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番外·全員

62.番外·全員

抱住支持正版的小天使就是一頓猛親!「等等!」

源重光越聽臉色越沉,不等狐之助溜掉,就出聲攔住它:「能破開時空壁壘的靈力……是多少?」

狐之助心虛地磨著爪子:「也許……要藉助您的血吧……一半左右什麼的……」

源重光冷冷地盯著那隻眼睛亂飄的狐狸,一字一頓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為了一把刀,放一半的血?」

他神色酷戾:「你們是不是把我想的太仁慈了?不過是一把沒什麼出奇的刀——」

他緩緩拉開一個堪稱溫柔的笑容:「如果它碎刀了,你們會怎麼樣呢?」

狐之助脖子上的毛一下子都立了起來:「不行!您不是也很喜歡三日月宗近嗎?」

這話一脫口,它就反應了過來,對上源重光意味深長的眼睛:「呃……我是說……」

「你們果然有跨時空監視我的方法啊。」

狐之助鬆了口氣,立即被源重光發現:「我並不是在開玩笑,比起我的命,一把刀算什麼?這個等式是個人都會做的。」

狐之助怯怯地盯著這位性情多變的大人,終於驚懼地發現,也許他真的不是在嚇唬它,比起自己的性命,折斷一把刀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可是、可是三日月宗近不是已經奉您為主了嗎……」

源重光的神色更奇怪了:「是的,他奉我為主,他愛著我,我寵愛他,他也說過要保護我,所以他應當為他能夠幫助我,為我碎刀而感到榮耀,難道不是嗎?」

他的神色冷酷的可怕,眼中的困惑卻是真心實意的,就像是一個扭曲的魔鬼從美麗的皮囊深處爬了出來。

狐之助不由打了個哆嗦。

它從族裡的前輩那裡聽說過,這位殿下是時政從廢棄時空「邀請」來的,近千年的時間了,一直在為時政喚醒刀劍付喪神而工作,它很清楚喚醒刀劍付喪神需要付出什麼,因此也為這位大人強大到可怕的實力而暗暗敬佩。

但是前輩一直提醒它,千萬不要被這位大人溫柔的表象和美麗的容貌而迷惑,這位大人早就已經瘋了。

直到現在,它才真正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

這位尊貴的、強大的、美麗的大人,早就在近千年被近乎囚禁折磨的時光里扭曲了。

這是個瘋子。

偽裝的很好的瘋子。

狐之助不安地蹭著地面:「大人,時政提出,只要您將三日月帶回,您今後可以獲得一定的自由權,比如參與時政組織的活動,定期在專人陪同下前往小世界遊玩……」

源重光的面容又溫柔下來,狐之助卻再不敢放鬆:「當然,您還可以與外界交流,呃……不必一直待在本丸也是可以的!」

他笑吟吟地蹲下摸摸狐之助的頭,手下軟融融的觸感好極了:「是嗎,我聽說時政要這麼多付喪神是要投入戰場的?」

狐之助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由疑惑起來,但是現在也容不得它多問,那麼危險的地方,他愛去就去好了:「是、是的,如果您願意的話,也可以帶著時政的護衛前往……」

源重光開心地拍拍它:「行啊,那就成交吧。」

六月初,近一月閉門不出的長平親王終於踏出了東三條宅邸,前往貴船神社祭拜。

這是冊封前的最後一天,也是藤原良繼最後的機會。

源重光還特意只帶了很少的人,幾乎是招著手對他說——來啊,來啊,快來幹掉我啊~

牛車行進在崎嶇的山路上,六名侍從提著刀跟隨在周圍,兩側濃密的樹木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哪裡不對……

坐在牛車裡的源重光卻放鬆得很,他膝上放著一振華麗精美的太刀,正是三日月宗近。

初生的付喪神還沒有達到實力的巔峰,兩次出現已經耗盡了他為數不多的力量,現在只能乖乖待在本體里被主君撫摸。

車外突然一陣嘈雜喧囂,源重光撫摸刀身的手停頓下來,臉上緩緩出現了喜悅的笑容。

啊,來了。

雖然好像一直是心裡過不去的坎,但是這次回到這裡,似乎並沒有什麼喜悅的感覺。

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再見到他們時,他的心中一直是平靜無波的,難道不應該是欣喜若狂嗎,不應該是喜極而泣嗎,為什麼,他什麼感覺都沒有呢?

