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等下一輛車

她是一個驕傲的女孩，因為她很美麗。或許現在的女孩子都這樣，有了點漂亮的外表就覺得自己像個公主。

朋友介紹她給我認識，在頗富含義的一笑之後離開了。剩下我和她站在站台下。剛才還笑吟吟的她突然換上了一種矜持的面孔。

我是很俗的男人，首先我承認我喜歡美麗女孩，但我更喜歡一些溫柔善良和容易相處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對那些傲氣十足的女孩學不會遷就。

也許正因為如此，我的單身宿舍里除了大堆的雜誌和啤酒瓶子從來沒有過女孩香香的味道。

我也收攏了笑容，盯著她看了一秒鐘，很簡單地對她說：「走吧？！」

「去哪裡？」她問。

「呵呵，不是安排好我請你吃飯的嗎？」我說。

「算了吧，還是我請你吧，免得你人財兩空。」她說。

難得她還有這幽默。現在可以在她的美麗驕傲後面加上刁蠻和精靈古怪這兩個詞了。我已經有了80%的預感，這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一起吃飯。

果然，我的遊戲態度和她的美麗驕傲格格不入，直到在餐廳點完餐相互舉杯時，我們還在明爭暗鬥。

「你一點都不帥。」她很直接地這麼告訴我：「但是我朋友對我說，你很有才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嗎？！可是有人說過我文質彬彬。」我帶著點冷嘲熱諷的語氣對她說：「至於才華，也是得有眼光的人才能看出來的。」

碰杯，我沒想到她會和我一樣一飲而盡。

「沒想到，你和我朋友說的一樣，活潑，可愛，而且……豪爽……」我惟獨沒有使用女孩最愛聽的「美麗」這個詞語。

「謝謝！」她用紙巾很淑女地擦了一下唇角，然後挑釁似的告訴我，「可是有很多人誇過我漂亮哦？」

很坦白地說，我有點喜歡她了，男人總是對漂亮女孩缺乏免疫力。但是我不能就這樣敗在她手下啊，否則多沒有面子。

辦法是有的，那就是持強凌弱，反正我讀過的書比她多那麼一點點。

沒想到，她讀過的書也只是比我少一點點而已。所以，那晚我們不疾不緩的談話里，充滿了刀光劍影，乃至晚餐結束時，竟有了一點英雄惜英雄的味道。

看來戀愛不要談了，改天燒黃紙撮土點香結拜兄弟算了。我很難想象怎樣和這位伶牙俐齒的女孩在一起卿卿我我。

我送她回去。在我見到她的那個站台上。

為了表示我的紳士風度，我還是伸出手去，對她說：「認識你很高興。」

「我也一樣。」她輕輕握了一下我的指尖：「謝謝你的晚餐。」

女孩的心思真是難猜，剛才還陽光燦爛的面容轉眼間就像這夜色一樣難以捉摸了。

流光溢彩的街道上車來車往，我陪著一個剛見一面說不清是陌生還是熟悉的女孩等著BUS。

晚上九點多的城市正是最繁華的時刻。我的心裡有一點落寞，或者說叫失落感。

等到把這個女孩送走，我會想念她的。

我知道自己敗在她手裡了。她站在站台下的燈影里，不說一句話。按照朋友的安排，我還應該帶她去看看午夜場或去公園轉轉什麼的。但我已經沒有了開口的勇氣。

不是怕她拒絕，而是怕她答應。我不想這麼快就被她發現，她的美麗已經把我征服。

車來了，我笑笑對她說：「你該走了。」

她皺了皺眉：「怎麼這麼多人吶！」

是的，加班的人們把這條公交線路擠得滿滿當當。我們驕傲的公主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在她剛認識一面的朋友面前香汗淋漓地擠上去呢？

於是她像自己寬慰自己那樣說：「等下一輛吧。」她可真是一個挑剔的女孩子。

等車的時間裡，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開始說話，關於明天的天氣、周末的球賽、鄰桌的同事等等。夜色讓女人變得溫柔，她的聲音也柔軟了很多。

車來了。依然擁擠，但很容易可以擠上的。

「等下一輛吧。」她對自己說。在家裡她肯定是嬌生慣養的女孩，我在心裡暗暗地想，以後……

想什麼以後呢？明天走在街上不知道還能不能認識。於是我們繼續天南海北聊納斯達克、二板市場以及公交的服務態度等。

車來了。如果這次上車，幸運一點可能還能找個座位。我已經開始盼望她早一點走了，上了一天的班，又站了這麼久，真想回家好好休息一會了。

「等下一輛吧。」她看都沒有看那輛BUS一眼。

我忽然想到，應該打一輛車送她回家，雖然她住在這個城市南端，而我住在北部，來回要幾十公里。

於是我對她說了，她急忙地說：「不用了，不用了，等下一輛車來我就走。」

我心裡暗暗地快樂，但一時又找不到快樂的理由。

晚上11點，又一輛BUS來了，我小心翼翼地問她：「要不然，再等下一輛？」

她笑了：「你神經啊你，這是最後一班車了，你想讓我流落街頭啊？」

明明是她自己不願意走的嘛，到後來還倒打一耙。我笑，她也笑。

「BYEBYE！」她輕輕地對我說。

「BYE……」我向她擺了擺手。

遠遠地，看見街燈照射的車廂後面，一個女孩在沖我擺手。我也一直傻傻地看著那輛車消失在夜色里。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那個「驕傲」的女孩子。

一周后的一天，我剛走出辦公室，手機就響了，是一個聽起來很熟悉的聲音：「是我呀，我想請你吃飯，還你上次請我的，有時間嗎？」

「好啊，很有時間，老地方見吧？」雖然我經常請女孩子吃飯，但有女孩請我吃飯這還是第一次，禮貌地說來，我是不應該拒絕的，況且，我一直在惦念這頓飯。

「可是，這次我要早一點回家哦？」她說。

「放心吧。」我告訴她：「不會讓你再等末班車了，我用我的專車送你！」

「什麼專車呀？」她好奇的問。

「自行車啊，哈哈……」我大笑。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我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再也不用等下一輛車了，我就是你的最後一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