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有娘子沒

88.有娘子沒

檢驗真愛的時候到了「都知道了。」

這算是他們兩個,第一次面對面說話,而說的第一句話,並不讓人覺得安心舒適。

她說話的聲音啞啞的,聽着就知道她現在應該很不舒服。

卓景鬆開了一直都抱着她的手,漂亮的眼尾變得冰冷起來,「你……。」

「統領大人在外面對吧?」

白濘冷不丁打斷他的話,眼底透出幾分光彩。

「不在,我讓他回宮了。」

卓景心口一跳。

「是嗎?」

白濘疑惑的皺了皺眉,「那我哭一聲試試吧,看統領大人聽不聽得見。」

說完這句話,她的眉眼就已經耷拉下來,哽咽的聲音也跟着出來,眼角泛出淚光,從剛剛一直壓抑著的委屈和惶恐都在這一刻即將爆發出來。

卓景瞳孔猛地一顫,幾乎是立刻就撲過去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想要什麼?」他緊緊的咬了咬牙根之後,吐出一口氣,妖異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

白濘還未來得及收回去的眼淚一顆顆的砸到了他的手背上,眼眶變得通紅。

本來看着就可憐,這會兒更是讓人覺得很好欺負了。

但是卓景心裏是一點同情都生不起來,真的好欺負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

知道石城在外面,所以有恃無恐,她很清楚的明白她現在不必受他控制。

「六公主,我沒有要動你的意思?」卓景壓低聲音,「況且你聽到的那些事,先不說陛下會不會相信,單說你現在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怕是一年也未必能見到他幾次,至於說話就更不用提了,再說,我的身份也和公主您沒關係對嗎?」

「所以,不要把外面的人牽扯進來。」卓景緩緩的鬆開自己的手,「就我們兩個人,把這件事情,好好的解決掉不好嗎?」

「嗝兒!」

手一鬆開,白濘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哭嗝兒。

「吸氣!」卓景狠狠的皺了一下眉頭,掰過白濘瘦弱的肩膀,手指不自覺的就用上了幾分力,「好好說話,聲音太大御林軍的人就聽見了了。」

「嗝兒,嗝兒,嗝兒……。」

他一凶,本來已經喘勻氣兒的白濘收了驚嚇,頓時哭嗝兒打的更厲害了。

她自己也連忙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還是一個嗝兒接着一個嗝兒的冒出來。

「大人,聽說這哭嗝停不下來的時候,抱起來,拍拍背就好了。」一旁的醫館大夫幫着出主意。

卓景低頭看了自己一手背的淚漬,再轉頭看了一眼眼眶都憋紅了的白濘。

她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哽咽聲還是從指縫裏溜出來,就好像她所受的那些委屈一樣。

一口裝滿了的缸,再怎麼捂緊蓋子,水都會漏出來的。

白濘也很想停下來,但是越捂著自己的嘴巴,就覺得越委屈。

難過的呼吸都困難,好像羅崇年那隻手還掐着她的脖子一樣。

卓景說的沒錯,就算她說了,父皇也不會相信她的。

父皇不喜歡她,從來都。

她已經兩年不曾和他說過話了。

她低着頭,眼淚砸在地上,將淺紅的石榴毯,染成深紅色。

而就在她視線模糊的時候,一雙手突然抱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都舉起來,她的眼前出現卓景的臉,他的眼睛裏清晰無比的照出狼狽可憐的她。

