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九】

122.【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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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群眾的竊竊私語進不去她的耳朵,不知不覺聽到熟悉的流水聲停下腳步,眼前已經是大伯最後出現在木葉的埋骨之處了。

扉錯站在那裡,惠風和煦,輕輕吹拂著她的面頰,寒意早就從春天的風中消褪。她桀驁不馴的頭髮自在隨心地炸向四面八方,長長的發尾隨著風的方向擺動,空氣中瀰漫著稀薄的水汽,瀑布轟鳴。

時間的流逝失去了意義。她的思維好像穿越無數時空,看到了無盡的萬花筒般光怪陸離的畫面,耳中聞得無窮的亂麻團般零散破碎的聲響。一萬朵荼蘼在她眼前凋零殆盡,一萬朵曼殊沙華對她唱出綻放的歡喜,天地之間失去了所有的顏色,白茫茫的世界中心,她望著婆娑的菩提樹影,探手拈一枝冷冰冰的紅色的花。

沉重的大衣被搭在她的肩頭,花與樹的殘像連同萬千殘響一起消失。扉錯摸了摸肩膀,觸手綿軟而溫暖。低頭看見了毛茸茸的毛領子,純凈的白色在夜幕中就像能夠發光。眼中紅底三勾玉不知道保持了多久的少女抬起頭,看向找來這裡的男人,沒有把衣服甩回給他,而是打了個寒顫,盯著輪廓已經模糊在夜裡的兩尊石像不說話。

她不說話,扉間也沒說話。在這一刻,萬籟俱寂。廣袤的天與地之間,只有瀑布與流水不舍晝夜,蟬鳴蛙噪對於現在的月份來說還太早,夜風微涼。

「天黑了啊。」扉錯眼角都沒瞥向扉間,如是說道。

「啊。」在這一天,失去重要之人的絕不只是扉錯,再也沒有大哥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弟弟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應了一聲簡單的語氣詞。

「我還在生氣。還沒原諒你呢。」懷孕后越來越難以控制情緒的扉錯綳不住了,她的聲音哽咽,不加掩飾的殺機與恨意讓身邊感知系的忍者幾乎條件反射地想要出手,可他到底沒有,沉默著聽她說下去,「為什麼……要讓我看見這個?當初大伯的事也是,柱間大人也是,你們總是這樣,總是這樣……為什麼不更晚幾天呢?」

更晚幾天,就能看到活蹦亂跳的宇智波斑,十年不見的宇智波斑,與柱間激戰三日三夜最終走向窮途末路的一代梟雄宇智波斑。更晚幾天,就不會猝不及防地挺著傷痛與不適,懷著滿腔的思念與期待,揣著一肚子的委屈和一個新的生命,毫無準備地直面正在去世的千手柱間。

為什麼不能更晚幾天呢?為什麼要帶我去看見這些呢?為什麼不等等我呢?為什麼不多留幾天,帶著我去甘栗甘吃完一頓豆皮壽司、看到我的孩子並給全世界最可愛的她取個充滿愛意的名字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走,每一個都要離開我呢?

啊,最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我,沒有更早幾天回來?為什麼我沒及時回來?為什麼我來得總是那麼晚?為什麼我不能追上你們?為什麼我不能留下你們?為什麼啊……這都是為什麼啊……

扉間以為她在哭,掏出水戶塞給他的手帕,想要幫扉錯擦擦眼淚。春寒料峭,晚間的水畔還是很冷,扉錯不能沾涼。可是當他半蹲下,看見扉錯垂下頭隱藏在黑髮的陰影里的臉,一時竟然愣住了:兩行殷紅的血淚,從她的眼角滾落,三枚勾玉彷彿能夠刺破人心的利刃,其中的痛苦與絕望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小姑娘。

二代目火影大人猛然醒悟,這個小姑娘對大哥的愛意與崇敬,未必輸給他和大嫂。

殺機與恨意,都不是針對他的。她所說的「原諒」,也絕不是指原諒兩族的過往或那天發生的意外,更不是指致使終焉之谷憑空出現的那一戰。

無法原諒將她帶到斑的葬身地,無法原諒將她帶到柱間的病床前,無法原諒什麼都留不住的自己,憎恨這樣無能為力的自己,想要殺死這樣軟弱無能的自己。她在害怕啊!

即使披著他的大衣,纖細過分了的小姑娘依然在夜風中瑟瑟發抖,拭去她面頰上乾涸的血淚后,她的眼裡就不再有新的淚水流出。她在害怕,她無法原諒自身,甚至不敢哭泣,想要叱罵與責備,說出口的卻只是一句不輕不重的「還沒原諒你」。

這個永遠活力四射的孩子如此脆弱的一面,他從未見過。事實上他一直以為她完全繼承了泉奈的陰險與野心,隨時可能召集斑與泉奈的舊部,那些對木葉暗中不滿的宇智波,叛離村子。全然忘記了她不是泉奈,更不是斑,哪怕生著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也不是戰場上幾次三番置他於死地的敵人。

扉間想要向扉錯伸出手帶她回家,扉錯卻看起來已經發泄夠了,收起懾人的紅瞳,一雙沉靜的黑眸如淵如獄,陡然間如同新添了幾分致命的吸引力。肚腹凸起,身材走形的少女先一步向他伸出手,回頭最後看了一眼柱間與斑的石像,沙啞的聲音交代的事情一如既往地重點清晰:「走吧,去辦理入籍。你帶了兵糧丸么?我餓了。」

「大嫂做了飯,讓我叫你回家吃飯。你的東西她已經讓人搬到家裡了,你要是不願意住在我那邊,她那裡已經打掃出了客房。」卡殼,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僵硬地轉移話題,「綱手很喜歡你送的招財貓,她說長得和繩樹一樣呆。」

