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紙條

新來的轉學生陸揚真的是一個十分低調的人。

雖然物理、化學兩門課的老師都發話了，他可以不用參加開學摸底測試，讓二班的學生無比羨慕，但陸揚還是要了一份試卷，低調答題。

這一批新轉學到市一中的學生人數不少。許多家長為了高考分數線比較低，特意將孩子的戶籍遷回了S省。市一中的教學質量又一向有口皆碑，名聲在外，這就導致新學期一開始，市一中就大量湧入了不少新來的轉學生。

有傳言，省城的校霸大佬也轉學過來了……

二班的學生們興緻勃勃地扎堆熱情討論了一圈，還沒從新來的轉學生中間找出究竟哪位是省城的校霸大佬，就被接連而來的物理、化學考試砸掉了一層又一層血皮。

等到下課鈴響，二班一片哀嚎遍野。

「完了，考得稀巴爛！」

「最後兩道大題我都沒寫，估計連及格都勉強了。」

「這成績沒臉回家見家長了。」

一片哀嚎中，唐詩卻感覺自己這次考得出乎意料的順利。昨晚複習的知識點，都用上了。

她表情輕鬆，自然有些人就看不過眼。

一個女生快步跑進來，故意放慢腳步在唐詩的桌子前繞了一圈，才跑到班花沈雨彤面前，揚聲喊道：「雨彤，徐老師讓你去辦公室幫忙整理試卷！」

這個年代，每次考試后老師點名幾個學生去辦公室里幫忙批改試卷，對學生們來說是莫大的榮譽，代表着老師的信任和喜愛。非學習尖子或者課代表，普通學生難以得到這樣的青睞。

簡單說，能去幫忙整理試卷的，都是老師面前的「紅人」。

沈雨彤一向學習好，家庭背景也好，在班級里人緣又好，所以向來深受班主任徐永梅的喜愛。

每次考試后，必定點名讓她去辦公室幫忙核算個成績，批改些選擇題，沈雨彤也能因此有機會提前所有同學看到考試成績，算是一個小小的特權和優待，頗受同學們歡迎。

而唐詩——

自然是從來沒有獲得過這份殊榮的。

在一片艷羨的目光中，沈雨彤飄然起身，聲音柔和地點頭：「好，我這就去。」

來傳話的那個女生隔着半個教室，橫了唐詩一眼，故意提高分貝起鬨道：「雨彤，你這次又考得不錯吧？」

沈雨彤盈盈一笑，「還好，跟平時發揮差不多。」

「那就是考得很不錯了。」女生故意抬高了下巴，點頭道，「哎，有些人吶，就是一瓶水不滿半瓶咣當，天天以為自己考得多麼好，尾巴都翹起來了！真有那份本事，拿出來和雨彤比比啊，別以為自己考個百八十分的就上天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站在沈雨彤的周圍，和隔着半個教室遠，身邊空蕩蕩的唐詩，形成了涇渭分明之勢。