他撫著自己的胸口問自己。

難道他真的在這麼長的時光里,消磨掉了一切人類的情感?

不管怎麼說,還是回到自己的領地更有安全感吧……回到那個他能掌控一切的地方……

不過,也不能這麼簡單就被幹掉了,不然也太沒面子了些……

他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右手握住刀柄,緩緩拔出。

貴船山的地勢並不複雜,一條大路通往貴船神社,往叢林里鑽的話,十有八九會遇到懸崖。

源重光喘著粗氣,用破爛臟污的袖子抹了一把刀身上淋漓的鮮血,儘管站在懸崖邊上,頭髮散亂,衣物狼狽,手指因為疲憊而顫抖,他的動作依舊從容緩慢,不像是臨死前搏命,倒像是在華貴寢殿內對著燭火欣賞愛刀。

「鍛冶中打除刃紋較多,因此被稱作三日月……」他輕輕嘆息,憑藉敏銳的感知,他可以察覺刀內寄居的年幼付喪神正發出憤怒恐懼的吶喊,還有拚命試圖現身保護主君的慾望。

「啊……真是一振美麗的刀啊……」他意味深長地笑起來,這麼鮮明的情感,這麼生動的靈魂……真是的,搞得他都要顫抖了呢……

面前不遠處的叢林傳來了紛亂的人聲,源重光把手中的刀換了個姿勢,打量半晌,無奈地發現用太刀自盡這件事實在太困難了,而且,還要用血液中的靈力包裹它……

嘛,希望不會給小孩子留下心裡陰影吧……第一次出戰就被主人用來自盡什麼的……

他單手握住刀柄,左手環抱住刀身,鋒利的刀刃在一瞬間就破開了衣物,刀鋒似乎不易覺察地震顫起來,源重光不動聲色地壓制住那種顫動,緩慢而毫不停頓地將刀往自己的身體里壓去。

從肩頭到胸口,腹部……

鮮紅溫暖的血液湧出,染上了雪白的刀身,那種震顫似乎變大了,源重光眯著眼睛想,嘛……似乎還不夠?

手掌有力地按壓著,並不十分寬的刀身幾乎全部嵌入了他的身體,雪白的狩衣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艷紅的血一股一股噴涌而出,帶著靈力特有的清涼氣息向外擴散,他用視線模糊的眼睛打量四周,只能看到晃動靠近的人影,全是血的嘴角不易察覺地翹起。

哎呀,真是愚蠢……這麼強大的靈力,不出片刻,這山上的妖怪就都會聚集過來了,猜猜這次能活下來幾個?

天空似乎陰沉沉地暗了下來,有洶湧的風和燒灼的金光席捲上貴船山,源重光只覺得疼的厲害,脫力的手幾乎握不住刀柄,因失血而蒼白的五指扣住刀柄,還是堅決地往外拔著。

「啊……真想看三日月你長大的樣子呢……春朝秋露,流雲山嵐,有形之物,終會消逝。嘛,三日月,再見咯。」

皮肉撕裂破開的黏膩聲響消失,一振血紅的太刀鏘啷一聲落地,那個站立不穩的人影往後倒退幾步,展開雙手,宛如一隻羽翼鮮紅的鶴,在山風席捲下,直直落下山崖。

「主……」

幾乎就是下一秒,原地出現了一個修長挺拔的深藍色身影,他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向前撲去,伸長的手指卻連那個人的衣角都沒有擦到。

「……君?」

喃喃的稱呼剛剛出口,就碎在了狂風裡。

下一刻,天空落下的灼灼金光包裹住這振太刀,連同那個深藍色身影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所以他到底有沒有喝醉?

