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寂寞
不過鬼燈最後還是沒有抵過女兒的撒嬌,放她去了本丸裡面,但在此之前,他耳提面命的威脅了夜斗一番,表示如果葉子不能平安出來那他也不必活著了。
「神死掉之後可是連變成鬼的機會都沒有了的。」
「……是是是。」
加州清光看似平靜的沖鬼燈行了一禮,然後微微彎著腰,牽過自己的小主公的手轉身就走。
「鬼燈大人,他們是不會傷害波風桑的。」
夏目沒有跟進去,但是貓咪老師卻一直沒離開葉子左右。
「機制的愛意如果得不到回應,人類或許還會因為規則和理智選擇淡化和埋藏那份感情,但是對於類似於妖物的付喪神們來說,他們可管不了那麼多了。」
鬼燈目光森森的看著本丸內部,握著狼牙棒的手握緊又鬆開,反覆了好幾次:「他們天生臣服於強者,崇尚力量即是規則,葉子現在只是個弱小的妖怪而已。」
「或許吧,但是我總覺得,那些孩子無論如何也絕不會對她胡來的。」
門口的雙方誰也不能完全說服誰,於是只好安靜下來,默默的注視著門內的一舉一動。
葉子被加州清光一路帶到了她原本的卧室,他牽著他的那隻手一直冰涼涼的,甚至還有些發顫,葉子於心不忍之下,只好更加用力的回握住他。
「清光。」
「是,我在,主公有什麼吩咐?」
「不要怕。」
「……我無法欺騙您,對不起。」
無法違心的說出自己不怕這種話,但是又不肯親口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
「一切都在改變,我們或許就快可以找到自己丟失的東西了,這樣想想,就有勇氣多了,不是嗎?」
「嗯……謝謝您。」
她的安慰似乎起了作用,一直縈繞在少年周身的殺氣也散去了些,連旁邊的空氣似乎都輕鬆了不少,夜斗和沒走兩步就掛到自己肩膀的胖貓對視一眼,皆是鬆了一口氣。
這些刀劍,確實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是還好,他們依舊一心一意的效忠著自己的主人。
「我們到了。」
他們在一扇和式推拉門前停下,加州清光鬆開了葉子的手,然後打開了門,靜立於門前。
「歡迎回家,主公。」
「我回來了。」
屋子不算很大,但是收拾的乾淨整潔,窗前的桌案上還散落著不少書籍和捲軸,看起來就好像屋主只是離開片刻,隨後就會回來繼續翻閱一樣。
而屋子的正中間,則端端正正的躺著一個樣貌精緻的少女,和她一模一樣的金色長發,面容也極為相似,那雙眼睛雖然閉著,但是葉子知道,當它睜開的時候,那一定是和她一樣的湛藍。
她沉默著走上前去,先是伸手摸了摸那身體的臉,又順著臉頰一路下滑,最終停留在了胸口的位置。
那裡似乎已經有了微弱的跳動感。
她感受著那律動,恍惚之間又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那麼容易解決。
「我還可以回去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后,抬頭看向夜斗。
這裡應該也就夜斗比較懂這些了。
「你現在如果只是個遊魂的話,很容易就能回去了,但是很顯然,你現在已經和那株金魚草合二為一了。」
夜斗覺得她的癥狀和日和有點像,但是肯定要比日和複雜的多。
「我是在死後才發生這種狀況的,那麼我現在再死一次……」
葉子猶疑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然而還未說完,就被人給打斷了。
「主公!絕對不可以!」
「你可以試試。」
相比於加州清光的激動,夜斗就顯得淡定多了:「不過我覺得,你這邊一試,那邊鬼燈就敢讓這個本丸變成過去式。」
「唔……那怎麼辦,我想得到這裡。」
她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代指記憶。
「慢慢想辦法吧,你既然都能以這麼離奇的方式死而復生了,那其他事情肯定都有辦法解決的,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或許並不是這個哦。」
夜斗意有所指的沖榻榻米旁邊的那個匣子挑了挑下巴,葉子隨即看去,盯了一會兒之後,又聽見加州清光解釋。
「這是其餘的刀劍們,因為本丸的靈力不足,所以每日只能有一振刀劍化為付喪神。」
「主公,苟延殘喘至今,夥伴們要是知道您回來的話,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大家,都深深的想念著您。」
葉子在加州清光熱切的目光中打開了那個匣子,十多把刀劍整齊的摞在一起,一把挨一把,似乎是想在彼此身上汲取力量。
她鄭重的拿起其中一把,然後緩緩往裡注入靈力。
而隨著靈力的注入,刀身上那層灰暗的東西便風捲殘雲般的褪去,甚至飄出了實質性的粉色花瓣來,流光溢彩美輪美奐,煞是好看。
「喲大將,我呢,是葯研……大將!?不!大將她……你……這是,這是……」
葉子看他嚇的話都說不清了,抿了抿嘴唇,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
「葯研,不要著急,等我把其它刀都召喚出來,和你們一起解釋,好嗎?」
這種安撫的語氣,即使過去了那麼多年,葯研也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但是無論是聲音還是外表,這明明就是一個丁點大的小孩子,甚至比弟弟們還要嬌小。
可是……
他小女孩身後看去,大將的身體明明還好好躺在那裡……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葯研跑到了榻榻米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伸手就往女子胸口處和鼻翼下探去。
呼吸!心跳!
