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九章

29.二九章

房間裡面很安靜,有神情凝重站在床邊的顧閑影,有擔憂不已靠坐在床上的花離,堵在門口面色複雜的的蘇衡和寧玖,還有被幾個人圍在中間氣喘不止的夏蘊。

幾個人都在沉默等著,夏蘊頓時覺得額頭濡滿了汗,連氣都還沒喘勻便抬頭道:「葉歌不是每次都神出鬼沒么,每次到了晚上都看不到他的蹤影,到了半夜才會回來,我們都已經習慣了,所以昨天葉歌沒回來,我們也沒人在意。」

顧閑影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夏蘊道:「結果今早起來我們就沒在弟子居見到葉歌,有人說他可能早就去劍閣了,我們就去了劍閣,可是不管是劍閣裡面還是外面練劍的地方,我們都沒見到他。」說到這裡,他想起了一事,連忙補充道:「對了,他那把劍也沒在身邊。」

顧閑影沉吟不語,倒是寧玖先問道:「聞寒呢?他又是怎麼回事?」

夏蘊苦著臉連忙道:「我們到處找不到葉歌,後面青嵐宗的弟子也過來了,問我們有沒有見到聞寒,我們才知道原來聞寒也不見了,而且他昨天夜裡消失之前,對青嵐宗其他人說的是他要去劍閣找人。」

「若是劍閣的話,聞寒必然與葉歌見面了。」顧閑影立即道,「葉歌每天晚上都會留在劍閣練劍。」

如此說來,這兩人如今應該是在一起,只是他們究竟去了何處,為何會突然消失不見?

寧玖蹙眉不語,蘇衡若有所思,連忙回頭向顧閑影道:「師叔祖,你是不是可以……」

顧閑影緊繃著臉色點了點頭,閉目調用自身靈力開始開始查探整座山門。自從四百多年前她留在白羽劍宗開始,她便能夠感知到整座白羽劍宗內的一切,白羽劍宗有數十座大陣守護,若有人闖入或離開,顧閑影都能立即知曉。

眼見顧閑影動念查探,蘇衡不敢開口打擾,花離雖不知顧閑影為何突然沉默,卻也乖乖的不去打擾,寧玖凝神等待半晌,見顧閑影再次睜眸,這才問道:「師叔祖,怎麼樣了?」

顧閑影神色比之先前還要嚴肅幾分,搖頭沉聲道:「不在。」

「什麼?」萬萬沒料到顧閑影會給出這麼一個答案,蘇衡驟然變了臉色道:「什麼意思?」

「他們不在白羽劍宗之內。」

蘇衡緊皺著眉峰還要再問,顧閑影知道他想要問些什麼,截斷他的話道:「但從昨日到今日,沒有人離開白羽劍宗。」

她雖不能夠時時刻刻查看白羽劍宗內所有人身在何處又在做些什麼,但若是有人離開或者進入宗門,她都是能夠立即察覺,但不論是昨夜還是今日,她自始至終都沒有一點感應,那便是說葉歌和聞寒必然沒有離開這白羽劍宗。

屋內幾人都靜了下來,彷彿有些不理解顧閑影的意思。

既不在白羽劍宗,又沒有離開這裡,那這兩人憑空消失,又是去了何處?

就在眾人沉默思索之間,夏蘊難看著臉喃喃道:「一定是聞寒,我們在白羽劍宗好好待了這麼久都沒事,那小子一出現就發生了這種事情,一定是他找葉歌說了什麼……」

「夏蘊。」一句話還沒說完,蘇衡已經一手拍在了夏蘊的肩頭,只等夏蘊抬起頭來,他才肅著臉搖了搖頭,「別說了,不能遷怒青嵐宗。」

「可是……」夏蘊不肯妥協,然而蘇衡卻已經沒有要讓他再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只道:「此事還要再好好調查,我們現在還沒有頭緒,你去通知其他弟子先在宗門中尋找,如果有消息立即通知我們。」

