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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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並不與令霄一過分接觸,總是一擊即退,暗藏殺機的掌力猶如戲耍般收放自如。他輕飄飄地落在一棵大樹樹梢上,那悠閑姿態,讓令霄一覺著即便只是一片飄在風裡的鵝毛,也能讓這人站得穩穩噹噹,還不傷羽毛纖毫。
高深莫測,委實可怕。
令霄一頓時生出此人若是無法收為己用,絕對留不得的想法。
這想法剛冒出個頭,對面的男人開口說話了,「我無意冒犯大人,但荻小少爺是我的,大人還是不要打她的主意為好。」
令霄一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不禁道,「我打主意如何,不打主意又如何?」
男人嘆了口氣,「我只怕你弄巧成拙傷了她。」
令霄一留心他的氣息波動,嗤笑道,「竟是憐香惜玉起來了?」
男人理了理袖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亦不能免俗。」
令霄一說,「那你的口味很獨特。」
「是有一些。」男人略一點頭,「國師過獎。」
「若我不打荻秋濠的主意,你能不能成為我的人,彌補我的損失?」
男人啞然,旋即失笑道,「國師大人的口味也很獨特。只是我生得高高大大,一向喜歡做上面那個,這樣一來,倒是要委屈大人也成為在下的人了。」
此話何等放肆,又被他說得格外曖昧,暴怒的令霄一趁其鬆懈的一霎那出手,黑夜中銀光一閃,卻是一條極細的銀鞭,柔韌尖利至極。男人往後退開,適才站立之處,整個樹梢從當中劈作了兩半,從樹葉到枝幹的切口都十分整齊,斷裂的聲音也清脆利索,毫不拖泥帶水。
男人嘖一聲,「大人這又是何苦。」
令霄一收起溫潤笑容,露出冷漠的本性,下巴微揚,是個蔑視的姿態,「挑釁本座,罪該萬死。」
「大人誤解在下的意思了。」男人又退一步,「荻小少爺曾預測大人一個月之內碰兵刃會有血光之災,大人竟是半個字也沒聽進去,既然不信,何必要浪費那些錢呢?」他搖搖頭,十分失望,「當了官的人,果然好難懂。」
令霄一乃公認的天縱奇才,二十一歲便眾望所歸,登上國師寶座,是在誇獎和欣賞里長大的人。他是定力足城府深本事大不錯,但偏偏容不了眼前的男人,對方輕描淡寫幾句話讓他額頭的青筋都快鼓了起來。但他沒有時間回味和疑惑自己為何突然性情變化,因為男人在躲了第三次之後,正式對他出手了。
猶如蠍子尾尖的銀鞭撞上男人掌風中無影無形的氣刃,並被打得偏移了方向的時候,令霄一有些後悔自己逼他亮出真本事的行為了。
男人的招式猶如他的打扮,雍容風雅,甚至有些詩意的好看,但是招式中的力量與殺氣,卻是令霄一前所未見。
男人沒亮兵器,赤手空掌地斜劈下來,令霄一往一側退讓,這一掌便落了空,掌風向後方一面白牆撩上去,原以為這一掌該如何狠厲,卻不見牆壁斷裂坍塌。
令霄一揮鞭出招時,在這面牆上借力,卻在好端端的磚瓦上踩了個空,他無比詫異,低頭一看,牆壁早已經被男人那掌震得粉碎,只勉強維持著原狀,被他一腳踩上去,頓時灰飛煙滅了!
