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要是人可以預知下一瞬間會發生什麼就好了，這樣的話，舒樂就不會跟謝欣寧「糾纏」這麼久，也可能現在就不至於這樣的尷尬與緊張了。

尷尬什麼呢？緊張什麼呢？

舒樂喉嚨動了動，手也好像不知道該放在哪兒，眼睛也不知該看向何處了。

謝欣寧還在抓著她的手臂，食指重新指了個方向，然後腦袋趴在舒樂肩頭，「嘿嘿，運氣真、真好！」

她指的方向真是那個戴著口罩的女人的位置，舒樂暗自深吸一口氣，順著方向看去。

正撞上祁斯喬的看著她的眼神。

她眼神平靜，舒樂看不出別的。

舒樂以前不是沒想過重逢，人生數載，難道跟她分手了就真的不會再遇見了嗎？

肯定會再遇見的，比如再過幾個月她們的好朋友會結婚了，舒樂不信祁斯喬不會去現場送上祝福，而自己也不可能不去。

這是舒樂能想到的最為合適的重逢地點和時間了。

重逢是雙方面的，像今天去看祁斯喬的路演那樣的單箭頭的見面並不是重逢。

舒樂看著她，儘管心跳在不停地加速跳動著，但她還是維持著表面上的鎮定和沉穩。

謝欣寧已經從她身上倒下去了，嘴裡還嘟囔著什麼，舒樂沒聽清也不想聽清了，她只是把謝欣寧的腦袋重新扳正，讓她躺的舒服一點。

祁斯喬看著舒樂，口罩下她的唇角溢出一絲笑容，她把手微微舉起了一些晃了兩下，然後緩緩出聲：「舒樂。」

很自然的舉動，也很正常的稱呼。

不僅是很久沒有聽見「舒舒」這個稱呼了，就連祁斯喬叫她舒樂，舒樂也很久沒聽見了。

而另外三人舒樂終於想起來為什麼會有些熟悉感了。

那個微胖的女人是祁斯喬的經紀人雯姐，而另外兩個不出意外的話就是祁斯喬的助理和宣傳了。

舒樂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些，下一秒她展顏一笑：「好久不見。」

糟糕的台詞，舒樂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雯姐轉過身來，看了眼祁斯喬，又看了眼舒樂，問：「認識嗎？」

這個問題問的肯定是祁斯喬了，舒樂臉上始終掛著禮貌的微笑。

「嗯。」祁斯喬把口罩取下，露出那張姣好的面容，她將口罩在手裡轉了兩圈然後捏著，又慢悠悠地說，「以前的朋友。」

雯姐點了點頭，「挺巧。」

剛剛問舒樂需不需要幫忙的是祁斯喬的助理小王，小王看了眼雯姐的眼色，然後又一次問舒樂：「請問需要幫忙把她扶出去嗎？」

「她」指的是醉酒的謝欣寧了，而謝欣寧此刻似乎已經進入了夢鄉，時不時的咂砸嘴，看起來睡的還挺好。

這個沙發很寬大也很柔軟，完全可以拿來當床睡了。

舒樂咬了咬唇，她當然是希望早點跟謝欣寧離開這裡的，但她又扶不動謝欣寧，尤其是現在這樣醉酒的狀態下。

「謝謝。」過了兩秒，舒樂還是打算讓小王幫幫忙。

剛剛沒看清楚沒認出來，但是其實助理小王舒樂她們作為粉絲比較眼熟了，舒樂以前只是見過照片，眼下還是第一次看見真人。

小王從祁斯喬爆紅到現在一直都是她的助理，雖然長相看起來偏清秀，而且身高也才一米六多一點點，但是粉絲都知道她底下不僅還是助理，偶爾更是兼職了保鏢的職位。

因為小王以前是學武術的，力氣異常地大，要是有她幫忙的話，將謝欣寧扶進車裡不是問題。

人不可貌相。

祁斯喬看著這一幕，她眉頭又蹙了蹙，對著雯姐說：「雯雯，今晚就讓她們待這裡了吧。」

雯姐眉毛很濃，看起來很有氣勢，聞言她朝後看了看舒樂，直接問：「你們要不要就在這裡住下了？」她嘴巴往謝欣寧的方向努了努，「她醉成這樣了，你一個人帶她回去的話會吃力吧。」

舒樂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謝欣寧醉酒後的樣子，而這樣的折騰，舒樂對自己對謝欣寧沒什麼信心了。

而雯姐的語氣又讓舒樂想起來，這邊的茶館好像都是雯姐的店。

雯姐是祁斯喬的經紀人，全名叫李雯，今年三十二歲，是傳媒大學畢業的，先是去當了兩三年記者，期間還當作家出書，當經紀人是因為被圈裡某個金牌經紀人收下當徒弟，後來雯姐就開始自己當起了經紀人，而祁斯喬是她帶的第二個藝人了。