雖然欲言又止,但夏蘊到底還是點頭聽了蘇衡的話轉身離去。

屋中幾人注視著夏蘊離開,直到那人走遠,寧玖才終於出聲道:「此事既然是由聞寒所起,那就是我們青嵐宗的事情,我會儘快找出那兩個人,給白羽劍宗一個交代。」

蘇衡擰著眉峰道:「寧長老不必如此,此事既然是在白玉劍宗發生的,那自然是白玉劍宗的事。」

寧玖瞥了蘇衡一眼,搖頭道:「蘇掌門不必如此,青嵐宗惹下這等麻煩,蘇掌門大可數落我們。」

「寧長老誤會了,就算青嵐宗當真在白羽劍宗惹出事端,我也不會數落你們……」

「你還說你不想數落青嵐宗?」寧玖打斷蘇衡的話道。

蘇衡怔了一瞬,連忙道:「我是說『就算』!」

寧玖淡淡道:「那不正是你心裏面所想的么?」

蘇衡:「你怎麼能如此揣度別人?難道我蘇衡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

寧玖:「是。」

「……」蘇衡冷笑一聲,哼哼道:「看來寧長老想說這話很久了吧?」

寧玖同樣神情不悅:「我看蘇掌門才是早就想趕我們離開了吧?」

這番話彷彿引燃了一捧□□,隱藏多久的硝煙氣息頓時全然瀰漫開來,兩個人相互對視,誰也看不慣誰,竟就這般吵了起來。

花離被兩人說變臉就變臉的本事給嚇到,猶豫著想要開口勸阻,奈何聲音太小,氣勢太弱,實在沒能夠博得一點關注,最後淹沒在兩個人的話語聲中。

顧閑影卻是看著兩人爭吵的模樣,竟不合時宜的生出了些懷念的感覺,覺得這現在這情景才是這兩人該有的樣子,不吵架的蘇衡和寧玖,實在是讓她很不習慣。

不過現在實在不是爭吵的時候,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才是,顧閑影適時打斷了兩人的話,低沉著聲音正色道:「我需要你們替我去查一個地方。」

「什麼?」兩個人同時回過頭來,幾乎是同時開口詢問。

顧閑影道:「後山山頂。」

寧玖迷惑不解,蘇衡卻是微微一驚,旋即想到了什麼倒抽了一口涼氣道:「師叔祖是懷疑這兩個小孩兒失蹤的事情和……那個傢伙有關?」

顧閑影點頭,並未隱瞞:「他們兩人在白羽劍宗內任何一處我都能夠感覺得到,只除了一處。」

顧閑影神色凝重,知道葉歌和聞寒這般消失不見,很可能便與那處有關。

她雖不願去懷疑,但卻必須要查清才是。

見顧閑影如此凝重的神色,蘇衡也不敢再怠慢,連忙點頭往外走去:「我這就去後山。」走出幾步,他又拉扯了還站在原地的寧玖道:「跟我來。」

寧玖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卻並沒有掙開他的拉扯。

顧閑影一直站在花離的床邊,直到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她才終於回頭對花離道:「你在這裡等我。」

花離沒說話,緊緊拽住了顧閑影的衣角。

他此時仍是鮫人模樣,雙眸幽藍彷彿裹著夜色,他坐在床上不得不仰著頭才能與顧閑影對視,脖頸微微伸著顯得有些倔強,那倒是顧閑影從來沒有在花離身上見過的東西。

顧閑影覆住花離的手背,輕笑著搖頭道:「不會有事,別擔心。」

花離定定看著她,有些惆悵,有些懊惱:「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事情?」

顧閑影知道花離不願就這樣毫無作為的留在屋中,若是當真將他好好護在這裡,什麼都不讓他做,他反倒會鬱郁許久,這般想著,顧閑影終於道:「你替我守著白羽劍宗,守著這片梨花林,可以嗎?」

