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詭辯

學術之神只是文職，雖然也有雷神之稱，但是這攻擊力騙騙不知名的人類和小神還可以，真要說的話建御雷神才應該是擅長雷電攻擊的，所以凜麗還真不怎麼擔心自己出事。

不過，學術之神也是高級神明了，屬於只要有信仰就死不了的那種，要是惹上了會很麻煩，也沒有必要。

凜麗一旦身邊沒有親情糾葛的干擾電波，智商就會迅速拔高到不可思議的境界，頓時心念急轉起來，此時的夜斗知道水應該是導電的，還真沒聽說過水竟然會不導電，頓時瞠目結舌，這違反了他一向的認知規律。

見此，凜麗心下便有了主意，先是岔開了話題，搖了搖頭，悲憫道：「你一定是中途輟學了吧？我說的是純水，一般而言的自來水都是有雜質的，自然就導電了。」

「……」還是有聽沒懂的夜斗沉默。

不過，這時候似乎也不是講解初中物理知識的時間了，隨着落雷消失，冬季已經凋零的桃花樹竟然朵朵開放，花瓣如飛雪灑落，一個白髮白須的老人在一群穿着巫女袍的美女環簇中款款走來，其中一個面容姣好卻清冷嚴厲的領頭巫女上前一步，正要呵斥兩人無禮，卻冷不丁被搶白了。

「就是你這個小氣的神明剛剛劈我們吧？你好奇怪啊！」凜麗此刻心中已百轉千回，回憶了一遍自己的記憶，確定沒問題之後，嘴皮子異常利索地道，「我算是看錯你了，看來世人都看錯你了！你根本不是被奸臣誣陷的吧！」

「胡扯！」老人面色瞬間陰沉下來，他本來還想看在這女孩尚且年幼又身世坎坷的份上不多做計較，此時也拉下了臉，恨不得再劈雷下去，「若不是那傢伙詆毀——」

「我才不信！如果真的是如傳說中一樣，你是被奸臣誣陷，以至於被天皇貶謫，那麼錯的應該是奸臣和天皇啊，你幹嘛那麼激動。」凜麗一攤手，認真道，「所以，你那麼激動，只能說明你心裏有鬼，錯的不是天皇和那個奸臣，而是你自己！反之，如果你問心無愧，何至於此呢？」

「……好你個古怪的小丫頭，原來打着是這個主意。」

菅原道真的逆鱗就是聽到政敵的名字還有類似於貶官這類的話，本來他還真是怒火中燒的，畢竟這都已經是他養成的習慣，或者說是條件反射了，但是乍然有一個人敢這麼頂撞，還言之鑿鑿的，聽起來還真有那麼些道理。

而且，經過凜麗這麼一講，也是把他推向了一個岔口——若是發怒，那證明自己心虛，反倒是顯得自己有問題，若是不發怒，那正好，顯得自己心懷坦蕩的同時，還不能夠發作了說了「實話」點撥了自己的人，不然豈不是心口不一，言行不一了？

菅原道真並不討厭聰明機靈的傢伙，尤其是仔細想想這道理簡單明了得非常靠譜，只是沒人敢良藥苦口地告知，所以才使得自己一葉障目了之後，他倒是還真不準備追究這小傢伙先前的冒犯了，反而決定給點獎勵。

「小丫頭，不趁著本神親臨拜一拜么？你不怕自己未來成績不好？」

「不用。若我平時用功，成績自然是好的，那是我應得的，若我平時不用功，反而靠大神的庇佑獲得了好成績，那不是光榮，而是作弊的恥辱。」

「……」

菅原道真嘴角一抽，這麼說來，豈不是他這個學術之神毫無用武之地了呢？不過，他在不爽之餘反而又莫名有些欣賞著種傲然的氣概，才子、咳，才女自當要有傲骨，不得因為成績而卑躬屈膝，這樣倒也是不錯。

如果凜麗知道這學術之神心中的彎彎繞繞，百轉千回，指不定就要吐槽著年紀一大把了還要學習人家那磨人的小妖精傲嬌，不過既然她不知道，便也看不出來什麼異樣，只在心中暗想，身為百鬼夜行之主，她怎麼可能去特意參拜求助神明呢？

「算了，看在你的份上，我這神社就勉強借給你們借宿好了。」菅原道真挑了挑眉，揮了揮手，在巫女們恭敬的簇擁下離開，留下帶着淡淡笑意的話語，「如果未來有麻煩了，來本神座下拜拜也無妨，本神也不是只管學業的。」

「……學術之神，除了管學業還管別的嗎？」看着神明走遠，凜麗疑惑地轉向夜斗，「難道是管打雷？」

「嘛，誰知道呢，神明嘛，總歸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夜斗聳了聳肩，爬到了神社的石階上，「嘖，真冷，冬天最難捱了……不過你倒是厲害，把那難纏的老頭都忽悠走了沒再計較。」

「哦，你吃醋了？因為剛剛你神隱了？」

「不，沒什麼……喂，你既然能製造冰，那豈不是能製造個擋風的冰屋？」

「……」對哦，之前怎麼沒想到？

「嘖嘖，早知道你有這麼一手，我們幹嘛要來這麼一遭啊！」

「……」

最終，為了不浪費之前的折騰，夜斗和凜麗還是在天滿宮躺下了。

之所以說是躺下了而不是睡下了，是因為兩個人都睡不着，夜斗是因為常常一個人孤枕難眠突然多了個可愛的女孩子有些彆扭，凜麗則是因為自己家裏的煩心事。

她知道自己衝動了，明明在學校，在眾多妖怪面前她都能夠無時不刻保持優雅而酷炫的一面，為什麼每每碰到和親人相關的事情，卻不能更加冷靜沉着，優雅從容地解決問題呢？她很明白自己這麼跑開是一個下下策，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這種鬧脾氣的行為。