而喬粉的無聊的愛好之一就是……扒皮。

李雯這個經紀人只要是可以在網路上查看的消息，都被扒了。曾經報道過的消息，出過的書，甚至於現在開了哪些店，只要是以她的名字註冊的，粉絲都能找出來。

舒樂看見的這種扒皮文件是香蕉發給她的，舒樂看得不太仔細，因為她對除了祁斯喬相關以外的事情都不是很感興趣。

但看的不仔細不代表沒看。

舒樂現在就想起來了。

那一切都說得通了，為什麼現在這麼晚了祁斯喬還能出現在這邊的茶館，而不是應該在酒店。

不過，又是怎麼樣遇上謝欣寧的呢？舒樂計劃著明天謝欣寧醒了再問。

因為她肯定不會去問祁斯喬本人的，而且眼下的場景里，剛剛她們的交流僅僅只有兩句話而已。

而且是特別特別平常正常的兩句話。

不過…以前的朋友？

這就是祁斯喬現在對她的定位對她的形容嗎？

只是說是朋友就算了，還說是以前的。

舒樂斂住心神，看了看還在身邊呼呼大睡的謝欣寧，彎了彎眼睛笑著點頭回復：「麻煩了。」

李雯擺擺手：「不客氣。」她站起來，走到門口按了鈴，吩咐了工作人員帶一床薄被子進來。

舒樂低著頭，手指無聊地在屏幕上滑著。

黑色的手機屏幕上倒映著自己的臉，舒樂悄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

儘管對提前來臨的重逢感到不知所措，但舒樂還是會止不住地開心。雖然現在心思有些混亂，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在這樣好像象徵著她們很有緣分的偶遇讓舒樂心裡開出一朵花。

吃飯的時候還不知道下一次見著祁斯喬是什麼時候，而現在她們的距離不過是四五米而已。

耳邊有著祁斯喬跟小王她們說話的聲音，舒樂微微抬起頭，裝作不經意地看了眼祁斯喬。

她正在喝茶，茶杯不是透明的，有點大，遮住了祁斯喬的一部分臉，入眼的是她微閉的雙眼，還有握著杯柄的纖細的手指，以及精巧的漂亮的下巴。

她穿著長袖，細白的手腕因為抬高而露出了一些。

而她喝水的方式還是沒變，喜歡閉著眼睛。

早有喬粉做過祁斯喬的喝水合集，因為她閉著眼睛喝水的模樣太乖巧了，周遭的一切都跟她沒任何關係了一樣，好似老僧入定，她只是專心地喝水。

現在她就在自己不遠處喝著茶，舒樂眉眼又低垂下去。

是不是這樣的重逢，對祁斯喬而言，根本沒有一絲絲喜悅呢？

沒有跟自己一樣的無措，也沒有跟自己一樣的歡喜。

祁斯喬的語氣、表情還有動作都太自然不過，舒樂看不見一點點的緊張在裡面。

可是，又要緊張些什麼呢？為什麼又非得要求對方跟自己要有著一樣的情緒呢？

難道還貪心地想著祁斯喬一如當初那樣的喜歡自己嗎？

貪心就像是滔天巨浪，正在吞噬著淹沒著舒樂這艘小船，很快，小船淹沒，貪心也消失不見。

舒樂感到喪氣不已，她捏著自己的手機，亮了亮屏幕看了眼時間。

外面大廳的聲音也小了很多，房間里陷入了安靜。

舒樂抿著嘴角，耐心等待著工作人員送被子過來。

謝欣寧今晚就可以在這裡睡下了，但放她一個人在這裡舒樂有些不放心。

沒多久，門被敲響了，李雯說了聲「進來」，就有工作人員抱著一床被子開門了。

等到被子給謝欣寧蓋好的時候，舒樂看著她沉睡的安穩的模樣鬆口氣。

工作人員又出去了，小王和另一個人也同時出去了，房間里除了睡著的謝欣寧以外，就只剩下舒樂、李雯和祁斯喬三個人了。

又安靜了下來。

李雯從手機里抬起頭，看見祁斯喬正盯著她身後的人看，而且嘴角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李雯訝異地挑了挑自己的濃眉，臉上堆著的肉動了動，很快的往後看了一眼舒樂，而對方正垂著頭，李雯看著她的鼻樑，然後轉過頭對著祁斯喬感嘆：「你這個以前的朋友底子不錯，鼻子都可以滑滑梯了。」

祁斯喬白了她一眼，輕哼：「你別把粉絲拿來形容給我的話來形容她。」

「你還要不要臉了？」李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這句話又不是只有你家粉絲在用。」

她倆說話聲音很小，祁斯喬捂著腦袋輕輕笑一聲，眼睛卻還在盯著舒樂。

不知道有沒有感受到她的視線，反正舒樂一直保持著微垂著頭的姿勢。

祁斯喬眼睫顫了顫，手裡捏著茶杯，有微熱的溫度傳到手掌心，提醒著她現在是怎樣的場面。

「舒樂。」掙扎了幾秒，祁斯喬還是輕柔出聲了。

舒樂沒想到對方再一次喊她了，抬眼看著對方，她眨了眨眼睛：「嗯？」

祁斯喬眉頭輕鎖，她看著謝欣寧熟睡的臉龐，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她…」祁斯喬頓了頓，又看著舒樂的臉，下一秒舒展眉毛，嘆口氣。

「算了。」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