「好。」花離毫不猶豫地點頭,模樣再認真不過,「我會好好守著這裡,阿閑不用擔心。」

「嗯。」顧閑影見他回應,終於放心的轉身離開,花離便擁著被褥坐在床上看她的背影,臉上掛滿了擔憂。

只是那離開的身影不知為何突然之間又停下了腳步。

顧閑影再度回頭向花離看來,視線有些灼熱像是有硝煙在其中肆虐,花離眨眼不解地與之對視,喃喃問道:「是還有什麼話忘記交代了嗎?」

輕抿著唇,顧閑影聽見花離這話,卻仍是不妨泄露了唇角的笑意。

她眼神變了幾變,眼底的硝煙最後瀰漫成了茫茫水霧,她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抬步之間回到花離床畔,緩緩俯下了身子。

花離被這般力道壓得後背抵在了床柱上。顧閑影隔著兩層輕薄衣衫仍能夠感覺到對方皮膚冰涼的溫度,她一點點朝著那人靠近,眉眼從模糊到清晰,從清晰再到模糊,那氣息縈繞在身像是梨花的香味,飄忽浮動,觸動著心內最柔軟薄弱的弦。

柔軟的唇瓣緊緊貼在一起,那一瞬顧閑影彷彿看到了春風忽來,滿樹梨花盛放。

身下的人身體僵硬一瞬,然後在她毫不客氣的攻城略地之下漸漸失了力氣,最後只能緊緊拽住她的衣衫。

顧閑影最後鬆開的時候,花離氣息不穩靠在那處狠狠喘息著,方才顧閑影突然的動作讓他衣衫有些凌亂,他面色緋紅,嘴唇更是紅得嬌艷,雙眸中氤氳著晶瑩水光,彷彿大雨之後的清晨,澄澈得讓人不禁失神。

顧閑影突然覺得自己方才的動作幼稚可笑得簡直不像自己。

但看著這樣的花離,她又覺得內心一點點被晨霧滲透,柔軟得不像自己。

有些話寧玖與蘇衡說得不錯,但真正最感謝花離的,其實是她自己。她不止一遍的慶幸這世上有個花離的存在,讓她覺得活下去的任何一天都有著無比沉重的意義。

她有些後悔,卻又已經無法再後悔,剛才的一瞬她腦中掠過了太多的東西,最後竟不管不顧地親吻了花離。

她本應該再克制一下,再多等待一段時間,但剛才她卻突然覺得,那就是最好的時候。

就像繁花遇見春陽,時當綻放。

但她依然忍不住生出些忐忑,不知花離會做出怎樣的回應。

她只能趁著自己還沒臉紅,趁著花離還沒有開口,自己當先笑了出來,假作鎮定地學著花離從前的語氣,輕聲道:「阿離真好。」

花離微低著頭,自然是聽見了這話,耳尖的顏色越發粉嫩,像是點綴了桃花。顧閑影定了定心神,轉身快步離開了房間,快得有些像是潰逃。

·

葉歌和聞寒兩名弟子的行蹤其實並沒有那麼難猜,整個白羽劍宗內她的神識無法探查的地方一共只有那麼幾個,但顧閑影不願去想那些可能,因為那意味著她將要面對一個巨大的麻煩。

若是可以,顧閑影希望那個麻煩永遠不要再找上白羽劍宗。

但這顯然只是顧閑影的願望,因為就在她走出花離房間之際,她已經看到了天際沉悶的烏雲,還有整個被淹沒在巨大魔氣當中的白羽劍宗。

顧閑影面色一沉,當即運起靈力化光往白羽劍宗後山山巔趕去。

顧閑影的猜測並沒有錯,山巔之上,此時早已經風雷大作,蘇衡與寧玖正站在山崖的邊緣,而便在那山崖所對的半空之中,有一簇綠色火焰正在升起,那簇火焰憑空出現在山巔,天際的雲層彷彿都被染作了無邊的幽綠,而就在這幽綠火光的照耀之下,山巔的地面緩緩裂開一道縫隙,山頂動蕩得厲害,那道縫隙在人們的眼前不住擴大,自上而下可看清那道裂痕越來越深,其中傳來的可怖氣息越來越強烈,不知通往何處,亦不知深淺如何。

