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大概一個小時前的林天天都完全沒有想到會在此時迎接這樣的突變,一個他粉了很久還在網路上當人家腦殘粉的主播，和隔壁幾乎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充滿威嚴和距離感的哥哥身份重合了。
更經不起推敲的是,這一切都很有可能就是秦昭故意為之。只是故意這樣做的原因，林天天沒有那個自信去肯定。
世界觀幾乎都在瞬間崩塌了的林天天,簡直不敢想等一會兒秦昭還要過來接他回家吃飯是個什麼感覺，他現在光是想到要和秦昭面對面都緊張到要打嗝。
應該大膽一點，直接問他到底是不是日天,如果是的話那麼多隱瞞又是為了什麼。林天天心裡已經有一個可能性很大呼之欲出的答案,可到底要怎麼開口啊！
秦昭的形象墮下神壇也並不意味著林天天忽然膽兒就肥了。與從前的不敢確定相比,現在即便是事實明晰了不少,林天天反而被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懊惱和窘迫給逼到了牆角,他的心跳得飛快,完全無法自控。
到了吃飯的點，林天天拒絕了室友們的邀請，一個人留在寢室裡面腦殼痛。
秦昭將車停在了生活區外的停車位里,路過的人中有認識他的車的，便立刻投擲了視線過來，臉上的神色帶著小小的興奮。
雨已經停了,空氣中有一陣近來難得的涼爽,卻沒能讓人平心靜氣。
秦昭大約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在接受小李的提議時,在看見那個A大相關的提問時,他就大概猜到可能或遲或早都會有人扒皮,只不過秦昭沒有想到網友們的速度會如此神速罷了。
這樣的神速讓他放慢的步調不得不加快起來。
秦昭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指尖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其實對於一個被人為置頂的聊天框來說，這種行為有一些多餘了。秦昭點開林天天的頭像，動作頓了頓然後停了下來。
天天他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他會怎麼想呢，會覺得喜歡嗎，或者討厭嗎？這些他曾經考慮過無數次，也是無數次束縛住他腳步的念頭，此刻一股腦地涌了上來瞬間炸開。秦昭靜坐了五六分鐘后，心裡反而因此鬆了一口氣，也許他從前就是太有退路，以至於常常止步不前，而此刻只剩下前行這條路時，一切都明朗起來，這倒不失為一個新思路。
秦昭看了一眼林天天的昵稱，而後沒有猶豫地按掉電源開關，乾脆地將手機放回了口袋裡。
車門開了又關，在不少路人驚異的目光下，秦昭徑直走進了一號男生寢室樓。
寢室裡頭。
林天天盯著自己漆黑的手機屏幕，懷疑它不知什麼時候會亮起來。這種可能很久以後有可能下一秒就發生的事情，會讓一個心情本就焦灼難言的人感到越發煎熬。
林天天乾脆將手機調整成了靜音，而後將之被面蓋在了桌上。他靠著椅背仰頭盯著天花板上的白色的燈管散發出來的冷光，腦中還有些一團漿糊。
等一會兒如果秦昭聯繫自己，要怎麼說呢？就說晚上已經和室友吃過了，今天就不要過去了？不對，原本已經說好了的事情，就算這樣拒絕的話也會覺得很奇怪。只是不拒絕不是更加奇怪嗎？
林天天又想象不出現在的自己和秦昭獨處吃飯的樣子，要說什麼要問什麼？腦中各種各樣的問題一擁而上，幾乎讓林天天想轉頭就跑。
他沒有忍住伸手將手機翻過來點亮屏幕看了一眼，消息顯示的界面空空蕩蕩，在剛才那一分鐘裡面並沒有誰給他發過消息。
林天天送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一些失望，他嘆一口氣，神經一緊一松尿意就跟著涌了上來，他起身往廁所走，可還沒等他推開廁所的門，寢室的防盜門就被人從外面敲了敲。
誒，他們這麼快就吃完飯回來了嗎？
雖然門外的人沒有說話，林天天卻也先入為主將門外人的身份敲定成了自己的室友。
「等一下。」他揚聲應門，隨後折返腳步向著寢室門口走去，擰上門把手時沒有任何猶豫就將房門給打了開來。
「忘記帶……」林天天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門外站著的不是他預想之中的室友，而是秦昭。
