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三章

23.二三章

劍閣後方的幾處小院,是劍閣弟子們的住處。

這群弟子因為身份特殊,不是京城大少爺就是天下修道世家子弟,所以住處也安排得比較特殊,幾個人平時在白羽劍宗四處鬧騰也沒有人敢多管,好在他們最近因為練劍的事情消停了不少,已經沒有再如從前一般折騰。

這會兒幾個人正聚在夏蘊的屋子裡,葉歌靠在窗口擦拭著自己的劍,夏蘊趴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玩手中的幾顆夜明珠,宮巍沈玉山兩個人靠坐在旁邊爭吵著什麼,吵得面紅耳赤,最後是站在大門處的小師妹譚慕羽,正無奈地對著幾個師兄搖頭。

「你們兩個吵夠了沒!」夏蘊終於開了口,扔了手中的珠子愁眉苦臉比劃道:「你們快過來替我揉揉肩啊疼死我了。」

宮巍沈玉山停下了吵鬧的聲音,看了夏蘊一眼,卻沒有要動的意思。

夏蘊幽幽怨怨地立即扭頭看葉歌。

葉歌頭也沒抬,依然擦拭著手中的劍,不過卻輕描淡寫的開口道:「對你們大師兄好一點。」

「哦。」宮巍沈玉山不情不願地上前替夏蘊揉起了肩背,夏蘊發出了舒服的嘆息。他趴在床上裝了會兒死,突然抬頭看見了旁邊陷在被褥里的幾顆夜明珠,他盯了一會兒,喃喃著問道:「葉歌,你為什麼要拿第一?」

這個第一自然是說碧霞峰大會的第一,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葉歌是不被允許練劍的,而當初夏家老爺叫上了其餘幾大世家傳書前來,也不過是要夏蘊他們四個人爭口氣能夠上碧霞峰前五十,給家中長個臉就夠了。

那其中是沒有葉歌的,因為誰都知道葉家老爺絕不可能讓葉歌碰劍。

葉歌是主動提出來的,當時收到書信,所有人都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覺得自己要麼被碧霞峰那群孫子打得鼻青臉腫,要麼後半輩子乾脆都住山上了。最後是葉歌說,不如我們去求太師叔祖教我們劍法吧。

聽見葉歌這麼說,眾人恍然大悟,練劍辛苦是辛苦,但也好過在碧霞峰大會上面被人揍得死去活來。

但究竟葉歌為何會加入他們,還說想要拿到碧霞峰大會的第一,誰也不清楚其中緣由。

其他人聞言都好奇地停下了動作望著葉歌,然而葉歌卻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他們的問話,兀自對著窗外發獃。

終於有人等不下去,開口打破了這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我覺得我練得不錯,搞不好到時候真的能把聞寒那小子揍一頓呢。」沈玉山一面給夏蘊捏背一面眉飛色舞道,「你看連宮巍都打不過我。」

「揍個宮巍就這麼高興,你也就這點出息了。」夏蘊毫不留情地鄙夷道。

沈玉山頓時不悅,手上力道加大了些:「你厲害,你還被人揍成這副模樣呢!」

夏蘊被他捏得齜牙咧嘴,連連喊疼,然而就在他喊的時候,他發覺四周突然沒了聲音,他頓時一怔,連忙道:「喂,你們誰說句話啊。」

依然沒人理會他,他連忙翻過身來想要看看究竟如何回事,誰知才剛剛翻身,就感覺床邊多了一副高大身軀,在他身上投下巨大陰影。夏蘊頓時愕然,不顧渾身酸痛爬起身來,這才看清了正沉默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然後他臉色頓時垮下,抱著身子訥訥道:「大個子你不會晚上也要來折磨我吧?」

葉歌擦劍的手頓時滑了一瞬,刺啦一聲布巾劃出個大口子,他收回劍,有些沒眼看這糟糕的畫面。

平沙的出現成功讓這群傢伙止住了對話,然而他卻沒有多說什麼,只看了一眼葉歌身上的青紫,然後隨手將一瓶葯扔到了葉歌的床上。葉歌大概是被平沙揍習慣了,眼見他抬起手下意識的就往旁邊躲,等那藥瓶砸到了被褥裡面,他才終於反應過來,連忙又去撿,拎著藥瓶問:「這是什麼?」

平沙瞥了一眼,沒什麼感情地道:「葯。」

夏蘊眨了眨眼還要再問,平沙已經打斷道:「比你身上的葯好多了,治好傷明天來接著練。」

言下之意,明天繼續挨打。

夏蘊頓時生無可戀。

然而平沙已經沒有要再聽他廢話的意思,他送完葯后便轉身離開了幾名弟子的居所。離開此處,又經過了劍閣,平沙將幾名弟子的喧鬧聲拋在腦後,視線自劍閣掃過片刻,卻突然之間停下了腳步。

天色已暗,燈火未起,白羽劍宗的高閣在黃昏中蒼然而立。

平沙突然抬起頭看了一眼後山聳立的高峰。

那處雲層匯聚,陰霾漸漸凝結,整座山巔的陰雲彷彿攪作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不斷靠近這人間地面。

