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牛奶盒子
哈莉在食材上從來不挑剔——曾經的她連烹飪手法都不介意，只不過最近剛剛被阿福爺爺養刁了胃口而已——青豆她的確不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屬於「有就吃，沒有也想不起來」的類別。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哈莉晃晃腦袋，意識到自己的注意力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就被奎妮帶跑偏了！
「呃……」她覺得自己一定看起來很傻，面對眼前這個金髮女孩似乎只能發出單音節擬聲詞了……
奎妮已經在挑挑揀揀中粗暴地解決了餐盤裡的固體食物，開始撕牛奶盒——哈莉注意到她真的無比挑食，簡直是在憑心情吃東西，考慮到她本來就沒拿多少。
當哈莉還在愣神和發散思維之間切換時，奎妮已經在撕開一個小口的盒子上插好了吸管，一邊喝牛奶一邊用藍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她，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哈莉被這個視線看得脊背發毛，覺得她簡直像能直直看進自己心裡一樣。
「你應該吃東西，這個土豆泥只會越放越難吃」，奎妮咬著吸管，指指哈莉的餐盤，「我知道你有好多問題想問我，你邊吃我邊回答你。」
哈莉木木地點點頭，開始機械地往自己嘴裡塞食物，眼睛卻盯著對面的金髮女孩，一副怕她說話不算話的模樣。
「好啦，沒什麼的奇怪的，我今天可能真的有點兒太突兀了。爸爸就老訓我，說我再濫用能力總有一天會吃大虧的」，奎妮縮縮脖子，終於露出了一絲膽怯，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應該沒人能聽到我們說話吧。」
哈莉沒有接話，她到現在還一臉恍惚如在狀況外。
「今天這樣的情況也不能怪我呀，我從你第一天入學時就注意到你了」，紙盒子里的牛奶應該見底了，奎妮把吸管嘬得滋滋響。
「我一直在觀察你，唔……聆聽你？不然你以為是誰去通知的達米安·韋恩？他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那麼快就知道你出事了。」
看到哈莉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奎妮補充道，「哥譚小學可沒有多少巫師呀，你是我碰到的第一個！」
「巫師們的小孩兒不會上小學嗎？我聽說我們十一歲才會去專門的學校學魔法」，哈莉終於在遇到奎妮后第一次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可喜可賀。
奎妮搖搖頭，晃了晃手裡的牛奶盒子，似乎在檢查裡面還剩下多少。
「我們兩個的情況應該都屬於特殊的，我奶奶雖然是巫師，但我爺爺是麻雞，我爸爸是啞炮，但爺爺奶奶對他依然很好很好……」
「麻雞？啞炮？」哈莉不得不打斷奎妮的敘述，這倆生詞她完全沒有聽說過。
「『麻雞』是巫師們用來稱呼普通人的，『啞炮』是指那些由巫師生出來的不會魔法的孩子——大部分情況下，巫師們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巫師，但總有個別情況……就像『麻雞』的後代也會忽然就蹦出一個會魔法的孩子一樣」，奎妮耐心的解釋。
「哇……你懂好多巫師的事情，不像我，什麼都不知道」，哈莉聽得入迷，由衷地讚歎。
「那是因為我有我奶奶啦」，奎妮咯咯笑，意猶未盡地放下手中的牛奶盒，「我是家族三代里唯一繼承了奶奶天賦的人——就是這個天生的攝神取念能力。說是天賦，倒不如說是詛咒更合適。」
看著奎妮忽然垂下的嘴角，哈莉下意識地把自己的牛奶盒子推給對方。
「為什麼這麼說？我覺得這個能力太酷了！像我就超想知道別人都在想什麼，應該沒人不想吧？」
奎妮擺擺手，把哈莉的牛奶盒子推了回去，「嘿！我知道你不想喝牛奶，別想推給我，你阿福爺爺會生氣的。」
哈莉瞬間吃癟，她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和奎妮交朋友需要適應的第一件事就是她時不時脫口而出的「我知道……」
「不過還是謝謝你安慰我啦。但這真的不『酷』，你試試每時每刻都能聽到別人在想什麼的感覺？聽到所有那些他們不願意說出的話？相信我，有些話不說出來恰恰是為了世界和平。」