凜麗瞅了眼閉着眼睛似乎睡着的夜斗，也沒有在意，打開了她衝出家門前除了錢包以外的另一個小包，裏面只放了一樣東西，卻是她幾乎無時不刻貼身存放，極少離身的東西，就連她的父母和護衛她都沒讓人看見過，可是面對夜斗，也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讓夜斗看到了也沒關係。

那是一個只有巴掌大小，黑色外殼，銀色按鍵，方方正正的MP4，在這個智能手機都已經泛濫，IPAD人手一個，通訊器都已經在攻克3d模擬投影技術的時代，可以說是老古董一類的東西了，以凜麗的年紀來說，其實應該接觸不到這種一看就頗有年代的電器才對，畢竟奴良家房地產遍佈廣闊，怎麼也不可能委屈自家大小姐去用老舊年代的東西。

不過凜麗很寶貝這個來源不明，獲得原因也不明，卻非常讓她珍惜的寶物——因為這個電器不需要充電，只需要她的妖力就可以運行，容量也無限，裏面有很多加鎖加密碼的照片和視頻，也有很多她可以隨意翻閱的東西，銀桑和坂本君，都是她從這裏面認識的。

不止如此，她還通過這個看到了很多外面沒有賣的動漫，市面上沒有發行的音樂等等，裏面似乎還藏着許多秘密，只能隱隱約約清楚這是屬於她的東西，也是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

小時候，曾爺爺早就退休，並不插手她的教育，而冰麗媽媽一直致力於把凜麗培養成為一個溫柔開朗的淑女，爸爸也希望她寬和大度喜愛人類，對妖怪人類一視同仁，而父親則是希望她果決傲然，能力超群，能夠順利地領導百鬼……

大概是要求太多的關係，加上她本身好強，又沒有什麼貼心的朋友，她不可能和父母或者自己的護衛發泄內心的不安和猶疑，在不知不覺間就沉迷了這誰都不知道的秘密機器里，模仿那些視頻中那些厲害的人或者妖怪，讓自己變得更加完美和強大。

特別是，那個人的名字，和她的女兒出現在凜麗的生命中之後……

「可惡，我現在這麼逃避的話，不是就讓她們稱心如意了嗎？但是……」

凜麗眯着眼隨手點開了自己的MP4，輸入了妖力，那是她自己摘取的一些片段，經常翻閱來提醒自己，她隨手點開了一個音頻，裏面一串磁性的嗓音從裏面冒了出來……

「信念の正直な歩き方をするのは間違っていないが、それで行動できないなら、むしろ円滑にやってみるほうがいい。柔らかな人間には関係ないよ！このように歩いて、必ず自分の人生の真諦を絶対諦められないではないか。」

【秉持信念正直的走下去雖然沒有錯，不過因此而無法行動的話，倒不如試着圓滑一下。柔和圓滑的做人，也沒什麼關係嘛！這麼走下去，一定會發現自己絕對不能放棄的人生真諦，不是嗎？】

「夜明け前が一番暗い時、しかしくれぐれも目を閉じて。闇の中で視線をそらすやつは明日の光を見ることができない。」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時候，但是千萬別閉眼，在黑暗中移開視線的傢伙是看不到明天的光明的，無論前方等待我們的夜有多深。】

「……」夜斗閉着的雙眼睜開了一隻，待看到少女堅定的眼眸之後，這才放心地重新閉上——看起來，不需要他多嘴了的樣子呢。

「銀桑，你說的沒錯，是我太狹隘了。」

凜麗聽到男神（之一）的聲音和鼓勵，頓時振作了起來，神采奕奕、

「雖然我還是認為自己才是正確的，但是偶爾圓滑一下也可以啊！我又不是那種死板的人，現在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我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放棄！就算是爸爸說要取消我的資格，我也不能不為自己努力一下，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啊！」

把MP4放回自己的小包，凜麗刷地一下又丟了五元過去，果不其然被還沒睡着的夜斗接到了。

「你有快速移動的方法吧？每次我呼喚你做委託可都是很快閃現的，那麼，現在把我快速送回到奴良家吧——趕快，我還要去見一個人，請求他的幫助！」

「真是個麻煩的大小姐，現在可已經是半夜了呢！不過沒辦法，既然是貴賓VIP大小姐的要求……」

夜斗笑眯眯地把五元錢收好，一把抱住了凜麗。

「那麼，你暈車嗎？暈船嗎？暈飛機嗎？」

「不……應該不吧。」

「嗯~~那麼，請抓牢安全帶，夜斗神號這就出發了！」

「……」

凜麗抓着夜斗所謂的安全帶——他脖子上的汗巾，頓時神情微妙，然而在空中迅速挪移著的高速衝擊讓她不得不屈服，這速度的確比她自己趕回去快多了，沒準現在回去剛好趕上會議開場也說不定。只不過，她還要去說服那個人，必須得儘快……

「……咳，咳咳，夜斗，這一次事件解決完了，我有額外禮物送給你。」

「哦哦，那真是太感謝了！」

「不客氣。」

凜麗覺得自己應該買個十來條汗巾備着，等什麼時候要召喚夜斗神號飛機的時候，就不用擔心「安全帶」的清潔度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