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

一盒餃子、兩個包子、三個大饅頭。

這就是小青蛙準備出門帶上全部食糧。

白子程瞧著它把可愛的包裹系好，背在稚嫩的肩膀上，忍不住疑惑道：「你這不是經常去人類的世界嗎，為什麼沒有嘗過人類做的菜？」

小青蛙眼皮都不抬：「正經妖怪才不會碰人類的東西。」

白子程怒：「你吃的不是很香嘛？！」

小青蛙難得解釋：「隨便吃了人類的食物，拿了人類的財物，會去坐牢的。」

白子程這才平靜下來，莫名擔心：「你真的蹲過監獄啊？那時候你應該很小吧，大妖怪有沒有欺負你？」

小青蛙沉默片刻：「不告訴你。」

白子程抱手：「不告訴算了，走吧走吧，那姑獲鳥是什麼戰鬥力？」

小青蛙扣上草帽，像江湖高手一樣回答：「要捉過才知道，主人不在乎。」

話畢，它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之前白子程只關心自己死活，現在漸漸熟悉了小青蛙的存在，想到它真的要去外面的大世界去捉捕兇惡的妖怪，難免有些擔憂。

不過……以宇鳴的凶萌程度，應該沒關係吧？

白子程站在門口嘆息，然後拿起鋤頭收拾起了院子。

據梅梅說，三葉草是附近妖怪最喜歡的食材，如果多種一點，就能多換點金子，也能順便改善下自己的伙食，否則繼續陪著小青蛙吃素食大全，他真的快要瘋掉了。

*

千辛萬苦開墾了兩天，院子里的耕地面積增加了一倍。

白子程撒上三葉草的種子又澆好水，不禁得意地叉起了腰。

正值無事可做時，花枝招展的小蝴蝶飛進了院子，嘻嘻笑道：「小可愛，寂寞嗎，讓我來陪你做點不可描述的事呀～」

白子程看得出花齊不會輕易得罪宇鳴，不禁揚手趕走它：「老子堂堂七尺男兒，你少胡亂起外號。」

小蝴蝶瞬間幻化成美人的樣子攔住他：「哎呀呀，我很會養人類的，你充其量也就十五六吧？當然是小可愛啦。」

白子程：「我十八了！」

花齊掩嘴笑：「是嗎？可我出生那年，人類可剛剛會使用蒸汽機。」

白子程：「？」

白子程：「……」

白子程：「誒誒誒誒？！」

花齊哼道：「妖怪可是會活很久的，我還年輕著吶，說起來你和小宇鳴差不多大呀～」

白子程從驚訝中回神，皺皺眉頭：「它怎麼還不回來？」

「嘻，那姑獲鳥阿阮可是我家的頭號護衛，武藝高強，宇鳴能不能回來還是個未知數。」花齊賤笑：「倘若回不來，也算是替大長老除掉了心腹之患吶，你不也自由了？一舉兩得呀～」