唔……按照奎妮的說法，哈莉可勁兒了去想象。
她還真的……暫時無法有切身的體會，反正當年那些來自表哥和同學的嘲笑、姨夫姨媽以及一些親戚的冷嘲熱風，對著她都是火力全開、毫無保留的，藏在他們心裡沒說出的話還能有多大殺傷力呢？倒是如果她有這個「攝神取念」的能力的話，她肯定能很早很早就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還是偉大的人。
「哦……哈莉……」奎妮的小手已經撫上了哈莉的，「我很抱歉……」
哈莉知道奎妮肯定又是已經「聆聽」到她剛才在想什麼了。她倒不反感這個感覺，這還省了她組織語言的功夫呢！更何況這麼暴露脆弱的事，她也根本開不了口去跟別人溝通。
「我沒事啦」，哈莉捏了捏奎妮的指頭，「只是……這感覺真的挺……奇怪的……」她做了一個鬼臉。
奎妮聳聳肩，抽回手，開始給哈莉撕牛奶盒子，「還好我知道你說的話沒有惡意……奶奶從小就看得很開，我到現在還做不到。我雖然沒跟別的同學透露過自己的能力，但可能是因為我總是不小心在行動中展露出來？總之我在學校也沒有朋友，在你來之前，我和達米安·韋恩並列哥譚小學兩大奇葩。現在嘛，我們仨可能三足鼎立吧。」
已經有了朋友的哈莉，才不管什麼奇葩不奇葩，隨他們說。只是……即使到了學校，她也依然逃不掉被人催喝牛奶的命運，她想阿福爺爺一定會超喜歡奎妮的。
「那是肯定的了」，奎妮把插好吸管的盒子遞迴給哈莉，又一次接住了她腦內的話頭。
「……」哈莉努力地放空腦子，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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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生活終於在交上了奎妮這個朋友后變得不那麼枯燥了，哈莉也不會再每天到校門口下車后做達米安哥哥的小跟班兒了——奎妮會每天在校門口等她。
她知道了奎妮爸爸是哥譚大學的心理學教授——雖然他天生是一個啞炮不會魔法，但似乎確實繼承了一些媽媽的天賦，在麻雞犯罪心理學上頗有建樹。幾年前受邀來哥譚大學任教，於是奎妮一家就此定居了哥譚。
兩個小姑娘會在校門口碰頭后，有說有笑地一起去三年級教室，奎妮就在哈莉的隔壁班。
但第一天時，奎妮卻是躲在牆邊等著哈莉的，在達米安跟著哈莉下車后更是刺溜一下閃到了牆后，如果不是她在哈莉經過時砸了一個小石子過來，哈莉根本就沒看到她。
「以後……我就在這裡等你」，奎妮彎腰，試圖用哈莉的小身板擋住自己，躲著達米安的視線，「你這個哥哥超可怕，真的！」
「有嗎？」哈莉看著達米安哥哥已經走遠的背影，不明白奎妮說的可怕指的是哪方面，達米安有時候是挺陰沉的，但他是個好哥哥啊！
「你應該『聆聽』或者『觀察』一下我記憶里的達力表哥，他才是真可怕」，哈莉認真地為達米安哥哥正名。
「哎呀！我早都看過了，這不一樣……達米安他……」奎妮忽然噤聲了，看著哈莉睜的大大的眼睛，她覺得自己如果說出來的話也太殘忍了，這是需要他們家庭內部自己溝通的事情，她不該插手。
於是她突兀地改口，「也……也沒什麼啦。嗯……我們去教室吧。」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關於他的秘密？」哈莉拉住想逃的奎妮，眼神泄露出一絲受傷。
但她馬上眨了眨眼，眉毛輕輕地絞了絞，「那你還是不要告訴我了，永遠不要，達米安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家人。我也不在乎他以前是怎樣的，反正他現在很好。」
奎妮想摸摸哈莉的頭髮，她知道面前的女孩不是在口是心非，而是真的情願不知道。
「好的，我不說。」
奎妮上前，打算重新拉起哈莉去教室，而她的視線，無意間越過哈莉的頭頂，落在了初中部教學樓門口站定的達米安身上。
達米安是一直在看著她倆嗎？奎妮不知道，她的攝神取念能力還輻射不了那麼遠，奶奶的話或許可以。
她知道這個男孩手裡沾染了多少鮮血，甚至在他還是幼童的時候就開始了，她還知道他曾經是熱愛殺戮的。
在奎妮來得及表現出任何慌亂之前，達米安就轉身走進了教學樓。她悄悄地吞咽了一下，決定以後再也不因為好奇而去探查達米安的記憶和思維了，保不住哪天可能就被滅口了也說不定……
而一直沉默跟著奎妮走的哈莉，也並不是不知道家裡人有事瞞著她……她只是不介意，唔……沒有那麼介意，總有一天他們會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