「加州!」
他猛地轉頭,看向了一直站在一邊的加州清光。
加州見那個一向沉穩的小短刀紅了眼睛,便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一下,好嗎?主公還在忙。」
「那是主公?!」
「是,那是主公,你感覺不到嗎?她的靈力,雖然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本源卻一模一樣。」
「……」
怎麼感覺不到,就是因為能感覺出來,所以才會覺得這一切太過荒誕。
為什麼會變成小孩子?這具身體又是怎麼回事?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早點回來?當年為什麼不讓夜斗神幫忙?
……為什麼,偏偏在他懷裡死掉。
一個又一個問題盤繞在葯研的腦海里,久久得不到答案,而就在他快要瀕臨崩潰的時候,一道響亮的哭聲徹底把他從混沌中拉回現實。
是五虎退。
這孩子最愛哭,也最敏感。
葯研看著他趴在小女孩懷裡哭,也顧不得去想這姿勢有多糟糕,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五虎退承認了那孩子是主公。
而隨著五虎退的出現,其餘的刀劍們也都幾乎在第一刻承認了她的身份。
主公,真的回來了。
或許因為是治癒系的妖怪,所以她在一次性召喚了那麼多刀劍付喪神的情況下,精力依舊是充沛的。
他們把她圍在圈裡,狂熱的眼神一寸寸從上而下掃視著她,葉子懷疑,要不是她只有一個,而付喪神有這麼多,她現在估計早就被某把刀抱在懷裡不鬆手了。
暗墮是不可能暗墮的,失而復得的珍寶,他們怎麼可能想讓她再受一丁點傷害。
至少在她面前,他們必須保持正的一面。
這是一群刀子精沒有經過絲毫的商量就不約而同開始遵守的規定。
葉子抱著只在眾刀的死亡視線下依舊堅定不屈爬到她懷裡的小老虎,用稚嫩的童聲一點點把事情的起末講給了付喪神們,之後,又問了他們的情況。
眾刀自然是撿好的說,而且三言兩語就講完了,但那蒼白的解釋自然也被葉子一下子就打了回去。
「我不想聽謊話,也不需要一群欺瞞主君的侍從。」
屋子裡這才一改剛剛那種詭異的美滿,變得陰沉起來。
殺氣與憤怨幾乎在屋裡凝實,但是卻都繞開了葉子,不想讓她感受到一點異樣。
「只不過是……很寂寞罷了。」
開口的是小狐丸。
他坐在葉子的背後,開口之前,一直都在注視著她脆弱的後頸,而他不過一言,那後頸的主人便別過頭來,明澈的大眼睛盈盈看著他,眼神靈動,表情淡淡。
「這裡,在您走之後就空蕩蕩的,急需什麼來填滿。」
小狐丸指著自己的胸口繼續道:「大家不停的接著任務,想要得到更多的靈力存活下去,但是每天每天,明明擁有了人類的身體,卻好像感覺不到心跳一樣,存活下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慢慢的,這裡就越來越麻木,只有生死一線的緊張感,才能讓它稍微跳動一下。如果您再不出現的話,這裡,或許就要真正的停止跳動了。」
「主人,您總是那麼會挑時間,上次也是,這次也是,總是在大家快要不行的時候出現突然出現,然後把我們拉回『生』的這一邊。」
「這樣一來……」他伸出手,把小孩子的臉捧在手心裡:「我們真的,不能再離開您了。」
「不要再消失了,好嗎?」
「那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
有人再次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