有什麼聲音自地底幽處傳來,像是嘶聲地呼救。

寧玖幾乎是立即抬起頭來,聲音沙啞著道:「是聞寒!」

蘇衡自然也聽見了這聲音,他垂著眉眼,緊咬著牙將寧玖一把拉住。

山頂的風吹成了陰沉的怒吼,寧玖緊盯著那道越來越深的裂縫,身體竟剋制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而就在她的身邊,修為比她低了好幾個境界的蘇衡更是不堪,臉色白得如同冰雪,整個人都在打晃。但他始終拽著寧玖,拽得緊緊地,像是怕他稍不注意這人就會往這裂縫中鑽去。

場間看來最平靜的只有顧閑影,她步步往前,看著熟悉又久違的一幕,思緒彷彿回到了數百年前。

風雷涌動,魔氣紛然,日月無光,天地無情。

她眼眶紅得發紫,步步朝著那道裂縫走去。

整座白羽劍宗都感覺到了這使之振顫的力量,山下一片嘩然,人群紛紛奔走,山上氣氛凝重,暗藏殺機。蘇衡看到了顧閑影的動作,他竭力壓抑著喉頭一口鮮血,勉強出聲道:「師叔祖,這究竟是……」

「我要下去一趟。」顧閑影此時已經行至裂縫之畔,空中的火焰還在燃燒,火苗像是鬼手在搖晃,白羽劍宗何曾有過這般妖異景象,魔氛使人後背發麻。

蘇衡從來沒有如此痛恨自己修為不夠境界不高,他喃喃著道:「師叔祖……」

「我會將那兩個小孩帶回來,別擔心。」顧閑影眉目沉肅,說完這話不再多言,也沒等蘇衡與寧玖再回應,身影一沉之間,人已經直直墜入那道無盡深淵之中。

蘇衡與寧玖驚呼一聲,想要阻止卻也已然不及,只得站在高崖之上,帶著滿目擔憂視線緊隨在那道身影之上。

不過多時,顧閑影一襲白衣便已自深淵中消失不見。

·

深淵不知究竟有多遠,顧閑影下墜之勢越來越快,她的眼神卻越來越明亮,長風掀起衣袂,就在即將落地之際,她負手足尖輕點,便彷彿踏足於風中,一瞬阻了下落之勢。

她抬眉看著身側,山壁之間,有兩個少年。

那兩人蒼白著臉,頹然著神情,一身衣衫破破爛爛裹著泥土與灰塵,正是失蹤了一夜的聞寒與葉歌。

其中葉歌渾身是血,昏迷不醒,也看不出傷勢在何處,未有聞寒仍是清醒著,一手拄劍在山壁間,一手緊拽著失去意識的葉歌。

見到顧閑影驟然出現,聞寒幾乎是立即便顫抖著咬唇落下淚來,他緊盯著顧閑影,像是怕眼前不過幻覺,嘶啞著聲音對她喊道:「救救小葉,太師叔祖,救救小葉,是我錯了與他沒關係,你救救他……」

顧閑影沒有回應她,現在不是說對錯的時候,她也沒有精力去計較這些事情,她揮袖之間,一道清風自袖中漂浮而出,輕輕托住了兩個少年的身子。

聞寒甚至不及驚訝,便見那縷清風忽地變作了狂風,席捲著他與葉歌往上升去。

直到看著那兩個身影徹底消失在深淵之上,風中隱約有寧玖和蘇衡驚喜的聲音傳來,顧閑影才抿了抿唇角。接著她沒有離開深淵,而是凝眸往下方看去,接著身形繼續沉下,沉入深淵的最底層。

就在顧閑影身影下沉的同時,山壁動蕩的聲音再起,山石不住滾落,頭頂的天光緩緩變得細小,漸漸變作一道如線的縫,最後徹底閉合消失不見。

整個深淵漆黑一片,直到一道紅光拔地而起,如天火燎原,再度引燃四周。

顧閑影此時已經來到深淵最低處,手中執著封魔劍,步步踏著乾燥的石塊碎屑往前方走去。

就在逢魔紅色光芒的照耀之下,崖底的景象緩緩變得清晰起來,有一道高大身影立在她的眼前,裹著漆黑的衣袍,黑暗中只見一雙赤紅的眼,像是一抹幽魂,又像是一場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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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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