他開始反思,為什麼要獨自一人出來,不帶個影衛。
這樣的功夫實在不是尋常人所能有,令霄一又驚又懼,「你到底是誰!」
男人連大氣也不見喘,「江湖草莽,不足掛齒。」
「本座竟不知,從幾時起區區草莽也能有這樣的身手了?」
男人低低笑了一聲,「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區區國師而已,就自認能懂天地萬物么?今天我的心情實是不怎麼高興,既然你送上門來討打,看起來也比較禁打,姑且就用你練手吧。若有憤懣,也只能怪你不聽阿林的勸告在先,又遇上了我。」
令霄一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不大能聽懂人話了。
這個男人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男人俯身在地上摸了摸,撿起一根手指粗細的樹枝,彈盡上面的灰,覺得還算筆直趁手,站直后問令霄一,「大人不考慮換一樣兵器么?接下來我可能不大溫柔,你這條鞭子禁不住的。」
令霄一皺眉,「你什麼意思?」
「好。」男人頷首,答非所問,又說一聲,「好。」
明明眨眼前男人還在十步開外,一轉神已經來到自己上空,單薄一根樹枝攜帶殺氣兜頭壓下來,令霄一竟無法識別出這是哪路劍法。他往腰間一模,一柄軟劍接下當頭一刺,幾乎瞬息之間,動作快得根本無法看清,鞭子已經換到左手,在樹枝與軟體接觸瞬間纏繞上去,鞭柄用力,要絞斷這不成氣候的兵刃。
然而那樹枝上不知被鍍了什麼神物,世間兵器譜排名第十和第十七的兩件神兵竟奈他不何,愣是沒能絞得動,反倒就此僵持起來。
此時令霄一與男人靠得極盡。男人懸在他的上空,臉對著他的臉,是個四目相對的造型。令霄一立刻注意到男人的眼睛,準確來說,是男人上次遮起來的左眼。
那隻左眼裡,沒有眼白,漆黑一片,卻盛著浩淼星空,萬象澄澈。
只這一眼,令霄一覺得心口的血氣像是被劃開一條裂口,那些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囤積了幾十年的殺欲正翻滾著往外涌,手中的兵器感應到主人的變化,劍尖簌簌顫慄,催使他直接越過所有的起勢和預備動作,直接使出「步步蓮華」,軟劍如蛇般順著木棍盤旋往上。
若是普通人,只怕要被這一招絞斷整條胳膊,男人卻什麼也不怕地捏著樹枝只顧往下,直取令霄一心窩,讓其不得不舍招自保,劍尖只撩破男人一隻衣袖。
令霄一的動作已經足夠快,男人的動作比他還快,似乎總能預測到他下一步會出什麼招,提前就想好了破招的辦法,等著他送上去,然後被打得措手不及,一番措手不及里,連銀鞭也被男人擒住了。
「毀了?」男人終於出了聲。
「別!」令霄一目眥盡裂,大吼出聲。
纏在鞭子里的樹枝往回抽,猶如裹在一團亂麻里的快刀,排名十七的銀鞭「絕垠」就這樣被這樹枝「快刀」一刀給斬成了無數截。
親眼看著心愛的兵器被毀,猶如看到心愛的女人死在自己懷裡,令霄一的眼睛里要流出血來。
他殺紅了眼,男人一昧只是微笑,這微笑快演變成令霄一的噩夢,無處不在的樹枝很快把他劃成了血人。傷口都不深,甚至沒劃破衣服,衣下的皮肉卻一道道開裂,將單薄的夜行衣浸得透濕,貼在身上。
對手是令霄一,男人這樣打鬥也沒討著太多好處,他的腿上也落了傷,銀灰的褲子暈開大片深色的痕迹。
眼看令霄一要因為失血過多而站立不穩,男人突然抬頭看了看天空。漫天的星子,不見月亮。他們已由城內將軍府打到城郊的樹林里來,四下只有夏日蛩鳴,混在令霄一粗重的呼吸聲里。
「夠了。」男人說,樹枝橫在身前,是休戰的姿勢。「到此為止,若大人再把主意打到荻小少爺頭上,今日大人身上所有傷口,就不是劃破皮肉,而是刀刀入骨了。」
令霄一扶著樹榦勉強站穩,渾身的血混著汗,喘氣如鼓風箱,一句話講不出來。
「哦對了,還有一句。以後別不信荻小少爺的卦,不然可是會吃苦頭的。世道艱難,掙錢不易,不能因為她的卦不準而耽擱了賺錢。」
大言不慚的男人說完,鬆開那根欺負了國師大人整整一夜的堅不可摧的樹枝,樹枝並沒有在脫手后掉落在地,而是像那面白牆一樣,化成灰沫,散在空氣里。
如果令霄一的體力再足些,他就能看出男人瀟洒離去的背影,其實有些蹣跚踉蹌,而那隻用一個眼神就激起他所有戾氣的左眼,也在轉身後一點點灰白下去,像洗褪色了的布。
山林里,黎濯撕開褲腿,往傷口上撒了些藥粉,胡亂包紮了,才把手擦乾淨,從懷中取出布條,把左眼蒙了起來。
他隔著布按住眼睛,自言自語,「睡吧,睡滿一個月,再放你出來見阿林。」