不不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源重光伸出雙手,握拳,展開。

無論確認多少遍,都是那個答案,他的靈力,沒有了。

那天因為時間轉換器故障,把他的靈魂吸收到了還是個孩子的源賴光身體里。

剛到這個時空時,他的記憶都很正常,但是隨著時間流逝,他漸漸感覺不對。他的記憶正在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消失,靈力也變得薄弱,以前的事情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失去了切實感。甚至有時候他自己都會懷疑自己,他真的是曾經那個享盡尊榮的長平親王源重光嗎?

與此同時,作為源賴光的記憶佔據了他所有的感官,尤其是十一歲那次意外,他完全喪失了一切過去的記憶,作為「源賴光」在平安中期生活了十多年。

就像是,在這個時空,有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在逼著他,推著他,w讓他成為歷史上的「源賴光」。

直到……

他面色複雜地看著睡得安心的髭切,如果沒有弄錯的話,按照歌仙的說法,這時的髭切時間線還處於乙子本丸第三任審神者時期,他的苦難看似已經結束,實則不過是下一個地獄的間奏。

而且……

遠處的天空轟隆隆響起閃電雷鳴,隨後是他這個月里已經熟悉無比的刀鳴聲。

檢非違使!

源重光眼神一厲,腳尖一挑,落在地上的髭切膝丸飛騰而起,被他正正接住。

在他作為「源賴光」的這麼多年之間,檢非違使從來沒有出現過,而髭切膝丸到來后——更確切的說,是他的記憶開始復甦之後,這些獵殺者就頻頻出現。

為了殺死所有改變歷史的人而出現的檢非違使……

是想抹消「源重光」的存在嗎……

源重光裂開一個扭曲興奮的笑容,狹長的眼尾微微發紅,像是有血從他眼底漸漸漫延出來。

來啊!

如果能結束這漫長而絕望的生命!如果能結束這不知意義的漂泊旅途!如果能把這不見盡頭的苦難奉上,得到死亡的甘美……

那就來殺了他吧!

讓源重光死在誰也不知道的歷史里!

不知何時,天色已經沉沉暗下去,七雙幽藍無機質的眼睛,緩緩睜開,同時看向一個方向……

在那裡,源重光雙手各握一振太刀,面無表情地與他們對視。

連時間都在這一刻粘稠起來。

「鏘!」

七道高大的身影同時掠了出去,刀光交錯織成一個散發著瑩白光芒的網,其中還摻雜著屬於長槍的一點幽光,當頭罩向源重光!

這樣的速度,這樣的力道,除非他還有原本那樣強大的靈力,否則憑藉源重光現在的體質,再練十年也就是個死。

這本來就是屬於付喪神的,神明的戰場。

但是源重光絲毫沒有懼怕,他眼裡映照出越來越近的刀光,唇邊的笑容不斷擴大,身形一動,不退反近。

就算是他願意的死亡,也要付出一些代價才行啊!

第一振太刀落下,和膝丸鋒刃交錯,兩振太刀相撞,濺出一長條火花;

第二振太刀呼嘯而至,髭切自下而上劃過,直直斬向刀刃最脆弱的地方,看力度,這一刀要是斬嚴實了,那振敵太刀一定是斷裂當場;

第三振太刀破開空氣,直直衝向源重光腰際,膝丸撞開先前那振太刀,和髭切一起不管不顧地交叉劈向第二振太刀,完全沒有在意它的攻擊;

事實上,除非是會傷及要害和行動力的攻擊,他一概不會去抵擋,招招都是以命換命的狠辣。

想要捅他一刀很容易,但同時必須做好會丟掉一條胳膊的準備。

而且這個準備八成是用得上的。

從檢非違使還沒出現起,就在腦海回蕩的那一聲清越啼鳴越發急促,源重光竟然驚訝地在其中聽出了一種……焦急?

請……呼喚……

……什麼?

請……呼喚!

那個聲音越發急促,源重光反手用髭切抵住刺來的長槍,連退幾步,身後獵獵風聲大作,一振大太刀以不容抗拒的態勢轟然下劈!

