖嬈嬈的那個。。。嗯嗯,她從你走後就把我們診所的門給封了,還把我們都從家裡趕了出去。。嗯,還有,你一回國她就睡在你的卧室了。。。」

今天是星期六,暗夜清冷無光,是澳洲賭場「斂財」的最佳日子,人山人海的很有些盛世繁華的意思,陣陣贏錢的歡笑和輸錢失望的嘆氣聲,此起彼伏,讓她有些恍惚:

不是說世界經濟不景氣嗎?人們哪兒來的閑錢來此博命呢?

她費力地扒拉開堵的緊緊的人牆,毫無羞恥地對著賭桌周圍的賭客提醒著:

「小心孕婦!小心孕婦!」

並在賭客亂翻的白眼中揚長而去,又鑽進其他的人堆尋找,賭場實在是太大了,沒有幾圈就已經把殘存的精力和體力消耗的七七八八,她舔了舔早已乾燥爆裂的嘴唇,決定給自己的身體留一個好印象,兜里的錢在買完必要的工具外,買完賭場專車所需的代用券之後就只剩下幾毛錢了,可是這幾毛錢根本連半瓶水都喝不起,她掂了掂空空的衣兜,決定還是去洗手間喝點免費的水,至於乾淨與否已經不在自己的人生規劃之中了。

洗手間里照樣人山人海,各種香臭交織在一起讓她很是乾嘔了一番,漱口的時候她看看自己的臉色,安慰一下自己:

「還好,還好,不算是難看,估計撐到凌晨四點沒什麼問題,嗯,加油!」

走到門口時,她忽然又改變了主意,下身的腫脹火辣感讓她想起自己似乎一整天沒有上廁所了,她看了看排著長隊的人流,想了想就走到女廁外的殘疾人廁所方便了一下,儘管已經尿不出什麼,她還是努力地擠了擠膀胱,一陣刺痛襲來,她不由的輕哼了一聲,本來虛空在馬桶上方的身體也就不顧一切地落了下去,她終於輕鬆地尿出來一些,心情似乎也不那麼急迫了。

她休息了一下,曾幾次都要閉眼睡死過去,卻被她頑強地掐醒過來,小腿如同吞飽的熱水袋,挪動一下有著錐心的痛感,她輕嘆了一口氣,伸手去抓廁紙卻發現已經快沒有了,

這些工作人員都是幹什麼吃的?可否投訴他們?

她再次詫異著自己的「閑心」,終於提上衣褲時,順著大腿根流下的一抹血痕讓她愣了幾秒鐘,卻又熟視無睹地提上褲子走了出去,有大衣遮著,沒有人能發現她后屁股上的那灘血跡越來越大。

嗯嗯,沒事,沒事,肯定能堅持到凌晨四點!

她安慰著自己又轉了幾圈之後,終於消耗盡了最後的一點體力,看來今晚她是不會來的了,她想。

她仰頭仔細盤算了一下計劃的可行性,發覺此時再去找她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嗯,就這麼算了?

她頗有些遺憾的沖自己攤攤手,難以支持的體重讓她在一排打小輪盤的座椅後面不客氣的擠著坐了下來,心裡有些抱歉地看著周圍依舊站立的賭客,在意識到如果不下注馬上會被趕起來后,她從兜里掏出來那張車票代用券,這個是可以代替籌碼的,不妨下一個?

她從來沒有賭博過,儘管他是賭場的高管人員,但她謹記他的告誡:

「賭場高管人員的直系親屬禁止在賭場賭博,否則隱瞞不報立即開除!」

她再次想到這個梗時,心裡有一種好笑的心態,前些年看到網上一個女研究生被一個小學生賣給人販子的新聞時自己還沒心沒肺地說人家活該,而如今。。。

真好騙啊!

她很鬱悶地感慨了一下,發現想昔日的這些可笑的經歷一無是處,遂就集中精神觀察著輪盤走向,幾次之後就決定了進行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賭博:

十三號!