誰親誰遠，一目了然。

唐詩眨了眨眼睛，這才從這些拐彎抹角的話裏面，聽出了問題所在。原來是看到自己考完試神態輕鬆，惹紅了某些人的眼睛，故意來找自己的茬兒。

這鍋她不背！

她沒有默不作聲，像以前一樣當做沒聽見，反倒粲然一笑，主動迎向那邊爽利地笑道：「沈大班花，你也提前幫我看一下成績，行嗎？」

她這一開口，教室里所有看熱鬧圍觀的人都有些愣。

就連沈雨彤望着唐詩帶着笑意的眼神，突然也有點發懵。

以前唐詩可不是這樣主動的性格！

她心底一時翻湧起了複雜的情緒，說不明道不透是驚詫還是厭煩，看着眼前的唐詩，更是第一回發覺有些陌生。

就像是小時候自己家裏養的那隻小松獅一樣，天天膽小怯懦地任由她欺負玩弄，被她打痛了也只是「嗚嗚」地躲到一旁角落裏自己偷偷舔傷去。

沒想到，忽然有一天，這個小東西也學會了反抗，冷不丁地倒咬一口將她的手指咬得鮮血淋漓。

沈雨彤眼神冷了下來。

一片安靜之中，她突然綻開了一個巧笑，柔聲點頭答應，「好，我幫你看成績。」

沈雨彤去了老師辦公室，聚在一起看熱鬧的二班學生相互看看，眼看着唐詩神色如常瞧不出絲毫異樣，也無聲散了。

但是滿教室的悄悄話，卻是三五成群私下熱鬧地響了起來。

「唐詩成績沒有沈雨彤好吧？」

「那可是，沈雨彤一直穩居班級第二，成績從來沒掉下去過，唐詩的最好排名也就是第四或者第五。」

「這次有的瞧了！看唐詩這次考試的信心很足，說不定能將沈雨彤比下去呢？」

「怎麼可能？就唐詩？？一百年也趕不上沈雨彤！哈哈哈哈哈哈……對了，你考得怎麼樣？」

「別提了，爛透了！妥妥的考砸了。」

唐詩聽着風言風語，神色自若，拿着高一的筆記本已經開始溫故複習起高一的知識。

考試成績是最不可能作偽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等考試成績出來，誰高誰低一清二楚。

但是被所有同班同學這麼嘲笑，她還是有些無奈的。

唐詩心裏嘆了口氣，心想自己以前真的是太好脾氣了。

她撕下一頁草稿紙，拿起筆在紙上瀟灑地唰唰寫下一行字，然後將草稿紙對摺，在最上面的空白處標明「看完往後傳」。

唐詩一轉身，笑吟吟地將紙條遞給了身後的老同桌許佳。

她用手指敲了敲「看完往後傳」幾個字，沒多說話，就乾脆利落地轉身回去。

許佳：！！！

看着這個突然掉落在自己面前的紙條，許佳有些猝不及防，懵在了座位上，久久回不過神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心跳得厲害，腦子裏一瞬間轉過無數的念頭。

唐詩在紙條上要跟自己說什麼？會不會是換了同桌之後，記起她的好了，要跟她道歉？還是想安慰她考試考得不好？或者是因為新來的轉學生陸揚，所以特意找她說些什麼悄悄話……

霎時間，許佳經受過考試摧殘過後亂鬨哄的腦子都快炸了，她……該不該搭理唐詩呢？

她捂著心跳，渾身緊張地緩緩打開了紙條。

只見——

「當你覺得自己考砸了的時候，不要悲傷……

……

……

……

至少你的判斷還是對的！：）」

許佳憋紅了臉，瞪着這張紙條滿心不可思議，剛才所有的糾結想法瞬間變成滿腔吐槽不出口的心塞。

「許佳的負面值+113」

「許佳的負面值+109」

「許佳的負面值+96」

……

她的異樣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剛才唐詩轉身遞紙條的小動作可是不少人都看到了。此時，又看到許佳的臉色難看，所有人就特別好奇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麼。