髭切脫手飛出,以從未有過的力道刺向大太刀,做出最後的反擊。

鋼鐵澆鑄的刀刃反射出一道細芒,髮絲般細碎的裂紋在刀身上蜿蜒開來,擴大,擴大……

「鑔!」

大太刀哀鳴著斷成兩截,源重光來不及舉起膝丸抵擋接踵而至的長槍,直接用手接住落下的半截大太刀刀刃,握緊,鋒銳的刀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就將他的手掌割成兩半,帶著滿手的血,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向長槍捅去。

瞳孔緊縮,眼中只余越來越近的一星肅殺槍尖。

請……呼喚!

誰……在說什麼?

源重光扔下暗紅的半截刀鋒,隨著槍兵胸口噴濺的血,將膝丸奮力上挑,推開槍身,捂住腹部那個鮮血淋漓的傷口,一個翻滾靠到牆邊,用膝丸拄著地喘息,眼神緊緊盯著面前四振刀劍的動作。

至於另外兩振,只剩下地上一堆散落東西的碎片了。

看看這些碎片掉落的地方,再想想刀劍化成人型后對應的部位,就可以知道,這兩個檢非違使死的絕對不是那麼好看。

可以說是真正的做到了「碎片化」。

請……

呼喚……

那個聲音不斷地在源重光耳邊重複,焦灼而充滿哀求,像是透著莫大的痛苦。

兩振太刀交叉劈來,長槍緊跟其後,大太刀從容地填補上了最後的缺口,源重光呼出一口氣,動動手,滿是鮮血的滑膩的刀柄,在脫力到已經控制不住開始顫抖的手裡打滑。

有那麼一瞬間,他恍惚以為自己手裡什麼都沒有,他還是那個深夜被別人從自己寢宮帶走的,毫無反抗之力的少年。

那個恐懼的,驚慌的,面對命運無所適從,只會質問的少年。

在這個血腥的夜裡再次破土而出。

刀鋒落下,近到他好像都能嗅到上面自己的血的味道。

請呼喚我!

質問有什麼用呢?他手裡有刀啊!就算砍不死強大的命運,也可以砍死只能隨波逐流的自己!

「三日月!」

像是電光劃破長夜,帶血的嘶鳴突破了記憶的藩籬。

一抹深藍色在半空中畫出新月般巨大的刀光,直直斬斷了兩振劈到源重光面前的太刀,冷白的刀鋒映襯著天際不知何時露出的月光,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麗。

天下最美之劍穩穩擋在源重光身前,發間的金色稻荷發穗輕輕晃動,絕美的容顏上一片肅穆,他將本體舉高,眼底新月璀璨,絲毫不顧及身後還有敵刀,只是仔仔細細地將源重光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用力的像是要刻進心底。

最後,他單膝跪地,低下高傲的頭顱:「三日月宗近,應您的呼喚而來,主君。」

源重光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彷彿看到那個小孩兒緊張地捏著衣角,端正地跪下來,認認真真地行禮,奶聲奶氣道:「吾名三日月宗近。鍛冶中打除刃紋較多,因此被稱作三日月。多多指教了。主君。」

在他低下頭的一瞬間,源重光看見了那雙深藍漸變至淺藍的瞳孔下,有一彎金色的月亮。

真是一雙美麗的眼睛啊,有深夜黎明,有漫天星月。

過去的誓言,和現在的契約完美呼應。

啊……

原來是這樣,在千年前就對自己效忠的刀劍,這個古老的契約居然藉由這一聲呼喚重新連接了起來。

「三日月……」

幾乎是喃喃自語的音量,三日月已經抬起頭:「其餘的話容后再敘,請允許我,將這些冒犯主君者,斬落!」

源重光沒有說話,不是不知道怎麼說,而是他看見了那星空月夜裡,透明的雨幕。

源重光心頭一跳……不會吧,這些刀子精是怎麼回事,都喜歡這樣問候人嗎?

