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2 游輪

3.002 游輪

海鳥的鳴啼逐漸遠去,只有海浪扑打海面的聲音。

沈沉儘可能鎮定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魚,一時之間分不清這究竟是夢還是幻覺,但他無法動彈,無法說話,只有大腦在高速運轉。

但很快,他的大腦也運轉不能了。

他眼睜睜的看着人魚冰涼的雙手緩緩環住了自己的脖頸,刺骨的寒意在身體里流竄。

尖銳的指甲在頸動脈處上下滑動,讓人打從心底里發憷。

沈沉看見對方的唇角微微上揚,那雙清澈見底的藍色瞳仁清晰的倒映着他的面孔,海水的氣息將他緊密的包裹起來,密不透風,卻並沒有感到窒息。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是夢嗎?

隨即,沈沉便被人魚緊緊擁抱着,毫無反抗力的被拽向了海里。

水花四濺。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離他遠去,整個人被冰涼的海水所侵蝕,灌進了他的鼻腔,壓迫着他的喉管。

沈沉甚至能聽見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聲。

但他仍然無法掙扎,只能就這麼被這條人魚緊扣在懷裏向著深海游去。

沈沉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但知道自己十分痛苦。

胸腔開始疼痛,咸苦的海水竄入咽喉和鼻腔,強烈的恐懼以及窒息的痛苦猶如針尖般扎著大腦。

視線模糊之間,他好像看見了那條人魚帶着微笑的面龐,似乎看着他窒息痛苦的樣子,會感到非常開心。

沈沉目光渙散的在心裏苦笑,自己的死法未免也太過離奇……

像夢一樣。

隨即,他便感到自己緊閉的雙唇被撬開了,且滑進了一條濕滑的舌,渡進了新鮮的氧氣。

求生的本能促使著沈沉情不自禁的大量吸吮起來,本昏昏沉沉的大腦也變得逐漸清明。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面龐,人魚纖長的眼睫輕顫,侵佔在他口腔里的舌肆意妄為的舔.舐着他的津.液,掃過他的唇舌,氧氣在不停的輸送。

後頸被人魚冰涼的手覆住,緩緩摩挲,帶着親昵的意味。

而那漂亮的銀白色魚尾則輕輕掃著沈沉的小腿,然後,便將其鬆鬆的纏了起來,撒嬌似的在他腿部緩慢磨蹭。

接着,人魚就著這個姿勢抱着他猛的鑽出了水面,向著不遠處的幾塊礁石游去。

而與此同時,沈沉發現自己可以動了。

「咳咳……咳……」

身形頎長的青年靠在礁石旁邊撕心裂肺的咳嗽著,嘴裏泛著咸苦的味道。

微涼的海風吹拂起他濕漉漉的頭髮,掀起了一陣涼意。

此時沈沉的白襯衫已經濕的徹底,勾勒出了優美的肌肉曲線,而透過微敞的領口,甚至還能隱隱看見胸口上淡紅色的兩點。

就這麼緩了半天,沈沉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人魚蜷縮著魚尾坐在他的旁邊,咬着手指歪著頭看着沈沉,臉上的神情懵懂無知,好像是在疑惑沈沉為什麼會這麼痛苦。

但緊接着,他的眼神便變了。

於是剛緩過勁的沈沉猛的被人魚扣住雙手,緊緊桎梏在身後巨大的礁石上。

銀白色的魚尾覆蓋住他的雙腿,咸濕的海腥味侵入鼻間,有種溺於深海的錯覺。

海鷗在天際盤旋,於陽光互相交錯,能聽得見海浪與風的聲音。

「你……」

「為什麼要拋棄我?」

低啞的,帶着奇異韻味的嗓音在沈沉的耳際響起,讓他不禁皺起了眉。

「我……」

沈沉腦中瞬間冒出了諸多疑問,他剛輕吐出了一個字,臉頰被身上之人綴著海水的銀髮所籠罩。

他望着人魚蔚藍的雙眼,喉結滾動,莫名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但緊接着,冰涼的海水再一次包裹住了他,陽光與聲音被盡數侵蝕,唯有人魚的身影顯得愈發清晰。

「這是……」

「你欠我的。」

***

游輪一層。

穿着灰色襯衣的青年快步穿梭過觥籌交錯的人群,目光不斷掃視着周圍,看起來像是在尋找什麼人。

「嘿!」他的肩膀猛的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

步桓轉過身沒好氣道:「幹嘛。」

「哦喲,你凶我。」來人痞子兮兮的笑着,放蕩不羈的搖晃着手中的高腳杯。

聽此,步桓以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不耐煩的甩下一句「自個兒玩去。」后便迅速離開了。

楊皬眨了眨眼,站在原地一臉懵逼。

然後他擰著眉思考:我剛剛……是要告訴他什麼來着?

哦對,好像是請來的國際知名鋼琴大師柏嵐由於心臟病突發以至於不能進行接下來的演奏,所以這次宴會的開幕曲大概是要完?