當即，就有人按耐不住了，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許佳，什麼紙條？給我們看看？」

許佳的臉上青白交加，將紙條像是燙手山藥一樣扔給了身後的同學，頭也不肯回地飛快逃出了教室。

這下子，所有人的好奇心更加提起來了。

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麼？

隨後不一會兒，唐詩的腦海里接連響起了系統提示聲。

「曹寧寧的負面值+60」

「丁雪兒的負面值+72」

「彭浩然的負面值+47」

……

她樂得笑容滿面。

經她這一打擊，剛才班裏扎堆湊在一起嘲諷她的竊竊私語終於停了，唐詩耳根清凈了不少。

她專心拿起筆記本，開始複習。

教師辦公室里，此時正熱火朝天，忙得轉不開身。所有高二年級的老師都被抽調在一起，分頭批改著開學摸底的考試試卷。

昨天考的數學、英語、語文三門主課的試卷差不多已經先批出來了，眼下正安排各班的學生兩兩一組核算登記最後的總成績。

二班的班主任徐永梅教的數學，昨晚徹夜未眠，通宵批了一晚上卷子，眼睛裏都熬出了紅血絲。她把二班的卷子先抽了出來，看了幾份表情越來越差。

「這次普遍考得太差了！」

她壓着怒氣，批評了一句，頓時引起了旁邊老師的紛紛贊同。

「是啊，上學期剛學的知識點過了一個寒假，又忘得凈光。」

「我這科語文也不理想，默寫的部分都空着沒寫，一看就是沒下功夫。」

「這都高二下學期了，你說這群孩子怎麼就不知道自己着急呢！」

老師們抱怨連連，一旁算分的學生們都靜悄悄裝着鵪鶉不敢冒頭，默默低頭幹活兒。

徐永梅翻了大部分二班的數學試卷，看到沈雨彤的，不由隨口稱讚了一句，「雨彤這次考得不錯。」

沈雨彤笑着放下了一口氣，「謝謝徐老師。」

瞧著徐永梅沒有再開口的打算，她小心試探道：「徐老師，其他人呢？唐詩考的怎麼樣？」

「唐詩？」徐永梅臉上的神色不虞，顯然是沒關心過唐詩的成績。剛才匆匆掃過的時候，也沒有特意留意。

但沈雨彤算是她的得意學生。

在這次的數學開學摸底考試中，沈雨彤考了136，雖然離滿分還有一定距離，但是在整個年級平均分都大幅度下降掉到90以下的時候，這個成績就格外難得，能夠稱得上是高分了，總算是沒有讓她失望。

也正是由此，當沈雨彤詢問唐詩的成績時，她才沒有一口駁回去不理會。

「哦，我看看——」徐永梅翻著試卷，很快便從二班的試卷中找到了唐詩的，她漫不經心地掃眼望過去，卻是轉瞬震驚地愣住。

許久，沒有作聲。

沈雨彤看到這一幕，不禁心飛快地跳了一下，驀然呼吸有些亂了起來。等了兩分鐘，徐永梅還是沒有出聲，她忍不住主動叫醒她：「老師？徐老師？」

徐永梅這才回神。

「哦，這成績——」她快速將唐詩的試卷從上到下瀏覽了一遍，小題全對，選擇題沒有一道錯的，該考的知識點都對了。

下面四道大題，竟然也寫的清清爽爽，卷面工整，一目了然，沒有多餘或者含糊的步驟。可見，答題的思路十分清晰。

最難得的是，最後一道大題，這次出題時數學組的老師們特意一致同意將最後一道大題的難度拔高，用到了高二下學期才能學到的知識點，也是提前摸底了解一下整個高二學生們的水平怎麼樣。

這道題他們原本就沒期望有多少人能做出來，但沒想到唐詩竟然做對了！

不光答對了，清晰的解題步驟更是簡潔易懂，一步一步順利推理出最後的答案。

這讓徐永梅心裏狠狠吃了一驚。

怎麼可能？

這真的是唐詩的試卷？

成績沒有算錯？

徐永梅心驚肉跳。數學不同於語文或文綜考試，沒有主觀題，卷子從頭到尾全都是客觀題，答案都是固定的，答題步驟也清晰可見。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得多少分就是多少分，不可能有錯判或者誤差的情況在。

因此，徐永梅心裏受到的震蕩和衝擊格外大。在她的記憶里，唐詩的成績雖然不錯，能夠在班裏一直排到第四、五名，但卻是從來沒有拿到數學考試滿分的情況。

哪怕這次僅僅是一次摸底考試，也是前所未有過。

徐永梅提起了一口氣，默聲在心裏快速核了一遍所有題目的總分，才終於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150。」

她深呼吸一口氣，滿懷不敢置信地說出了這個分數，「唐詩這次考了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