卓景嘆了一口氣,將她的腦袋輕輕壓在自己的肩膀上,從頭頂,一路往下落在她清瘦的背上。

一下,一下的拍起來。

他不是會安慰人的人,對一個人做出這麼親密的動作也是記憶里的第一次。

甚至生疏到白濘被拍的一震一震的。

但不得不說,效果是不錯的。

「喵~。」

輕輕的一聲貓叫從窗口響起。

白濘不自覺的就把頭偏向了窗口的方向。

卓景嘴角翹了翹,問,「想看?」

白濘沒吱聲。

「老白,去看看。」

老白就是這個醫館的大夫,他連忙跑過去打開窗戶,窗口正立着一隻瑟瑟發抖的小黑貓,瘦弱的站都站不住,伸出一隻小腳掌,顫顫的看着面前的人。

「喵~。」

它又叫了一聲。

「大人,這應該是附近剛斷奶的貓崽。」他揪著那隻貓的脖子上一圈小肉,黑貓的叫聲頓時變得更加可憐,四隻腳也不住的發抖。

白濘抿唇,看到這隻貓的樣子,她瞬間就想到了她自己。

卓景看她死死的盯着貓的樣子頓時就鬆了一口氣,以為她是想要那隻貓,於是就把小奶貓接過來放進她懷中。

白濘接住小奶貓。

卓景就順勢把她放在了歇息的床榻上。

「有什麼想要的?」他盡量放柔自己的語氣,畢竟石城還在外面,他必須確保白濘不會亂說什麼話才行。

「龍鬚酥。」白濘壓了壓小奶貓的腦袋,冷邦邦的吐出這三個字。

「你去給她開一點安神的葯。」卓景見小丫頭乖巧下來,鬆了一口氣轉身吩咐完老白,又對白濘說:「龍鬚酥要到廚房去拿。」

「龍鬚酥。」

白濘倔強的強調。

「我不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的。」她又加上一句,「你去拿。」

卓景輕笑了一聲,雖說落魄了,但是到底還是公主,這指使人的習慣倒還是有的。

最後卓景帶着老白出去,找了兩個人守在門口,門關上的那一刻,白濘迅速從床上溜下來,輕車熟路的將耳朵貼在門縫上。

他們還沒走遠,壓低了的談話聲順着門縫悄悄的溜進來。

「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決不能什麼都不做,我新拿到一種苗疆過來的毒,不會立刻就發作,但是會逐漸掏空人的身子,我先把葯給準備了,等會兒和龍鬚酥一起拿過去,讓六公主先喝下去……。」

說話的聲音漸漸的淡去。

白濘垂下眼眸,小奶貓舔了一口她的手掌,發出討好的叫聲。

她蹲下來,將小奶貓輕輕放在地上。

失去溫暖的懷抱,小奶貓跌跌撞撞的對她撲過去,叼住她的裙角。

白濘面無表情的抽出裙角,指頭戳在那小貓的額頭上。

「我討厭你。」

她面無表情,「我不會抱你走的。」

她撥開小貓,來到了窗戶邊上。

……

不過一會兒,卓景就回來了。

「公主有什麼動靜嗎?」他問守在門口的兩人。

「沒有。」

卓景滿意點頭,推開門,卻發現窗戶大開着,灌進許多的冷風,小貓可憐兮兮的蜷在地上瑟瑟發抖,房間里早就空無一人。

他沉默一瞬,突然冷笑了一聲,將手上的碗碟輕輕擱置在桌子上,轉身往石城所在的方向走去。

小貓兒聞到香味,聳了聳自己的鼻子。

望向桌子,空蕩蕩的桌面上,放了一疊冒着小縷熱氣的龍鬚酥。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挺感激卓景的,但是這會兒顯然不是什麼表達謝意的好時機。