他吞下喉嚨里因疼痛而翻湧的血腥氣,定下心看去,跪坐在他床鋪邊的是一個有著紫色短髮的青年,衣飾寬大華麗,他的容貌很柔和,望去就讓人心生好感,衣著乾淨,周身氣息平和典雅,不像是刀劍付喪神,倒更像是書捲成了精。

「有什麼事嗎?」

源重光慢吞吞地把自己從被褥里拖出來,坐起來問道。

歌仙兼定眼中有淡淡的驚訝:「您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這樣鎮定,看來我的猜測沒有錯了。」

源重光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猜測?」

歌仙兼定停頓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是這樣的,雖然說出來實在很失禮,但是並非出於我的本意,所以希望您能理解——」

他端坐好,直視源重光,認真道:「請問,您是不是桓武天皇的愛子,后賜源姓居於東三條院,被御封皇太子的長平宮重光親王殿下?」

傳說被神明知道名字后,那個人類就有被神隱的危險。

神隱這種事情,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還真的不是那麼容易。

首先,無論那個人類靈力多麼強大,能力多麼出類拔萃,就算他能做到擊殺神明,只要他還是人類,知道了他的名字的神明就能輕而易舉地將他神隱。

這是人類和神明本質上的差別,根本不是靈力能夠彌補的。

換而言之,就算刀劍付喪神位居高天原八百萬神明末席,想要神隱源重光,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想要做到神隱,必須的一個條件就是「名字」。

得到人類的名字,看上去好像很簡單,看看他簽的名,或者問問別人不就好了嗎?

天真。

名字是最短的咒,咒的使用必須得到天地規則的承認,同時它本身的形式也應該是「合法」的。

也就是說,只有被名字的所有者承認的,並且是他有意識地賦予別人自己名字的獲知權的名字,才能有神隱的威力。

這其中的關鍵,就在於名字的所有人「願意賦予」這一屬性,這樣神明才能「得到」這個名字。

在很久以前,神隱並不是什麼令人避之不及的事情,它的由來,是神明與所愛的人類締結婚約的方式。

拋下人世的所有過往,將自己的名字交給心愛的神明,與神明長相廝守。神隱,曾經是神明和人類的愛情誓約。

不過後來由於信仰的缺失,大量神明失去力量甚至墮落成妖魔,被黑暗侵蝕的昔日神明不再抱有神明溫柔堅貞的心靈,神隱被廣泛用來引誘無知的少年少女,造成了極大的危害,才被陰陽師們認為是害人的招數。

源重光在時政的千年時間無聊的緊,把時政的藏書都看的差不多了,當然也知道裡面的道道,只要他不親口承認就沒問題。

但是不可否認的,當他聽見那個稱呼的時候,還是情不自禁地愣了片刻。

「你這樣的猜測實在是很無禮啊,閣下,能告訴我你得出這個可笑結論的原因嗎?」

歌仙兼定提問后一直屏氣凝神,觀察著面前這位殿下的神情,雖然他掩飾的很快,但是他還是抓住了其中一絲違和感,心中的猜測立即得到了肯定。

真的是那位神秘莫測的傳奇太子,也是……三日月的第一位主人。

不知道三日月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啊……想想就很期待呢……

他當下也不糾結源重光的答非所問,爽快回答:「方才接住您時,不知為何進入了您的記憶——失禮之處,萬望原諒。」

源重光盯著他看了很久,才移開眼睛:「那並不是我的記憶。」

他冷冷道:「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我的童年很幸福,父親和母親都很珍愛我,並沒有那樣——的事情……」

源重光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那段彷彿是夢境般的記憶實在太過真實,真實到連他本人都有點毛骨悚然,好像他真的經歷過那樣的歲月。

但是他很肯定,他幼年的記憶十分清楚明白,並沒有任何的違和,桓武天皇和中宮定子真的對他十分好,哪來這樣奇怪……又是被妖魔擄走又是被詛咒的經歷?

想了半天,他覺得可能還是因為掉到這個本丸來之後的遭遇太倒霉了些,所以搞得他開始做噩夢了,這些付喪神不就是那些把他綁走的妖魔么,沒毛病。

想到這裡,源重光眼神不善地瞪了歌仙兼定一眼。

一旁的歌仙被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喵喵喵?