「天已經黑了。」扉錯接受了他蹩腳的解釋,狀似無謂地感嘆道,這次她的眼神已經靈動多了,惡意滿滿地盯著扉間,如同一隻瞧見了老鼠的黑貓。

應對來自宇智波的惡意比哄一個來自宇智波的小姑娘可容易太多了,扉間一秒就切換到熟練的鬥嘴模式,不假思索地回答:「所以大嫂一直在等你。」

被一句話打擊為不懂事的熊孩子,專挑吃飯的時間離家出走讓人擔心的小不點,扉錯也不惱,笑嘻嘻地突然伸腳絆了一下帶著她正在瞬身的扉間,成功讓扉間原地躍起轉體三百六十度,相當刺激。落地還不能把她怎麼樣,瞪她一眼,繼續趕路。

柱間說得很對,忍者的一生總是在不斷失去的,他們總是要習慣的。悲傷過去之後,生活還要繼續,有時甚至要說「戰鬥還要繼續」。在這樣一個白天,同時失去丈夫、兄長和父親的化身的三個人,依然需要吃飯和睡覺,以及,活下去。

柱扉板瓦四兄弟,如今只剩下扉間一個。宇智波家的五兄弟,更是只有扉錯一個遺孤。戰爭從來不是浪漫的染血的詩歌,而是吞噬生機碾碎生命的吃人的怪物。哪怕偶爾可以大力推動科技進步,更多時候這個殘暴的怪物所凌虐過的土地,除了斷壁殘垣與滿目瘡痍,留下的只有殘疾的勞力,受辱的女子,寡婦與孤兒,以及更加殘破更加瘡痍的人心,還有從人心中孕育出的仇恨。

柱間與斑作為世代為敵的千手與宇智波的族長,能夠摒棄前嫌,放下父親與兄弟的仇恨,放下其他更多沉甸甸血淋淋的仇恨,放下最後的弟弟最後的最堅定的囑託,達成諒解,握手言和,終結仇恨,這需要遠超普通人的意志力與寬廣的胸懷。

這之後,才有了木葉,才有了和平,才有了百族來歸,才有了一國一村制度,才有了新生代那些可以活到喝酒的歲數、沒見過戰爭的天真的孩子。

守護這樣的和平,是身為火影的責任。扉間從柱間手裡接過一個新生的木葉,秉承大哥的遺志,照料大哥的遺產,不過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並不具有柱間與斑那樣現象級的實力,甚至連肩頭扛著的這個少女,某種意義上都很可能很快就會超過他,所以他只能靠多思來彌補力量上的不足。

這會讓他有些行為看起來偏頗固執不可思議,也可能會讓他成為一個他人口中卑劣陰險的傢伙,更要讓他犧牲大把原本可以用來開發感興趣的忍術的時間來開發震懾性武器。那又怎樣?一切都是為了木葉,大哥交到他手裡的木葉,那個令人崇敬的男人一生心血所匯的木葉。

火影之外,他還是個人。作為一個男人,總是要頂門立業,並善待夥伴與家人的,今天他要打開家門接納一位新的家人了。

也許是兩位?

******

戶籍科早就下班了。入籍手續是桃華臨時客串科長辦理的,這位大佬右手三分鐘划拉出一篇申請,左手流暢地蓋章,然後扉錯就是千手家的人了。

新鮮出爐的千手夫婦回到家,穿過門廊與景趣,迎面就是滿頭黑線表情陰沉連查克拉外衣都爆出來了的那位紅髮碧眼的溫柔夫人。這位太太掰了掰手腕,站了起來,障子門在她手裡簡直是紙糊的,氣勢洶洶地走到扛著扉錯忘記放下的扉間面前,柔聲細語道:「叫人吃個飯去了一天?你今年三歲嗎?受死吧千手扉間!」

扉錯輕盈地跳開閃避,面帶微笑地旁觀千手家的餐前運動,鼻子總覺得發酸。

生平第一次,有了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回去了有現成的飯菜與湯羹,還有人會等著她一起吃飯,哪怕等到華燈初上,等到月上中天。

雖然這頓飯已經冷透了,飯糰夾生,湯里一半是油,牛排有點過於火大以至於變成了全黑,而且小菜沒放鹽。也是很好吃的……真的……很、好、吃……

潔白晶瑩彷彿透明的手指蘸著胭脂在帕子上塗抹著紅蜻蜓的小公主無視了她的敷衍,富姬大人自顧自念叨:「大姐姐,妾身明日便是十四歲,比葵姬姐姐還要早一歲出嫁,你看著比妾身和葵姬姐姐都大,已經成婚有孩子了嗎?」

樑上的女忍默不作聲,於是富姬繼續說道:「妾身是幼子,出生后不久母親大人便去世了。乳媼和嬤嬤另算,親手將妾身帶大的,正是長姐葵姬。自妾身有記憶、會走路開始,每天每天,都能看見葵姬姐姐,從未想過她是會離開妾身的。繼母進門前晚,她悄悄地告訴妾身,繼母與她同庚,乃末流小官之女,相貌姣好,性格溫順。如今妾身依然能回憶起葵姬姐姐的期待與歡迎。」

好在新來的繼母沒辜負葵姬的期待,確實是極聰明的女子,也確實姣好溫順。不沾手繼子的事,對待幾個繼女都算照顧,葵姬也好其他繼女也好,夫婿人選都在她的權責範圍內選出了最好的,除了孩子們的生父大人親自裁定沒有選擇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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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總之都是扉間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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