平時就充滿壓迫感，此時更是分外可怕的秦昭，且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這樣的秦昭落在林天天眼裡，和深淵巨獸沒有差別，一口吃人不吐渣子。
林天天往後退了兩步，原本是個退縮的樣子，可又像是讓步使秦昭可以步入室內。
「哥，你怎麼上來了？」林天天的心裡飛過無數句wtf，表面盡量平靜的應對著。
當然這份平靜只是他的自以為，從秦昭的角度看，面前的人臉有些過於紅，聲音也有些過於顫抖了。
「剛好到樓下了，想著順便上來叫你也是一樣的。」秦昭看著林天天又背對著自己轉過身去。
羞窘的情緒在心頭被堆積到一個頂點以後向著另外一個極端飛奔而去。林天天背對著秦昭，忽然覺得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心神不寧，而他這麼淡定？明明現在有話該解釋的是秦昭才對啊。
去他的表面和平。
林天天的心裡憋了一股勁兒，情緒突然爆發出來，他猛然轉過身看向秦昭，一鼓作氣地問：「你真的是RT嗎？」
秦昭的心跟著重重跳了兩下，點頭的瞬間他發覺一切其實遠沒有他想得那麼複雜：「我是。」
即便是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可是和真人直接向自己承認的感覺又是完全不一樣的。
吃驚、惱怒、不悅、赧然。種種情緒一下在林天天的臉上與心頭炸開來，以至於他都不能很好的處理這麼多複雜的情緒，整個人手足無措地站在了原地。
「那一開始微博抽獎，你、」林天天有些不甘心，想從秦昭口中得到一些自己也不說清楚的答案。
「我早就知道是你。」秦昭往前一步，語氣肯定。
「那應該是個玩笑吧，」林天天想要後退，可是後腳跟已經碰到了自己的椅子腳，像是一個預兆，「因為我覺得……」
他有些口乾，退無可退，全身上下都被由內而外燒起來的一把火給點燃了。那種隨著火苗盛放開來的期盼與泉涌似的喜悅不可否認，但迷茫與無措又那麼真實，以至於林天天都不確定自己應該去順從那一種情緒。
秦昭又邁出一步，且顯然不準備給林天天再留下任何退路。
他第二次打斷了林天天的話：「不是玩笑，選中你不是因為意外，就連一開始說的想要網戀也不是假的。」
話說到這個地步，烏龜如林天天也不能再否認什麼。
「為什麼啊？」林天天的神色有些迷惘起來，他仰頭看著秦昭，在吃驚中已經忘了窘迫或者害怕，也或者是被體內的某一種期待驅使，他任由秦昭走到了自己面前，兩人一步之遙觸手可及。
「你說呢，天天，」秦昭卻反問他。
林天天結結巴巴有些心虛：「我，我不知道啊。」
他說完又覺得秦昭實在可惡，都到了這份上還要問自己這種話。
秦昭抬手，萬分克制地輕輕在林天天的臉頰上摸了一下。他不再含糊，而是徑直說出了那句話：「因為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可能太喜歡你而走了彎路。
現在我想，如果一開始我就像這樣走到你面前說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許事情會簡單很多，也不會給你帶來其他困擾，是不是？」
為什麼還要反問我呢，林天天想，我現在已經足夠糊塗了啊。
不過是一天之間，一件原本林天天覺得世界上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竟然就這麼發生了。
秦昭說他喜歡自己，而且他喜歡的方式那麼笨，並沒有比自己好到哪裡去。一股真正帶有安慰的情緒在林天天的心中瀰漫開來。
「我也不知道啊。」林天天慢吞吞地說。
「那你呢？」秦昭忍不住追問，「你喜歡我嗎，或者你願意試著喜歡我嗎？」
我可能在做夢嗎？
林天天有些困惑。他轉頭看向沒有拉上窗帘的陽台，外頭的天色還沒有全黑，五感之內也全是真實的，然而面前的人以及他們兩個之間的對話卻是那麼失真。
「我覺得奇怪，」林天天覺得分外苦惱，他不知道怎麼說，只好抬頭求助似的看著秦昭，「你真的喜歡我嗎？」
林天天的眼裡明明只有困惑而沒有討厭，秦昭盯著他的眼眸，慢慢的笑了：「我真的很喜歡你。」
一朵小花在惶惑中開在了林天天的心底，他自己一時也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