源重光瞅見歌仙一臉的莫名,更加不高興了:「在你問我問題之前,出於公平,難道你不應該先為我解答一些疑問嗎?」

歌仙猶豫一下,呼出一口氣:「是的,我知道您想問什麼,其實也並不是不能說。」

他沉默了很久,開始緩緩道來:「這座本丸的標號是乙子,是時政建立的第一個本丸……」

源重光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胡說八道,第一個明明是他的甲子,還在時空縫隙里飄著呢,不過這種事情說了也麻煩,源重光乾脆閉緊了嘴。

「時政的規定是由一個或多個本丸共同負責一段時空線,和其他實力較弱的本丸不同,乙序列本丸主管的時空是神鬼並存的平安時代,由於是乙序列的第一個本丸,時政派遣的審神者都是靈力十分強大的神社巫女,甚至還有少宮司大人。」

歌仙停了一下,見審神者聽的認真,繼續道:「第一任審神者是神社巫女,曾經是神社用於神降的純凈載體,但是因為見過神明,不知為何原本純凈的心靈迅速腐化,竟然不自量力地妄圖獲得神明的力量。」

說到這裡,歌仙溫文爾雅的臉龐籠上了一層陰翳:「說到底不過是人類。」

「審神者,聆聽神明的聲音,辨別神明的真偽,審判神明的行為……人類,這樣的狂妄自大。」

他轉向源重光:「您真的認為人類可以做到審判神嗎?」

沒有在意源重光的反應,他繼續說:「那位審神者試圖在我們身上找到成為神的途徑,那段時間,是本丸的刀劍碎刀頻率最高的,很多刀劍被鍛造出來后根本沒有上過戰場,就在審神者的房間里成為各種咒術的試驗體直到碎刀。」

「到時政發現這裡的問題為止,本丸的刀劍只剩下了三日月殿下,數珠丸殿下,還有我等三振打刀,兩振短刀。」

「第二任審神者是神社即將卸任的少宮司大人,他侍奉的神已經很多年沒有神降過了,神社的規模越來越小,信徒流散,他來這裡的目的,是獲取祭品,期望能與他的神對話,詢問他為什麼不來……」

歌仙冷笑一聲:「用神明做祭品,這樣的祭品真的會被接納嗎?」

「做為奉獻給神明的祭品,心中是不能有怨氣的,所以他對我們很好,只是給的出陣任務很重,很容易受重傷……但這並沒什麼,刀劍本來就該在戰場上斷裂,這是我們認可的宿命,我們對於這樣的生活沒有任何的不滿,甚至由於和之前那位審神者的對比,我們由衷感謝愛戴他。」

我們恨的,從來都不是在戰場上的碎刀,那是刀劍的榮耀;而是人類將我們身為刀劍的尊嚴碾碎在腳下。

「不過後來我們發現不對,重傷的同伴在他的手入后一個個消失,被鍛造出來的新刀劍又開始重複之前的經歷……」

歌仙低下頭理了理衣擺:「第三任審神者是時政的員工,為了撫平本丸刀劍的怒火而被派遣過來——」

「等等。」

源重光出聲打斷他的敘述,思索著問道:「你似乎並沒有說清楚,時政是怎麼發現這裡的問題的?據我所知,付喪神是不可能繞過審神者聯繫時政的。」

歌仙一愣,有些狡黠地笑起來:「啊,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喲,按照公平的原則,您準備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源重光立即閉上了嘴。

歌仙見此也沒有追問,只是笑了笑,繼續自己的述說:「第三任審神者在任期間,本丸勉強還算是和平,但是這樣的和平在第四任審神者上任后就結束了。因為之前遇到過的審神者的緣故,我們對人類都抱有了很強的戒心,這次的審神者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家境很不錯,活潑天真,不知道時政對她說了什麼,她似乎認定我們應該對她百依百順,甚至——愛上她。」