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委實太過可惜,她不甘心,覺得上天太過苛待自己,讓她失去的永遠比得到的多,這不公平。
瞿苒緊緊抓著小歪的手,高燒讓她的觸感比平時敏銳,她摸到對方手掌心裡的薄繭,有種堅實的韌度滲在骨血里。她想起他的身體,大病初癒,強撐著來看她,許也不怎麼好受,不由頗為擔憂,「你的傷,好些了嗎?那些葯有作用沒有?」
「已經全好了,要多謝郡主送來的葯。」大概是受病弱的瞿苒的影響,小歪的聲音不自覺輕柔起來,安撫道,「郡主要快些好起來,我才好登門致謝,而不是以探望為名躲過去。」
「那葯不是我的,是那位獨眼的大俠上門,讓我轉交給你,也是他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和身份。只可惜一開始礙於男女有別,後來則是生了病,想親自上門探望而無法,只能原樣轉達大俠的話。公子謝我,是謝錯人了。」
瞿苒笑起來,這段話有些長,她又咳了兩聲。小歪幫她掖了掖被子,瞿苒不撒手,沒法起來關窗,於是乾脆放下一側床帳擋風,如此她和瞿苒完全被籠在小小一方天地里,一時間生出無限安全感來。
小歪顧不上詢問黎濯的情況,知道即便問瞿苒黎濯是從什麼地方弄來那些珍奇藥材,這小病秧子也答不上來。她更關心這位女主角的身體,怕她真掛了,「你告訴我,這是生了什麼病,吃了些什麼葯,怎麼突然就這樣兇險,把你折騰成這個樣子?」
「我不知道,請來的大夫們什麼都診不出來。」
「那黎……那位大俠呢?你可曾找過他?連我那麼重的傷,他都能弄來良藥,也肯定能治好你。」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瞿苒搖著頭,「那之後再也找不見他。我只想見你……」
瞿苒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看小歪,她覺得自己是真的快死了,有些話再不說就真的沒有機會,這種想法讓她的膽子大起來,拉著小歪的手貼在自己滾燙的臉頰,貪戀手背的清涼。
「公子,阿苒好想你……」
病痛使她露出女兒的嬌態與脆弱,配上柔弱的嗓音,根本無人能抵禦了。
小歪十分無奈,「傻丫頭,我們就見過兩次,何至如此。」
你的官配是令霄一和白楨啊!讓他倆人中的任何一個看到你如此依戀我,非活撕了我不可。
小歪無心的一聲傻丫頭,讓瞿苒這個病入膏肓神經錯亂的人感覺到滿滿的寵溺,恍惚間連病痛都減輕了幾分。
「你不懂,你和別人不一樣,和任何人都不一樣……」她睜著漂亮的眼睛,眼淚無聲地滑出眼眶,語調突然間變得無比哀傷,「公子,阿苒不想死。阿苒還有許多事沒有做,阿苒不甘心……」
小歪被這樣子嚇得不輕,伸手去抹她的眼淚,又扶開她額頭上的髮絲,學著從小說里看來的那些個男主哄女主的動作,輕輕往後撫弄她的頭髮,溫柔的能夠捏出水,「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
「阿濠。」瞿苒突然這麼叫小歪,差點沒把對方的小心肝叫得蹦出來,「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可以。」小歪低頭看著她,無限溫柔,「苒苒,你想怎麼叫我都可以。」
如果演一演痴情總裁就能救活瞿苒,小歪非常樂意獻身,至於為什麼不能讓瞿苒死掉,小歪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阿濠。」
「我在。」
「阿濠阿濠……」
「我在。」
瞿苒叫這兩個字叫上癮了,就這麼痴痴看著小歪。小歪的手掌摸在她的額頭上,感覺燒得越發厲害,眼見著眼睛都快發直說胡話了,起身想讓她的丫鬟進來,灌藥也好用熱水擦身也好,務必要把燒給退了。可瞿苒死死抓著她的手,怎麼都不肯鬆開。
小歪擔心放任她這麼燒下去,即便不死也會燒成傻子,一咬牙親了她的手背一口,瞿苒愣了個裡嫩外酥,小歪趁機把她的爪子掰開了。「你需要清涼的東西降溫,乖。」
可能是乖字起了作用,瞿苒怔怔地看她,點了頭,不放心地說,「你不許走。」
「不走不走,我陪著你。」小歪拍拍她,站起身出去叫人。
宣茈進來后被瞿苒的溫度嚇得在屋子裡團團轉,以為自家小姐徹底不行了,「這可怎麼辦好,可怎麼辦好?」
小歪簡直沒眼看,怒道,「還能怎麼辦,人還沒死,趕緊想辦法給她把燒退了!」
宣茈敏茱雙雙扇了自己一耳光,責備自己一著急起來就沒了主意,要出門抬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