她果斷地把代用券押在13號上,在西方世界中,13代表著黑色的數碼,凡是遇到13總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比如說股票市場大崩潰,經濟危機的爆發日,還有X國幾任總統被刺殺的日子均在13號。

今天也是十三號,但她認為自己的13號肯定不同於以往,肯定能給自己帶來好運!

白色的轉珠終於停了下來,她緊瞪的雙目也終於鬆懈,卻不無遺憾的攤攤手:

沒中!

是跟13號八杆子打不著的26號!她不禁懊惱地捶了一下桌子,小手指頭上的殘留的水晶指甲再也不顧臉面斷了幾節,她撿起那幾節指甲,惋惜了一下當初做指甲花的300多大澳幣,然後一一把它們彈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再也沒有了繼續賴在桌旁的理由,她開始盤算著,到哪去耗掉這人生多餘的三個多小時,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到賭場員工出入口那裡守株待兔比較好:

萬一自己太累了走不動了咋辦啊!

員工出入口就在電動滾梯的旁邊,由兩道假牆圍著,沒有賭客出入的騷擾,這裡還是很有一種靜謐的神態。

她用自己專業的醫學知識解剖著賭場的建築結構,發現這裡缺乏一個保護員工不受瘋狂賭客騷擾的裝置,一旦輸急眼的賭客瘋狂要找賭場的工作人員撒氣那該怎麼辦啊?

牆上連一個報警或警報的按鈕都沒有,被害員工呼救來不及,即便樓上觀察監視器的員工發覺了,再派保安過來營救,那不是黃花菜都涼了嘛!

她微笑著點點頭,為自己縝密的邏輯喝了一聲彩!

這裡的角落遠離賭博區,沒有了老虎機的霹靂嘩啦的音樂叫聲,普通人壓的再低的聲音只要用心去聽還是能猜到一些端倪的。

「已經幾次都要得手了,卻被她溜了,下次見到她一定就。。。」

男人吱吱唔唔道:

「何必趕盡殺絕呢?再說她懷的始終都是我的孩子,這麼做我良心過不去!」

女人一聲冷笑:

「你現在還想講良心,在你故意讓她懷孕的時候你就已經沒有良心了!」

說話女人的聲音著實特別,有著30多歲女人不多見的嬌嫩聲線,不用看就能體會到她一邊撒嬌一邊拋著媚眼兒的神態是多麼的無敵,可是儘管女生嬌滴滴的聲音很是誘惑人,但兩人的談話內容三觀也太不正了,但凡有點義憤的人都會填膺,更何況她這個被他們算計的對象呢?

她很感謝自己買的那個13號,正因為它沒中才讓她提前一步離開了賭桌到這裡守株待兔,不錯,運氣真好,終於守到了兔子,而且一守就是兩個!

她有點歡呼著站立起來,雙腿的沉重似乎不見,她將兩手小心地插進大衣的口袋,向著假牆背後的兩人走了過去。

「好久不見,同志哥,你好嗎?」

「同志哥」是她和他在相愛最初同居時的昵稱,她很喜歡看著他在廚房一邊燒水煮茶一邊對著她唱:

「同志哥,請喝一杯茶呀。。。」

她曾經問過他,為什麼總是唱這一句,而且只會唱這一句,他說,小時候經常聽媽媽一邊做飯一邊等著做鐵路工人的父親回來時唱的,因為媽媽也只會這麼一句,所以他也只是會這麼一句,說的時候眼睛里似乎很有些晶瑩在閃爍。

她對當時的情景印象深刻,所以現在面對他、稱呼他「同志哥」時也是目帶晶瑩,她很自信,自己的笑容很親切,可是她不明白這兩人的神情為什麼這麼奇怪,尤其是那個女的,完全沒有了平時她見到她時的乖巧媚態,兩隻眼睛睜的大大的,像是。。嗯,像是見到了鬼一樣,對著她的慢慢走進不斷後退,卻突然大叫一聲轉身就跑,她聳聳肩,無可奈何的揚揚大衣的一角,一聲輕咳之後,伴隨著一陣焦糊的味道,她看見她已經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嗯嗯。。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嘖嘖!」