平沙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

·

沒有人知道,此時的顧閑影就在那座山巔之上。

先前看過清霧洞后,顧閑影便與花離一道回到了梨花林,然而事實上在將花離送回梨花林后,她很快獨自回到了後山,並且這一次直接使用術法上了山巔。

山巔上涌動著風浪,吹得顧閑影衣衫獵獵作響,她卻彷彿絲毫沒有受到這風浪的影響,只是仰頭看著天際陰沉厚重的雲層,神情凝重沉冷,眸中含著凜冽殺意。

這是花離從來沒有見過的顧閑影,而顧閑影也絕不可能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

她緩緩抬起手來,風聲裹著隱約悶雷聲漸漸靠近,顧閑影卻毫不在意,只動作輕緩地抬起了手。

一柄劍出現在她手中。

那是一柄渾身流動著如同火焰般光華的闊劍,劍身厚重,劍刃上雕刻著古老的赤色火紋,如今正隨著顧閑影周身透出的殺意而漸漸泛起妖異紅光,彷彿一篷血霧正漸漸自她的手中蔓延開來。

若是劍閣弟子們在此,必然能夠認出,這把劍正是劍祠之內擺放於最中央的三把劍之一,位於七星劍之側的白羽劍宗第二劍。

劍的名字叫做逢魔。

狂風聲勢更大,地面沙泥翻滾,原本初夏景緻早已經被眼前的風雷淹沒,卻有花木在地面扎著根隨風搖晃,彩蝶飛舞其中,恍如受了驚般煽動翅膀。

顧閑影執劍閉目,再睜眸時,雙瞳已然現出如逢魔劍身火紋般的赤紅,她面色冷凝,驟然回身看向花叢間輕舞的蝶,抬手揮劍,劍鋒如電如雷霎然落下,竟之那天際的風還要快還要決然。

風聲劍落,花草碎屑四濺,原本躲藏其間的彩蝶暴露無遺,翅膀在劍氣中被削落些許,身上竟化出妖氣飛快往外逃竄而去。

顧閑影沒有給它逃離的機會,一劍方落下一劍已至,這次比之剛才更快更狠,狠辣之間絲毫不餘喘息之機。

蝴蝶翅膀被劍鋒擊碎,片片零落,最後化作塵煙徹底消散不見。

顧閑影看著那簇已經消散的蝶翅碎片,周身氣息凝滯,半晌方才抬起頭來,這一次她看的是頭頂那座漩渦的中心。她眼中掠過一抹厭棄之色,揚劍之間冷冷出聲道:「奉勸你不要再對白羽劍宗動手腳,只要我還活著,你便永遠也別想出來。」

天際層雲依然不住涌動,此時更是聲勢浩大,狂躁的雷聲不住自其中傳來,彷彿要撕裂天際。

顧閑影不管不顧,執劍指天,身影如一面風幡。

長久的對峙過去,日頭漸沉,明月入天,雲層消失,星河漸漸於夜空舒展,白羽劍宗的天空方才再度恢復平靜。

顧閑影眼眸中的殺意緩緩消退,手腕翻轉之間,手中闊劍脫手而出,化作一抹赤紅的光影,隨風朝著劍祠方向飛去,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顧閑影輕輕拍了拍衣衫上的泥塵,這才沉默著垂眸往山下行去。

.

夜晚降臨,花離卻沒有入睡,白羽劍宗後山的動靜並不大,事實上隔著幾重雲海的山巔,幾乎沒人能夠看清其中情形。如夏蘊這般修為淺薄的弟子,甚至根本不知曉後山上有異狀生出。

但花離畢竟不是凡人,他能夠看出山上有不尋常的氣息在流動,雖不知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卻能夠猜到這必然與顧閑影匆匆送他下山有關。

他沒有多問,是不希望顧閑影為他分心。

花離守在窗前,視線始終盯著那處山巔,直到看見雲海中有一道熟悉身影緩緩沿著山道走下,他才終於鬆了口氣,笑意溫和浮在了唇畔。

屋外有腳步聲響動,花離打開門才發覺平沙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

「夏蘊傷得重嗎?」花離側身讓平沙進屋,低聲問道。

平沙應是心中有事,沉默著沒有應聲,只等花離又關切了幾句,他才突然出聲道:「少主,顧閑影並非普通人。」

花離看起來毫不驚訝,他循著平沙的話笑道:「阿閑自然不是普通人。」那番模樣,怕是不管平沙說什麼他都會誇阿閑好,阿閑哪裡都好。

平沙緊擰著眉峰,似乎又顧忌著什麼不願再多說。

「平沙再過三日便要回去了。」

聽見平沙這話,花離略有些惋惜地道:「是嗎?」

平沙道:「平沙無法時時在此照顧好少主,還請少主自己保重。」

花離含笑點頭,「我在這裡過得很開心,你不用擔心,也替我告訴爹不必擔心。」

平沙緊抿著唇,沒再開口。

花離似乎心情很好,翻出好幾個時辰沒能認真看下去的書,接著看了起來。

平沙回頭看著窗外,視線落在那山道中行走的身影之上,眸光卻是漸漸沉了下去。

不久之前,他與顧閑影在梨花林中碰面,他第一次對那人開口,說了兩個字。

他說的兩個字是,魔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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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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