……

步桓找了半天才找到了站在甲板上的沈沉,他看見對方默不作聲的眺望着遠方,襯衫被海風吹的微微鼓起,然後,他氣沉丹田,大吼一聲——

「沈沉!」

海水,礁石,人魚……

諸多場景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讓沈沉乍然回神,大口喘息起來。

先前的窒息感在腦中久久揮之不去,那濕滑的觸感,冰涼的吐息,咸濕的味道。

真實的令人害怕。

「喂,你理理我!」步桓幾步上前板着他的肩膀將其轉了過來,而待看見自己好友懷裏抱着的生物時,他的神情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沈沉沉默了片刻,順着步桓的視線往下看,心中驟然一跳。

一條縮小了幾倍的白鯨正乖乖的縮在他的懷裏,睜著那雙墨藍色的眼怯生生的看着步桓,短短的魚鰭則輕搭在沈沉的脖頸處,顯得十分溫順。

但說是白鯨卻又不完全像,因為他懷裏這生物的腦袋又有點像海豚。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小東西。

但沈沉可以肯定,他懷裏的這傢伙就是之前迷之出現的人魚。

不要問他為什麼知道。

「這……哪來的?」步桓憋了半天才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沈沉皺着眉,把語言在心裏組織了半天才緩緩道:「……海里蹦出來的。」

於是,步桓看沈沉的眼神就像是在欣賞一個傻逼。

見此,穿着白襯衫的青年抬起左手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低聲道:「先不說這個,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呸,必須先把這個解決了!」步桓點了點小傢伙的腦袋,半開玩笑道:「原來你的釣魚技術這麼牛逼。」

沈沉張了張嘴,然後發現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沉默。

步桓知趣的沒有多問,「要不就先放生吧,阿毓他有事找你,但又打不通你手機也脫不開身,我就跟他說我來找。」

「嗯。」沈沉猶豫了片刻,便打算將懷裏的小白鯨放回海里,但下一秒,他整個人便變得僵硬起來。

大腦彷彿是被某種無形的聲波給重重一擊,從脊背蔓延的寒意令他頭皮發麻,巨大的恐懼在頃刻間攥住了心臟。

危險。

如果將它放生,有極大的可能會歡聲笑語走向GG。

沈沉望着小傢伙圓圓的眼,眼睫輕顫。

隨即,白鯨用短短的嘴喙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脖頸,寬闊的唇線看起來像是在對他微笑。

「步桓。」

「啥?」

「我想養它。」

步桓的嘴角抽了抽,震驚道:「狗子,這可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聞言,沈沉莫名其妙的低笑了一聲,「你也是。」甩下這麼一句話后,他抱着小白鯨率先邁開了步子。

步桓怔愣了片刻,才意識到沈沉好像是在罵他,遂在心中暴起,以刀斃爾,又數刀斃之。

***

游輪一層,西南角半開放式包廂。

當沈沉面無表情的抱着一隻海洋生物過來的時候,溫顏毓正端著紅酒淡笑着跟顧意碰杯。

「二叔。」沈沉不咸不淡的叫了一聲。

「來了,有件事需要……」溫顏毓的話語在看見來人後突然一頓,漆黑的雙眼變得幽深一片,「這是什麼?」

於是,沈沉面無表情的舉起一臉呆萌的小白鯨,道:「給大家介紹下,這是我新收的兒子,沈白鯨。」

步桓不忍直視的移開了眼。

他有罪,他沒攔得住他,以至於讓沈沉抱着這隻海洋生物走了一路!

不是沒有建議對方先把它交給管家,但沈沉在聽完之後沉默了片刻,便頭也沒回的去找他二叔了。

因此這就導致了現在的場面一度非常尷尬,甚至是達到了要報警的地步。

「哈,顏毓,你今年才三十二就有侄孫了,而且竟然還是個非人類。」顧意搖晃着酒杯毫不留情的嘲笑道,懶洋洋的對沈沉招了招手。

沈沉慢吞吞的走近了顧意,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眼前這位坐姿,穿着皆放蕩不羈的男人。

「崽子,最近還好嗎?」顧意垂眸點燃了一根煙,嗓音低啞。

「還好。」沈沉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這麼問,這傢伙畢竟是當了他將近十年的心理醫生,於他而言亦算是半個親人。

顧意緩緩吐出了一口煙霧,緩緩打量了他片刻后,才瞥了一眼身側淡笑着的溫顏毓,啞聲道:「你剛才要說什麼來着?」

「先前請來的鋼琴大師柏嵐由於心臟病突發以至於不能進行接下來的演奏,所以宴會的開幕曲,我希望你能幫忙。」溫顏毓嗓音溫和道。

沈沉「嗯」了一聲,抱着白鯨坐到了顧意的身側,低聲道:「什麼時候開始?」

「十分鐘后。」

於是,青年頓了頓,垂眸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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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落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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