歌仙表情古怪地牽動了一下嘴角:「其實,如果我們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她,喜歡上她也不是沒可能……刀劍初初擁有人性,雖然經歷了漫長時光,很多時候卻還是像白紙一樣。」

「發現我們的表現和她的想象不符后,她就開始大肆鍛造新刀劍,希望獲得新刀的愛慕。這樣的行為無疑是對我們的挑釁,所以我們動了一點手腳……想要獲得這樣一個女孩子的愛,是多麼簡單的一件事啊。」

他低聲感嘆道,嘆息里滿是冷漠詭譎的笑意。

「人類的愛情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可以讓他們神魂顛倒,被玩弄於手中而不自知。」

「到現在為止,從本丸初始就存在的刀劍只剩下了三日月殿下,數珠丸殿下,還有我,和一直被粟田口保護的葯研殿。但是我們很快發現了不對,被新來的審神者鍛造出來的刀劍,似乎漸漸具有了此前誕生在這裡的前身刀劍的記憶。尤其以力量強大的太刀大太刀為主,後來是打刀脅差,目前只有短刀們還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源重光看著他:「還有呢?」

歌仙反問:「什麼?」

源重光把下滑的被褥往上拉了拉:「那麼,為什麼這裡的刀劍這麼少?時政派來的最後的審神者呢?」

歌仙嘴角揚起一個詭秘的微笑:「那位大人,一直就在這裡啊……」

……想不到作為太刀的三日月殿,撒腿跑起來居然比極化后的短刀還快,連葯研都差點跟丟了,這是什麼原理?

但是下一秒他就顧不上對這樣的小事表示驚訝了。

因為他看見了三日月護在身後滿身是血的青年。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明澈的紫色眼眸因為巨大的震驚而顯出了一點獃獃的稚氣。

那張臉!

那是……

他失聲喃喃:「——夫人?」

???

源重光眯著眼睛看回去,滿頭的問號,作為源賴光,這臉和身材的確是纖秀精緻了一些,但是看這一米七七的身高,好歹算是有稜角的面龐,怎麼能讓人聯想到「夫人」這個稱呼上去?

比起源賴光的臉,他本來的面貌更加過分,也沒有被這樣誤會過啊。

而且他單身至今,並未婚配,「夫人」這樣的稱呼太沉重了,原諒他承受不來。

骨喰只是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兄弟,又看看源重光,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的意見很明顯地和源重光合體了。

怎麼看……這都不像是一個「夫人」應該有的性別吧?

葯研低下頭,握著本體的手幅度細微地發著抖,良久的沉默后,他看著收刀入鞘往回走的三日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中閃過一抹警惕,三兩下收拾好自己,單膝跪下,恭敬地低頭:「大將,我名葯研藤四郎,是粟田口家次子,其餘兄弟,還請您多照顧。」

三日月剛到近前就聽見這麼一句話,高高挑起一邊眉毛,下意識去看源重光。

——主君,您背著我做了什麼?居然能這麼快讓葯研宣誓效忠?

他看到的是和他一樣一臉茫然的表情,顯然源重光也搞不清在這幾秒內發生了什麼。

葯研表現的比他們都從容,好像丟出這個重磅炸彈的不是自己一樣,一臉的正直忠誠。

粟田口家成員這麼多,難道還剛不過區區幾個三條的?

等一期哥來了,乾脆先下手為強……

輪起對大將的了解,誰有跟在他身邊幾十年的自己知道的多?

葯研迅速在心裡制定下攻略計劃,同時三兩步撲到源重光面前:「您受傷了,請允許我為您上藥。」

本就沉默寡言的骨喰看著自己兄弟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殷勤態度圍著審神者轉來轉去,覺得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不,不是葯研的問題,應該是審神者的鍋!自從他出現后,本丸里的刀劍就開始一個個不對勁了。

想到審神者昏迷后就一直坐在門外游廊上說是看風景的髭切,還有急的上躥下跳連衣服都不想洗了的歌仙,再就是拉都拉不住非要來找人的三日月……

現在輪到粟田口了嗎?