她搖頭嘆息道,又繼續向她的「同志哥」走去,「同志哥」早已縮在假牆的一角,很沒出息的癱軟在那兒,往日如煢煢白兔般純真的眼神早已不見,一股死灰從眼底滲出來敷在臉上,嘴唇哆嗦著半天也放不出一個屁。

「真的很像死人啊!」

她繼續嘆息著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她本想坐下來或者蹲下來,可是這肚子里的孩子太礙事了,徹底地阻斷了這種可能,她只好站著,在挺起的孕肚旁用手指頂著大衣的口袋對著他點頭示意道:

「同志哥,結婚的那天太匆忙了,我根本沒有聽清楚公證人員給我們準備的結婚證詞,你可以幫我背一下嗎?」

「同志哥」嘴唇哆嗦著半天還是一個屁也沒有,她無奈地攤攤手,躬著身子對著他的臉提示:

「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他只是拚命地哆嗦著嘴唇不肯跟她一起敘述,她有點不耐煩了,再次揚了揚手,一陣硝煙過後,牆角的「同志哥」縮成一團不斷地嚎叫著,她搖搖頭:

「唉唉,你真的是太不爭氣了!一點點傷,血都沒有流出幾滴,就嚎叫成這樣,你兒子從昨天就開始流血他可是一聲也沒吭哦!」

她在他身邊緩緩走著,不斷地審視著他,看著他瑟縮的樣子,慢慢地一股莫名的笑意從心底升起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笑著,暢快地笑著,以至淚流滿面絲毫不能停止,笑聲的盡頭終於曝出一聲凄厲的怒吼:

「為什麼!!!」

手從大衣中猛地掏出來,烏黑髮亮的消音管清晰地鑲嵌在手指間的槍管上,她朝著他胸口的方向打了一槍,並繼續用槍口指著他的頭越走越近,越近就越能清楚他眼中的神情,她微微閉上了眼:

「卿卿,那套房子我看好了,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家了!」

「卿卿,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可擔心死我了!」

「卿卿,謝謝你懷了我的孩子!」

「卿卿。。。」

「卿卿。。。」

她復又睜開眼,手中的槍口對準在血泊中的他,卻無論如何也按不下扳機,忽聽身後傳來幾聲驚叫,這才轉頭看去,一群不怕死的看客們正縮在老虎機的後面探頭探腦的驚叫指揮:

「哦,那個人在動哦!快拉她一把啊!」

這些善良的人們並不知所以然才所以然,她對他們置之不理,不去計較,但他們的提醒卻也讓她再次注意到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她原來是在裝死!

她抽回頂在他頭上槍口對著她走過去,看到她掙扎爬行的速度很快,她趕緊打了她一槍阻止了她的去勢,她快速走到她面前對準她的太陽穴正要叩響扳機,忽聽身後一片吼叫聲:

「FREE!」

嗯,怎麼能這麼不順呢?

她有點痛恨自己優柔寡斷啰里八嗦,該干就干、該斃就斃哪來的GB場景介紹啊?

她回頭看了看成群結隊站在四周正忙著拉出一條黃色的警戒區域的警察們,她感到好奇和多此一舉,同時正義感也讓她對自己的行為浪費公帑感到羞愧不已:

「額,不用這麼忙乎,我只要這兩人的命陪著我就好!我絕不濫殺無辜!」

可惜澳洲的警察是不肯她這個機會的,就在她的左肩一動的時候,幾柄槍支一起噴出了火花,巨大的后挫力讓她身中幾彈的身軀踉蹌地向後倒去,在翻過齊腰高的欄杆之後,凌空從三樓摔了下去。

......

......

神說:黑暗就是賜給飛蛾撲向火的願望!

......

......

從三樓摔下去的卿卿,血紅色的大衣呈大字型攤開著,隆起的腹部中槍后,一股股的血水在空中飄渺散成一種血色氳煙,蒼白的臉色襯托著黑色無神的眸子,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困惑,心裡明白卻又無能為力,她靜靜閉上了雙目,等待著意料中致命痛楚的到來。

我飄然而至,在軀體落地的那一瞬間接住了她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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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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