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4.第四章

要說沈偉文為什麼會幫娉婷入伍,一是「情誼」二字,第二還是因為他對娉婷的印象不錯,剛好今年他管著徵兵的事,知道軍區文工團是招女兵的,只是名額較少。這年頭各類文工團挺多,但最吃香的還是軍隊編製內的文工團,想到一起訓練,一起上過戰場的戰友,沈偉文特意動用關係走動了一番。從他起了這個念頭到事情辦成,也只用了兩天時間,事成后,他也沒有邀功,而是直接讓自己的警務員去和何軍生說了。

對沈偉文而言,他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極限,要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喜歡鑽營的人,他能升到這個職位靠的是他在部隊在戰場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就是對他幾個兒子,他都沒有想過動用什麼關係。事實上,如果何躍強不是在戰場上犧牲了,那麼等部隊戰勝回國,何躍強的職位怎麼也能往上提一兩級,何家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所以說,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何軍生前腳剛從娉婷家離開,後腳消息就已經傳遍整個村子。下午許桂蘭照常去上工,現在地里的活少,生產隊組織社員一起上河工,挖人工河,這比種地辛苦多了。聘婷下午一個人在家,四嬸李香珍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聘婷吶,一個人在家忙啥呢?」

「就是翻翻課本。」聘婷收起手裡的書站起了身,她知道四嬸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過來肯定是有事,況且這會正是上工的時候,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偷偷溜回來的。

「今兒聽說你能去部隊當兵了?」李香珍笑著問聘婷,表情還略微有些不自然。

「是有這話,嬸嬸倒是曉得的挺快。」

「嗨,這種事誰還能瞞著不成,這不早傳開了嘛。」李香珍用胳膊支了聘婷一下,「要不你把這機會讓給我們成偉吧,你看你和他一般大,他還是個小子,進了部隊不比你有出息?姑娘家在村裡找個老實可靠的人嫁了就行,哪用得著去部隊吃苦啊。」

娉婷一聽這話就覺得腦仁疼得厲害。何家人都不錯,就是這個嬸嬸有些喜歡斤斤計較,佔小便宜。平常小事都無所謂,這種大事能說讓就讓嗎?而且她這話也說的太難聽了,什麼姑娘小子的,難道小子一定會比姑娘能幹?「是部隊的領導看著我爸為國家犧牲的份上才招的我,換成別人人家也不一定樂意。再說成偉才十六歲,還夠不到年齡呢,嬸嬸你急什麼呢?」

「你這丫頭,怎麼跟嬸嬸這麼說話?你爸不是成偉他二伯?你不是我們侄女?一家人還說什麼兩家話!再說成偉個子長得高,誰見了不說一聲好小伙,差個一歲兩歲的算啥,年齡找人改改不就成了,能費什麼事兒?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你要是不願意我就去問你媽,問問她姑娘家家的去部隊幹啥,不穩當!」李香珍沒有得到聘婷的同意,就有些惱羞成怒起來。今天一知道這個消息,她心裡就已經盤算好了。她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大兒子何成偉眼看就要成年了,要想出息得要有個好工作才行。像大伯的兒子進了供銷社,平常油水那麼多。二伯家的成輝也早早進了部隊,現在不也是個小官?她早就眼紅了,這次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雖說不是給成偉的,但是她相信「人定勝天」,想要的東西得自己去爭取,就是去搶也要搶過來。

娉婷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自說自話成這樣也是少見。不過嘛,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什麼樣的人都有,素質也是高低不齊,一個個計較起來也沒什麼意思。看著李香珍氣呼呼地走了,娉婷也沒當回事。在她看來,只要她自己想去,最後肯定能去成,相處了不少時間,許桂蘭的性子她也有了幾分了解,絕對是疼女兒的,爺爺何富貴也是個三觀挺正的人,不至於做這種事。至於其他人,光是厚臉皮沒用,還得占理才成,想她娉婷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知道有人就愛「柿子撿軟的捏」,所以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處事準則,不去招惹別人,也不怕別人過來招惹她。再者說,把這樣的好事讓給別人那得多傻缺?沒過多久大運動可就來了,想想還是部隊安全些,等她當個幾年兵再回來也差不多結束了。李香珍說得輕巧,在娉婷看來那何成偉人也不怎麼樣,不是多麼正直的人,況且何成偉是她堂弟不是親弟,就算以後發達了還能指望他有什麼提攜?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爹媽這樣混不吝,兒子能好到哪裡去?

李香珍回了工地上還是氣不過,其實以前妯娌間相處得都不錯,田秋芳和許桂蘭知道李香珍的性子都挺讓著她的,因而這次她沒討著便宜心裡極不舒服。她裝模作樣地幹活,一路磨蹭到了婆婆曹金萍面前,碎碎念地小聲嘀咕著,「媽,你聽說了嗎?最近不是在招兵嘛,那招兵的部隊領導看著二哥的面子把聘婷也招進去了。要我說,姑娘家去部隊幹啥,我們成偉和聘婷差不多大小,還不如讓我們成偉過去,以後出息了也是光宗耀祖,肯定會好好孝順爺爺奶奶。」

