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中年男人的寬容

阿拉伯有句諺語大概這麼說，「在沙漠里別讓駱駝的頭鑽進你的帳篷，因為緊接著它的身體也要擠進來。」開始時，這句話讓我莫名的恐懼，當時還想，如果駱駝的頭鑽進我的帳篷，無非是因為饑渴，我當給它一些水和食物吧，但若是它想我擠出去，我該怎麼辦？答案只有兩個，一是不讓駱駝的頭鑽進來，二是它要擠進我的帳篷，那我就只好出去。

我想用上面這段話來解釋寬容。我很快想起了軟弱。寬容很容易給人留下軟弱的印象。沒有哪個男人肯承認自己是軟弱的，但是，當你看見駱駝的腦袋一點點探進你的帳篷的時候，你的心情無奈而悲憫。如果你是少年，你可能會揮動鞭子，把那隻駱駝抽走。你是青年，說不定衝動之下你會拔出匕首與它決鬥。可是現在，你是一個中年男人，你看見那隻駱駝的眼裡含滿淚水，眼神里滿是乞求，你知道它不折不扣是你的敵人，而你卻無法對它下手……

以前，在面對某個人的時候，我是那麼的喜歡針鋒相對，不退讓，不妥協，以傷害對方為樂趣，內心張揚、殘酷……爭搶著那隻可以躲避責任與困苦的帳篷。終有一人會傷痕纍纍的離去的，離去的姿勢是那麼的決絕，剩下的那個，絲毫沒有勝利者的喜悅，有的，只是無限的失落與哀傷，早知如此，何不想方設法讓雙方都能夠存身於這方寸之地，即便是擁擠了些，也能相互取暖。

只是，不經歷這個過程，你如何才能學會寬容。我漸漸明白，為什麼以前看到的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都隱含著縷縷苦澀。是的，寬容是屬於中年人的，你年輕，血氣方剛從不認輸，你年邁，必又會變得斤斤計較，只有你人在中年的時候，你似乎剛剛了解一切，驚訝還未褪盡，酸甜苦辣還在胃裡翻滾，你已經知道該如何選擇，最好的辦法就是默默咽下，然後，就想通了，真的想通了，雖然還有一點不甘，有點自欺欺人，你還是會皺皺眉，笑了。

寬容不是忍讓，而是一個說服自己的過程。忍讓積攢多了，會令人目疵欲裂抑鬱而死，而付出的寬容越多，就越會擁有虛懷若谷的心胸。可惜，這一點，有一些男人意識到的太晚，比如我，還有街上那些憂心忡忡的男人們，他們太需要讓出那張空氣沉悶的帳篷，徒步走在廣袤的沙漠里了，即使，外面有烈火驕陽。我們安慰自己說：生活、理想、愛情，無非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