卓景的臉色難看,他看着白濘,她本來是低着頭的,聽見卓景兩字才慢慢抬頭,對上他帶着幾分薄怒的眼神,她扯了扯唇角,在眾人面前對他點了點頭,聲音清亮。

「多謝卓大人救我。」

不哭也不鬧,懂事的不像一個八歲的孩子。

周圍的人都露出同情的目光。

和其餘皇子比起來,六公主實在是可憐。

早就習慣了這樣視線的白濘連一個傷心的神情都沒有。

「公主無恙就好。」

卓景站在門口,風捲起他玄色衣邊,「能救下公主,是臣之幸。」

「那石某就先回宮復命了。」

石城將白濘送到馬車上之後,對着卓景抱拳說道。

目送著一行人逐漸遠去,卓景緩緩收回目光。

「喵~。」

一聲軟綿綿的叫喚把卓景的思緒勾了回來。

他轉頭一看,看見小奶貓顫顫巍巍的從醫館裏面走出來,渾身的毛髒兮兮的,碧綠色的眼眸宛若翠玉。

他大約是餓了,看見人就使勁兒的叫喚。

「你對着我叫也沒用。」

卓景語氣涼涼的,「我不喜歡貓,不會養你的。」

本來覺著會養你的人已經自己從窗口跑了,機靈的讓他結結實實的吃了一個悶虧。

白濘一點都沒想起來被自己丟在醫館的貓,她此刻正坐在馬車上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腦袋。

她如今落魄,又知道了別人的秘密,那人還是朝臣,而且顯然不是什麼良善之人,聽那人手下的意思,居然還要下毒嗎?

越想越不安,直到『砰』的一聲,伴隨着突然出現在馬車車窗口的臉,才將白濘從惴惴不安的情緒裏帶出來。

羅崇年的臉突然出現在車窗邊上,還有他掙脫開邊上的御林軍伸進來的那隻想要抓住坐在馬車離的白濘的手。

白濘猛地往旁邊縮,緊緊只是短短一瞬,羅崇年就再一次被石城給抓了回去,這一次石城再沒留手,把他打的直不起腰了才讓人將羅崇年給架走。

「六公主,您沒受傷吧?」

他又被嚇出一身的冷汗。

白濘壓着自己的心口,深呼吸了幾次之後,語氣溫和的說:「石統領,我沒事,多謝你。」

石城是驚訝又同情。

他當上統領的時候,六公主還很小很小,那時候她的母妃還是貴妃娘娘,那個年紀的白濘,可是跌了一跤都要哭上半天的。

待人比現在刁蠻無理多了,可能是和那時候的貴妃娘娘有關係,貴妃自己就是那個脾氣,驕橫,無理,膽大包天,而被她教導著長大的白濘則是像了個十成十。

只可惜那樣的日子也沒過多久,貴妃母家一倒,加上她自己又做了錯事在先,這位小公主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被送到皇后那兒之後,性情大變。

從她如今的談吐之中就能看出,她在皇後宮中過的日子,肯定不怎麼好。

「公主殿下別害怕。」石統領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父愛之心泛濫,「陛下很擔心公主殿下,臣一定會好好將公主殿下送到陛下跟前的。」

「石大人,你送我回我的寢宮就好。」

白濘笑着打斷她,隔着馬車帘子,她聲音軟軟的,臉上卻沒有什麼笑容,「父皇那兒下次再去罷。」

今日她着實很累了,看見父皇,一定會變得更累的。

外頭的石城徹底的沉默了。

不用說白濘也知道,他肯定是覺得她好可憐。

她一邊露出幾分冷嘲的笑,一邊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被揉成一團亂的布條。

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用手指勾畫出來的紅色的字。

白濘拿起來,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子的腥臭味,是羅崇年身上的氣味沒錯。

他居然能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寫出這麼一些話,已經可以說是非常不容易了。

白濘甚至想不到他是用什麼辦法給在這段她沒在他眼前的時間裏準備好這麼一段『血書』的,但是他還真的就做到了。

她拿起來細細的讀,一些字上因為血跡暈開,看的十分艱難。

她從頭看到尾,越看心跳越快。

最後迅速地收好這布條,塞進自己的衣袖口。

她悄悄的掀開車簾,眯著縫兒往外面看。

視線掃了兩圈之後,定在了一個耳邊有一顆小紅痣的御林軍臉上。

粗眉,塌鼻,就是這人沒錯了。

「石統領,停一下。」

白濘突然出聲,眾人往宮中趕回去的速度緩下來。

「怎麼了公主?」

石城疑惑。

「我肚子餓了,我能在外面吃點東西再趕回去嗎?」她露出一個為難又靦腆的笑容,「這個時辰,御廚都已經歇下了……。」

堂堂公主,吃口飯還要看御廚的臉色?

