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平平淡淡

60.平平淡淡

方艷深思熟慮,決定主動出擊。

「我覺得你也不錯。」

她說:「行俠仗義是很危險的事。」

方艷對現實有清晰的認識,她知道選擇走自己想走的路有多麼艱難。

她是方成乾的長女,備受寵愛,胎中帶了靈識,一步步走過來,也是如同走在懸崖邊上,左一步右一步都是要粉身碎骨的。

但是畢竟處在上層,撕破臉暴力以對的少,多是用各種粉飾著道德倫理的東西來彼此攻訐而已。楊天驕卻是實實在在要和人真刀真槍走過一場的。

換句話說,方艷只需要打嘴炮,雖然嘴炮輸了,也是下場凄慘,到底是錦衣玉食,餓不著凍不著。楊天驕卻是從各種天才人禍中成長出來的。

他坐在桌前,側頭看她,雙手安分地捏著那幾張宣紙,放在桌上。

她伸手過去,楊天驕吃了一驚,猶豫着放下手中的宣紙,反手握住她的指尖。

他的指尖滾燙,她的手指柔軟。

方艷輕聲問道:「你說你們去掃清佔山為王的土匪是嗎?」

楊天驕耳尖紅得要滴血,昏昏陶陶的,聞言也壓低了聲音道:「是。」

這裏幾乎沒有什麼宮女太監,每日定時有人過來灑掃,卻不停留,權當這裏沒有人一樣。

按理來說,他們不需要擔心任何人聽到他們的話,再說了,就算有人聽到了,也沒有什麼大礙。

可是他們聲音輕輕的,生怕驚走了什麼東西一樣,小孩子小心翼翼地去靠近駐留在鮮花之上的蝴蝶也不過是這種情景了。

方艷問道:「那伙山匪有多少人馬?」

楊天驕傾身過來,離她進了些,低聲道:「大概也就一百多人,那裏地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他們佔着地勢劫掠商隊和山下的百姓,蘇先生就讓我們過去清掃道路。」

方艷也坐過去一些,凝神細聽:「那不是很驚險咯?」

大略這些女孩子家也是喜歡那些出生入死的俠客的,楊天驕想。

他回憶起那次剿匪的始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方艷,輕描淡寫道:「上山時費了些力氣,可是到了山上,那些匪徒喪失了地利,就成了一盤散沙,其實不堪一擊。」

方艷是讀過兵書的,她問:「傷亡如何?」

楊天驕道:「我們全殲了那窩匪徒,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沒跑。弟兄們死了三個,傷了五個,還傷到了一個從山下的村子裏找來的嚮導。」

他有些擔心方艷沒有見過血,聽起這些血腥的事情心有不忍,連忙又道:「那窩土匪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才上山的。前幾年稅負輕了,蘇先生又教縣裏的人種地,糧食是夠吃的,如果不用重刑,這種事以後屢禁不絕,才真的是禍害不淺。」

方艷卻聽得津津有味,並不在乎全殲了那窩土匪是不是太過於嚴苛了。

就算那些人真的是良民被迫上山,過了些不勞而獲的日子以後也是潛在的禍害,更何況,聽楊天驕的意思,青鳳教已經逐漸取代了那裏的官府成為了百姓心中的青天大老爺。

那就不止土匪的問題了。

那裏的基層也絕對有問題。

這是早就明擺着的事兒,但凡是大一統王朝中某地出現了地方割據勢力,或是那裏匪盜尤其多,那麼絕對是基層的府衙腐爛得一乾二淨了。

撇開心中對於當地府衙的不滿,方艷將注意力迴轉到他的身上,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

「那你豈不是很容易受傷?」

楊天驕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沒有,我運氣一直不錯。」

他確實很少受傷,最近受的傷還是上次袖箭從指尖帶走了一塊皮肉,但是很快就又長好了。現在伸出手來,只能看到一道淺淺的疤痕。

「身手也好。」

方艷心裏一松,笑眯眯地誇他。

身手好,運氣也好。

兩人離得愈發近了些,方艷又說:「這個本子我看得有五六個人,得去外面找幾個人。」

楊天驕心中一動道;「莫老班主——」

誰知方艷也正有此意,開口道:「莫老班主——」

這話頭正好撞到了一起,方艷想起來剛見面時的情景,當時楊天驕撞上了狄人和莫老班主的矛盾,悍然出手牽涉其中,一併送進京兆府來了。

要說方艷畢竟對狄人沒有什麼好感,那狄人本也就不佔理,就直接把楊天驕和莫老班主一行人給放了。

「我這就讓人請莫老班主帶人進宮來。」

莫老班主的班子是京城中鼎鼎有名的,捧出了好幾個名伶。宮中不養戲班子,因此也常把人叫進來表演。

其實哪怕宮中再節儉,養戲班子的錢總是有的,可是方成乾在的時候,雜劇是民間不登大雅之堂的一種藝術形式,他看不上。

方艷登基之後,又考慮到一來沒必要騰出一筆錢來專門用做這個,二來養在宮中的班子不如外面經常登台表演的那些久經磨練,便也從沒有動過這個念頭。

突然心中一動,方艷又想起一件事來,貌似輕描淡寫地問道:「和你一起的那幾個孩子是你們教中的人嗎?」

說起教中的事,楊天驕左右為難,左思右想,道:「是教中統一收養的孤兒。」

「嗯。」方艷早有預料,安靜地點了點頭。

「那個姑娘又是什麼人?」

這個是必須得問的。

楊天驕心思急轉:「你說苗苗嗎?」

「好像是。」方艷的記性是極好的,當初那個姑娘確實姓苗。

「她也是教中收養的孤兒,我們都以兄弟姐妹相稱。」

方艷的手指在材質厚重的八仙桌上敲打,沉思道:「婚配了嗎?」

楊天驕這時候才明白方艷是什麼意思,忙道:「她是阿志的未婚妻。」

方艷才不在乎阿志是誰,滿意微笑。

事實上,真正的重點應當是青鳳教的各種作為,但是方艷之前就已經調查得差不多,此時也並不需要這種與機密無關的尋常消息。

青鳳教真正的威脅在於他們走的是堂堂王道,民心所向。

但是凡事有利有弊,這條路穩當,卻慢。而且但凡以此道起家的政權,它的對手一定是極近腐朽了。

方艷十分自信,青鳳教比狄人好解決得多,只要逐步清除掉朝堂中的腐肉,這伙反賊自然是不成威脅的。

說起來——能毅然決然地走王道之路,而不貪圖速成,青鳳教中也是有高人存在的。

閑扯了半日,方艷才悠悠然地離開。

有時候她極度蔑視方成乾在政事上的所作所為,有時候她也不得不感謝他。

若不是方成乾十幾年不上朝,不理俗務,一幹事情全部交給手下人辦理,她平日裏想偷個懶也沒有那麼容易。

因為這個造成朝中百官權力太大,互相猜忌不幹正事,那是另一回事兒了。

方艷在心中又過了一遍各項事宜,將女塾一事提到了眼前。

也是時候該開始辦女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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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位登基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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