曹金萍知道這老四媳婦的習性,老想著占別人的便宜。其實三個兒媳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這一個,不過李香珍雖說愛佔便宜,最後受益的還是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另兩個兒媳顯然也讓著她,沒鬧出什麼事來,她也樂得睜隻眼閉隻眼的。現在聽她這麼說顯然是惦記上了聘婷的那個入伍名額,按理說人家領導看的是二兒子的面子,娉婷是二兒子的閨女,是順理成章的,誰也不能說啥,但是總有些老人家更看重孫子一些,儘管看不上李香珍小家子氣的樣子,但她做奶奶的也要為孫子考慮考慮。心裡是這麼想,她也沒表現出來,這人來人往的地兒,不適宜說這些個話。李香珍看婆婆沒吱聲,只撇了撇嘴,知道婆婆是聽進去了,不然不會這樣不說話,而是會開口教訓她一頓,這樣一想,她心裡好過了許多,轉身去了旁邊那塊地里鋤地去了。

下工后,曹金萍回了家,跟老伴說了這事,「我覺著她說的也有理,成偉去確實比娉婷去合適,女孩子家找個好人家嫁了就成,大不了到時候多出點錢給她買嫁妝,成偉可是何家的男丁,以後有出息了也是何家跟著沾光。我想著就是不看其他的,看兒子和孫子的面子,換個人去也中。」

何富貴抽著煙聽著老婆子說這話,讓人看不出來心裡想啥。半晌后才敲了敲煙桿里的煙灰,說道,「你直接去告訴老四家的,讓她別惦記了。給誰的就是誰的,部隊還能由著她挑來挑去了?再說聘婷也是我們何家的閨女,以後她過的好了還能不向著婆家?這話你也別在桂蘭和聘婷面前提,免得傷了她們的心,我們老何家一向本分做人,你這個當奶奶的總不能厚此薄彼了,不能因為老二不在了,就欺負了她們孤兒寡母。平常老二家也沒少孝敬你,你不念著好就算了,也不能和老四家的通氣。」何富貴一輩子沒辦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他在生活里拿捏地很准,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正因為他的把關,何家這些年來一直維持著安定,從來沒出過什麼差錯。

「行,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就不管了,我一個老婆子還能活幾年?就是孫子以後出息了又能享到什麼福?你也別怪我偏心,那老四家本來過得就差,我也是想著拉吧他們一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孩子我還能偏心不成?」曹金萍心裡也覺著委屈,她忙活了一輩子難道是為了自己,還不是為了一大家子,就是有點私心又有什麼錯?

「行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好好過日子總不會差的。都是一樣的種,為啥有強有孬?老四一家別凈想歪點子,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何富貴不止一次為四兒子家犯愁,可愁來愁去也是毫無用處,他這個做老子的也沒有金山銀山,自己也是個土裡扒食的。

這會兒李香珍正在和丈夫何躍嶺說著入伍名額的事,「我跟咱媽已經說過了,等會兒你再拿上點雞蛋去大哥家賠咱爸喝喝酒,要是老兩口都同意了就是老二家的有想法也不行。等去了部隊,咱成偉也就有了前程,我們這輩子也算有指望了。」

何躍嶺躺在炕上枕著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要說他還是挺有良知的,雖然有點懶惰,也沒啥更大的毛病,奈何娶了個厲害的婆娘,事事都要計較一番。他一個男人看不上女人的這些小心眼,但每次有啥事都讓她給做成了,之後何躍嶺就再也沒管過李香珍的事,隨意她折騰去了。在炕上躺了會,他施施然地起身,拿上李香珍準備好的雞蛋就去了大哥家。

何富貴看到他晃悠晃悠地進了院門就有些來氣,也沒高興睬他,只悶著頭抽煙,倒是大兒子何躍廷看到弟弟來了開始招呼。何躍嶺把手裡放著雞蛋的籃子遞給了他,笑呵呵地說,「讓大嫂加個菜,今天陪咱爹喝兩口,過年不是還有剩下的酒么?」

何躍廷沒想太多,只當是弟弟心情好,就直接把雞蛋拿到廚房給了田秋芳。田秋芳看了一眼,對著丈夫說,「呦,太陽從西邊出來啦,竟然還能從鐵公雞頭上拔毛。」話雖是這麼說的,好歹她也接了過去,準備晚上添兩個菜,除了雞蛋外,家裡過年還剩了些鹹肉,切了一小塊炒一炒也不錯。

飯桌上,何躍嶺敬著何富貴的酒,嘴裡說著,「爹,您老辛苦了,兒子我再給您添滿嘍。」

幾個男人喝酒喝得盡興,何躍嶺看鋪墊地差不多了,也就委婉提起了部隊徵招的事,「聽說這次整個社裡統共就幾個名額,標準可嚴格了,我倒是聽說了聘婷也能進部隊了。」

何富貴吃著菜沒搭他的話茬,何躍廷倒是挺高興,「聘婷能進部隊也是造化,可惜啊。」可惜什麼,大家都明白,要不是何躍強犧牲了,聘婷能有這個機會嗎?對何家而言,自然是何躍強活著比什麼都強,只是人已經不在了,也只有「可惜」二字能表達。

一下子吃飯的興緻減了大半,何躍嶺也沒了剛開始那會的好心情,他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乾了,靠著一股勁開口說道,「我想著,要是聘婷不樂意去,就讓咱成偉去,到部隊還是小子耐操,姑娘去也不大合適。」

何富貴還是沒有說話,何躍廷這才知道四弟今天過來的意思,心裡有些氣,也不願意搭他的話頭。

「爹,你倒是說句話呢,不管咋樣咱得為著老何家想,這次聘婷把機會讓給成偉,我和她四嬸也不會虧待她,以後不管是她工作還是嫁人,我們有錢的出錢,沒錢出力,好歹也是我侄女,我還能害了她不成?」

「砰」的一聲,何富貴把煙桿狠狠砸在了何躍嶺頭上,立刻腫起來個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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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芳六零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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