骨喰嚴肅地想,這個審神者一定有毒。

今劍是獨自回來的,賴親被留在安倍府用餐——確切說,是聽故事,膝丸不得不陪著他,於是就派了今劍回來傳話,誰知道他一進門就收到了一個巨大的驚喜。

中庭里佇立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深藍色寬大的狩衣映襯著金色的護甲,端莊秀麗,風姿絕世。

「三日月!」

今劍先是一愣,隨即就高興地撲了上去:「三日月,你怎麼來了?主公有新的指示嗎?」

三日月穩穩接住撲過來的小天狗,凝視著他的眼睛:「主公?」

今劍點頭,眼睛里滿是天真孩氣:「不是說要停留一段時間嗎?我們這個月幹掉了四批檢非違使哦!誒,要是岩融在就好了……可惜主公這麼非……」

三日月眉尖一動,本丸的今劍有過幾十振,這樣活潑天真的樣子,在他的記憶里,只有第三任審神者在的時候……

「對了,這麼只有你自己?跟你一起來的——」三日月試探著問,今劍毫無心機地回答:「髭切殿喝醉啦,膝丸殿在安倍晴明府上,我是回來給賴光大人傳信的!」

髭切,膝丸。

三日月略略一回想,就知道這是什麼時候了。

第三任審神者任職期間,本丸有過短暫的和平時光,出陣遠征也一應安排得恰到好處。

源氏兄弟和今劍的確有過一次一同出陣的經歷,好像就是前往平安中期,平安京突然出現大量時間溯行軍,他們在那裡待了十六天,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今劍不在場,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只是回來后的髭切就變得異常沉默,和膝丸的關係也變得相當疏遠——

形容的準確一點,似乎是膝丸犯下了什麼巨大的過錯,髭切沒有當面說他什麼,但之後本丸內再也沒有看見兩人同時出現過。

在之後不久,第四任審神者上任的第一次出陣中,膝丸就因為她的冒進碎刀了。

髭切聽聞這個消息后,什麼也沒說,坐在游廊上坐了整整一晚,第二天就恢復了以往笑眯眯的畫風,連三日月都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如果不是親手捅進審神者胸口的那一刀,也許沒人能窺探到他心頭鮮血淋漓的傷口。

所以……那次到底發生了什麼?

三日月摸摸今劍的頭:「我知道了,我這次只是遠征,路過這裡,順便來看看,馬上就走。」

今劍依依不捨地扯著三日月的袖口:「這樣啊……那好吧……」

三日月提醒他:「你不是還有事情找主……賴光大人嗎?」

今劍一拍腦袋:「對哦!」活潑的短刀三兩下跳上游廊,對三日月揮揮手:「那我走啦~」

三日月頷首微笑,雙手籠在寬大的袖子里,等看不到今劍的身影了,才慢吞吞從另一個方向往後面主屋走。

那次回來后今劍並沒有提到他的出現,可見即使他來過也沒有停留,這樣的解釋,應該可以吧……

三日月想著,不緊不慢地走著,比起這個,他更關心剛剛看到主君時,他唇上被啃咬的痕迹……

但是三日月並沒能見到源重光,宮中傳來消息,請源重光入宮覲見天皇陛下。

等三日月走到主屋外時,只看見今劍跟在他身後剛好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

葯研輕巧地落在三日月身邊,一同看著那個方向:「三日月殿知道大將現在這個身份的生平嗎?」

三日月搖搖頭:「這個時期的我,大概還保存在宮內省吧,葯研殿呢,知道什麼嗎。」

葯研苦笑:「那麼鎌倉時代才出現的我就更不知道了……」

三日月想起回到本丸后髭切膝丸的狀態,不由憂心起來:「總感覺……不是很好呢……」

源氏的昌盛,幾乎是和平氏的衰敗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從940年的「天慶之亂」開始,源氏就一路踩著平氏上位,高唱凱歌,在平氏的血淚史下鑄就了自己的輝煌。

甚至發展到後面,源平兩家直接發展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敵,據說,連源氏養的狗都不能從平家人的面前過,搞不好就會被燉成狗肉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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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本丸記事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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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番外·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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