白子程張大眼睛：「你、你不是小青蛙的朋友嗎？怎麼說這種話？」

「朋友？」花齊笑得前仰後合，忽在幻影中衝到他近在咫尺的位置，聲音也變得冰冷：「你剛來沒多久，怕是對妖怪有誤解吧？我們可是只為自己好，從來不交什麼朋友的！」

白子程毛骨悚然地繼續瞪著狗眼。

花齊恢復正常：「嘻嘻，我開玩笑啦，走吧，宇鳴拜託我帶你去村裡逛逛。」

白子程咽下口水，發覺這蝴蝶雖然長得美，性格卻可怕的很，竟有點不想跟它單獨相處了。

花齊拍拍手：「它還說要吃洋白菜餡的包子，那是什麼鬼啊？」

「……一種人類的食物。」白子程回頭瞧向空空如也的廚房，妥協道：「好吧，我們走。」

*

雨田村的集市照舊是妖怪雲集、熙熙攘攘。

沒了宇鳴鎮場子，再沒有誰多看白子程半眼。

他落得輕鬆，去梅梅那裡抱了洋白菜，又在香料店研究起妖怪的調味料。

明顯養尊處優的花齊無聊到打哈欠：「喂喂，你這個僕人當的也太盡職了吧？做飯的事讓廚師來就不好了？——哦～我忘了，宇鳴家裡一窮二白，所以你還是跟我去過好日子吧～」

白子程拒絕：「省省吧，我討厭長翅膀的東西。」

「你！沒有眼光！」花齊頓時生起氣來，轉身就飛走了。

白子程終於輕鬆下來，喃喃自語：「真是聒噪，還是呱兒子安靜省心。」

*

購物完畢，一派輕鬆。

白子程琢磨著也該回去了，不由走到市集里尋找小蝴蝶的影子。

可誰知道花齊那傢伙身在何處？

他兜兜轉轉好幾圈，都沒看到那熟悉的影子。

白子程覺得暈頭轉向，站在街角擦了把汗，還沒來得及決定是否要拋棄那傢伙，後腦就遭到狠狠一擊！

洋白菜咕嚕嚕地滾走了。

隨之倒下的，還有流年不利的小白。

*

出門，捉妖。

回家，睡覺。

這是宇鳴從小到大重複到再也提不起興緻的平凡生活。

但這回它飛快地辦完差事，立刻背著小包裹忙不迭地爬上山，進門就宣布：「我回來了！我餓了！」

可惜院子里沒有飯菜香，什麼都沒有。

小青蛙眉頭一皺，立刻屋裡屋外尋找好幾遍，氣道：「小白！你躲哪裡了？我給你買了新衣服哦～」

仍舊鴉雀無聲。

小青蛙扔掉包裹，鬱悶回屋摸出電話，朝花齊質問：「你是不是把小白綁走了！還給我！」

「宇、宇鳴……」花齊心很虛：「我把他弄丟了？」

小青蛙驚呆：「你說什麼哦？」

花齊：「是你讓我帶他去逛集市啊，然後他就四處亂跑，等我回過神來連影子都沒了，昨天里裡外外找個遍，一無所獲……要不然我賠你個僕人好了，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不要！我就要小白！」小青蛙用力地把話筒丟回抽屜，拿出匕首在廚房的石頭上磨了磨，立刻朝外跳，它多半是嫌這樣速度太慢，轉而幻化成個穿布衣的高挑少年，如一陣風似的衝出了家。

*

卻說倒霉的白子程正倒在個不知名的山洞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守著它的是幾隻醜陋的鯰魚怪，連話都不會說，只要他一嚷嚷，就毫不客氣地拳打腳踢。

白子程全身是傷、手腳被綁，有苦說不出地縮在角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洞口才傳來腳步聲。

他伸著脖子去瞧，發現是只更老的鯰魚怪，還有點眼熟，不由結巴道：「你、你不是那個刀具店老闆嗎？」

「哼！」鯰魚老闆氣鼓鼓地靠近。

白子程緊張：「打你的可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啊！」

鯰魚老闆狠狠踢了他一腳：「你是那小子的僕人，它的債就是你的債！」

白子程痛到抽氣，真懷疑自己腿部骨折。

鯰魚老闆說：「我們拿它沒辦法，拿你還沒辦法？這個禍害，不配住在我們雨田村！」

白子程打落牙齒混血吞，真不知道小青蛙造過多大孽，只能小聲勸道：「它不太懂事，已經知道那天不該動手，也保證以後都不隨便動手了……」

鯰魚老闆怒道：「保證有什麼用？宇鳴可是坐過牢的罪犯，我們雨田村清清白白，不歡迎這種辣雞妖怪！」

……啥子？還帶歧視的？

白子程忍不住反駁：「不是已經改好了嗎？」

「你這個卑微的人類，少替它狡辯！」鯰魚老闆抬起拐杖。

白子程嚇得縮了脖子。

正在此時，一個清亮的少年音回蕩在山洞裡：「不讓我住我就走，我不稀罕雨田村！放了小白！」

白子程頓時鬆了口氣：「兒子！我在這兒！」

沒想到逆著光進來的並不是小青蛙，而是個身材修長的少年，他水綠色的短髮亂蓬蓬的，穿著白色布衣、光著兩隻腳，嫩到滴水的臉是雙明亮的葡萄眼，可惜現在眼裡盛著不滿，看起來有點凶萌。

鯰魚老闆嚇得後退兩步，忽然挾持住白子程：「宇鳴！你別亂來！」

宇鳴生氣地抿著嘴，握緊手裡的匕首，彷彿下一秒就會動粗。

鯰魚老闆緊張：「我不想殺人的！只要你答應搬走，我們就井水不犯河水！」

宇鳴：「我都說了，不住就不住！」

鯰魚老闆：「那你簽個字據，三天內離開這裡！」

宇鳴皺皺眉頭，最後一把搶過小鯰魚怪遞過來的合同和筆。

圍觀整個過程的白子程被氣到：「憑什麼啊，你是村長還是誰，有什麼資格逼它走？坐過牢也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不要欺人、欺蛙太甚！」

聞言，宇鳴茫然抬頭眨了眨眼睛，最終還是簽了合同。

鯰魚老闆目的達到，立刻丟下白子程、帶著手下逃之夭夭。

宇鳴鬆了口氣似的走過來解開繩子，用力揪住白子程的臉：「都說不準亂跑了，你怎麼這麼蠢哦？！」

白子程：「兒子，真是你啊，你也會變成人？」

宇鳴揪的更用力：「我是你的主人。」

「是是是！」白子程吃通妥協。

宇鳴低頭看了看他傷痕纍纍的四肢，陰沉下臉：「我要埋了這幾隻臭魚。」

白子程扶著牆站起來：「算了吧，那你豈不是要二進宮了？」

「痛嗎？」宇鳴鬱悶地盯著他，大眼睛黑白分明：「又要買葯了，浪費錢哦。」

白子程頓時心如死灰：「不買也無所謂，死不了，走吧。」

誰知宇鳴卻一把背起他，悶不吭聲地朝山洞外面邁開步子。

*

少年的脊背雖然消瘦，卻又很結實。

白子程嘆氣：「你真的比我大嗎？看著不像啊……」

宇鳴兇巴巴：「妖怪長的慢些，誰像人類那麼低等哦，吃了就長肉。」

白子程：「……你說的是豬吧？」

宇鳴哼哼。

白子程：「姑獲鳥找到了？你沒受傷吧？」

宇鳴：「小破鳥給它打五分，已經交給大長老了。」

白子程略微放心，因為驚魂未定了一宿而有些疲倦，漸漸在搖晃中合上了眼睛。

宇鳴皺眉回頭，步履放慢了些，照舊朝著自己的石頭屋邁步。

陽光依然溫暖燦爛，照在綠意盎然的山坡上，安寧得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