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夜市

「太子今天怎麼想著出宮了？」易之虞問小太子。

太子坐在椅子上挖著大海碗里的冰沙吃。冰沙是荊照秋弄的,混了滿滿的水果粒和果醬,紅紅綠綠的果粒混在涼涼的冰沙里,一點又撒上碎梅子、葡萄乾和花生仁,吃起來很香很涼。太子之前沒有這樣吃過，而且這麼涼的東西,宮裡也不讓他吃，荊照秋也只給他吃一小碗。

沒錯,雖然是一個大海碗,卻只鋪了海碗底上一層,勺子一刮就見底,老大的碗里就這一點看著好不可憐。不過荊照秋一勺也不會再增加,冰的吃多了會不舒服。

太子聽到這一聲，把埋進大海碗的腦袋抬起來，額前還沾了一點。

「荊大人說有好玩的。」

「好玩的？」易之虞看著荊照秋搖搖頭,怪不得太子怎麼好端端要出門,原來是被荊照秋引誘出來的。

荊照秋舉起雙手投降，這可不怪他。他就是送東西時，不小心在皇帝面前提起今晚上有廟會,小太子剛好在一旁,聽完就說想出來看看。皇帝也不攔著他，然後太子就跟著他出門了。

「廟會上不安全。」

太子點頭：「父皇派了很多人。」

荊照秋悄悄對易之虞耳語,問是不是不太方便。畢竟太子不是別人,若是出了事,那事情就糟糕了。

易之虞安撫地拍拍荊照秋的手,回答：「沒什麼。多看著就好了。」

太子是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安全的，他一心都想著晚上出去玩。他長這麼大，沒有出宮過幾次，對宮外什麼都是好奇的。

傍晚的時候，就能看到街上許多地方掛出了五顏六色的燈籠，不是元宵，卻也金吾不禁，是個荊照秋原先沒聽過的節日，叫什麼祈神節。

至於這個節日究竟是為了慶賀什麼，荊照秋倒沒有仔細了解過，大概明白是這個神祈的是水神。因正是一年的暑日，天氣炎熱，少則十數天不雨，多則數十年不雨。乾旱二字，正是百姓所恐懼的。

因此，人們會在這一日請水神，至於為什麼是水神而不是雨神雲神，那就不是荊照秋考慮的範圍了。

請水神的儀式與別的神其實差不多，和《九歌》里請神的畫面也差不多。巫穿上華麗的服飾跳請神舞，鼓聲歌聲悠揚，鮮花豐盛的瓜果宰好的牲畜供奉字高台，片刻鐘后，巫就會做出一副被神靈附身的畫面，整個人瘋狂地抽l搐。

抽l搐完，再睜開眼，巫的眼神就變了。這就是神明上身了。

跟真的一樣，小太子看得一愣一愣。啾啾年紀小，完全不懂台上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究竟在做什麼。小孩子喜歡五顏六色的東西，那巫身上的衣服就夠絢麗的，頭頂還插著五色羽毛，啾啾的爪爪動了動，被荊照秋一把抓l住。

「美美呀。」啾啾轉過頭對他老爹道。他覺得人家巫頭上插的羽毛好看呢。

荊照秋小聲道：「那個不能給你。」

啾啾努努嘴，倒是不再鬧著要了。啾啾見什麼都新奇都想要，好在聽話，荊照秋說不能要就乖乖地不說話，當然眼睛里的渴望並沒有減去半分，臨走時還巴巴望著呢。

幾根羽毛而已，荊照秋倒不是不能滿足他。離開祭祀台，去了熱鬧的夜市，啾啾就拿到他想要的五彩羽毛了。

雖然是祭神用的，可街上也有仿製的賣，荊照秋買了兩把，啾啾一把抓在手裡，太子一把抓在手裡。不過顯然，太子拿在手上還有點不好意思，他這麼大的人，怎麼能和小娃娃一樣玩一樣的東西。

不過，想是這麼想，得了樣新玩意太子還是很高興。

民間的東西對於太子來說，都挺新奇的，不一會兒，太子已經買了一大堆的東西，身後幾個侍衛一人抱著一大把。太子自己手上也抓著一把，荊照秋怕他走丟，便牽著太子順著人流走，啾啾則給易之虞抱。

「人有點多，太擠了，我們去找個地方坐坐吧。」荊照秋擦一把汗，這在人堆里擠著也挺熱的。

易之虞眼睛閃了閃說：「我知道有個地方，在這裡不遠，可以去坐坐。」

荊照秋一笑，鬆口氣，再走下去真沒力氣了。主要是熱，天氣本來就有點熱，再加上人多，簡直是熱的要死。

易之虞帶他去的地方是個挺清凈的茶館，臨水而建，在茶館里喝茶，正好能看見河邊戲水的人們，好些人正在水裡放花燈。

茶館很清幽，人並算多，老闆不常出來，看顧生意的是掌柜。這一點是荊照秋和易之虞對話時聽出來的。

「易三爺，您等等，我們老闆待會兒就來了。」掌柜的立刻招呼易之虞一行人坐下，上好的雨前龍井和差點也立刻送了上來，荊照秋本來就口渴，咕咚咕咚牛嚼牡丹似地喝了幾碗茶才停下，一點兒也沒有品茶的意思。

倒是易之虞，不管什麼時候都特別有公子哥的形象，喝茶也是。荊照秋撇一眼沒說什麼，喝茶不就為了解渴嘛，還要那麼多規矩。

不過顯然小太子也是易之虞那一派的，喝個茶規矩很多，荊照秋存心要把好苗子掰彎，對小太子說了一大通道理，最後成功將太子說服，從此牛嚼牡丹又多一人。

就是這主人家來的太慢，荊照秋灌了好幾碗都不見人來，正是百無聊賴之時，忽聽到身後有個極好聽的聲音響起。

「是易三啊。」

荊照秋的耳朵一抖，意料之外的聲線讓他稍稍驚訝一下。是個男聲，聲音不是粗狂的那種，也不是捏著嗓子細綿綿的，而是像風一樣爽朗的。

只是聽著聲音，似乎主人家身體不太好，有點虛弱的樣子。

他一回頭看，是個從沒見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