石城對她的境況不是特別的了解,但是有了前面的認知做鋪墊,這會兒白濘說的誇張了一些倒是也相信了。

「這人你們先帶走吧,我看着他還是覺得害怕。」白濘指著羅崇年,「馬車太慢,我們慢慢回去,這人先帶回去吧。」

懷帝等著見羅崇年,石城自然也是希望趕緊回去。

「但是……。」

「沒關係的,石大人多撥幾個人保護我就好。」她手指隨意的指了幾個方向,其中就包括那個剛剛她看見的御林軍,「這些人都給我可以嗎?」

當然是可以的。

最後在白濘的堅持下,兩撥人還是分開走了。

有御林軍給白濘買來許多好吃的,一行人緩緩上路,正巧那個有紅痣的御林軍就站在她車窗邊上護送。

白濘找了介面把另外的御林軍稍微的支遠了一些之後,她掀起車簾,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姓白,陳飛。」那御林軍先是嚇了一跳,然後誠惶誠恐的回答。

他對着白濘都不自在的很,看來是沒怎麼和一些有身份的人說過話,看着也是生臉。

「你不高興?」白濘扯了扯嘴角,「我看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走神。」

「公主恕罪。」那人鼻尖上都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是家中母親得了重病,屬下,屬下實在……。」

他既焦心又驚恐。

剛進宮沒多久,只混了個刑部守門的位置,沒幾天,就給撞上刑部有人跑了,家中老母親病重還等著治病,他又是獨子,眼看着這次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御林軍的身份,也不知道家中老母能不能堅持到發他發俸祿的那天。

滿心的迷茫,才會在捉到羅崇年之後開始頻頻走神,惴惴不安。

「那你母親要怎麼辦?」白濘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她皺眉,「可看過大夫了?」

「還,還未……。」

「是沒銀子嗎?」白濘直接問。

陳飛不說話,正想着要怎麼回答才不會失禮的時候,眼前突然閃過一抹金光。

再定睛一看,卻發現是白濘手上的一對小巧的金鐲,成色極好。

白濘一點都不心疼的摘下了自己身上唯一剩下的首飾,其它的都在這一晚上的折騰之中不知道掉到哪些地方了。

「作為你今天和石大人一起救下我的謝禮。」她彎下眉眼,笑的和只貓兒一樣,「噓!」

她及時制止住想要震驚到想要跪下的陳飛。

「我現在身上就只有這些了,你要是出聲給別人知道了,我沒東西分給別的人了。」她眨了眨眼睛,「望你母親快點好起來。」

她將鐲子遞給陳飛,另一隻手牢牢的抓緊了藏在袖口裏的腥臭布條。

用力到指骨都泛白。

每年那一日,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可憐。

「我要回去了!」

白濘準備麻溜兒的走人。

「公主殿下難得出來一次,就這麼走了不覺得可惜?」卓景卻是輕輕鬆鬆的拖住她準備往下溜的腿,笑話,剛剛纏的那麼緊,如今想走就走?他不要面子的啊?

「那卓大人還想怎麼的?」白濘冷笑,「難不成還請我吃好喝好了再回去?」

……

看着面前一大桌的好酒好菜,白濘面色黑沉黑沉的。

卓景居然真的敢帶她來吃東西?

還是花樓?

「百面樓里的吃食在京中甚是有名,想聽小曲兒的,看戲的,聽故事的,這裏也都有。」卓景半點不覺得自己在帶歪孩子,笑着道:「公主好不容易出來一次,臣自然要帶着公主好好盡興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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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公主她好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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