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復活

石像上蓋了紅布，被安安穩穩的抬到了那間位於森林深處的神社。

葉子今日穿的是紅白色巫女服，金色的頭髮高高束在腦後，唇上點了口脂，低眉垂目的走進了神社，恭敬的彷彿每一個崇敬神明的巫女。

其它刀，包括夜斗主僕，都遠遠的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緩慢施然的把遮蓋神像的紅布取下，然後點了柱香，立在草蒲團前，毫不猶豫的彎下了自己的雙腿。

祈願，叩首，敬香。

有誰握緊了拳頭，因為力度太大，甚至能讓人聽見咔咔的響聲。

然而那香燃去了大半，也沒見有神明降臨，葉子還端端正正的跪俯在那裡，刀劍們卻兇狠的瞪向了一邊的夜斗。

「咳咳！嗯！」

夜斗誇張的咳了兩聲，葉子立馬會意。

以指為刃，纖細的素腕頓時破開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不要錢似的往外噴涌，落在地面上時，卻一滴不剩的全都消失了。

成了！

葉子面色不變，心裡卻鬆了口氣。

「主公！」

「大將！」

「別過去！」

那群刀子精一看見葉子流血，就瘋了一樣的要往前沖，但沒能走出幾步，就被夜斗給攔下了。

「來這裡之前，她應該和你們交代了什麼吧。」

「想讓她的血白流，然後你們一起共赴黃泉，那就過去吧。」

神明不似以前的弔兒郎當，他收斂了臉上多餘的表情，藍色的瞳孔似乎在發光，比起一直未曾停下過自己刀刃的夜斗，他身後的這群付喪神們看起來就多少有點氣勢不足了。

「不要仗著是被寵愛的一方就肆意妄為啊，作為主人手裡的劍，要學會的第一件事情難道不應該是聽話嗎？」

此話一出，刀劍們也都啞然止步。

夜斗看了他們一眼，想著要是待會兒那個人類少女真的戰敗了，就算不用他出手，這群刀子精也能生撕了比呂。

而就在葉子放血，夜鬥口遁，刀劍發瘋的時候，比呂那湘終於回應了信徒的召喚，現世了。

烏雲籠罩住整個神社，夜斗仰頭看了看這架勢，覺得比呂的氣數看起來是要盡了。

狂風席捲著惡臭撲面而來，葉子站在風中，臉色毫無變化的看著那風的源頭。

那是從地底湧上的一片污黑骯髒的淤泥，其中似有軟蟲翻湧，白骨起伏，仿若一大堆不知腐爛多久的肉泥，而就在那肉泥中，一隻青白色的手驟然伸出。

似乎是很久沒有感受過人世的溫度了，那手伸伸合合好幾下，終於握成了拳頭。

神從污泥里站了起來。

宛如盛開在血肉上最嬌艷的玫瑰，這位名為比呂的神明長相也頗為美艷，烏黑的長發，沒有一絲血色的皮膚，緋色的眼瞳，他薄唇微啟，並向葉子伸出了手。

一道黑色的流體從葉子身上流竄到了他的腳下，然後一路攀到他的口中，最終和他合為一體。

神明舔了舔嘴唇，一臉酣足。

「你便是喚醒吾的信徒？滋味還真是美妙呢。」

他的手沒有收回，反而向上打開，邀請著對面的少女。

「便允許你永遠侍奉於吾之左右，來，過來。」

葉子終於有了動作，卻不是把手交給神明。

她把受傷的手腕抬起來舔了舔，咸腥的鐵鏽味刺激了她的神經，瑩綠色的治療靈力在腕間浮動，不多時便止了血結了痂。

她是忍者，善於暗殺，雖然平日里大多數時間大家都喜歡正面對擊，但是一些本能的東西他們還是會特別注意的。

血腥味會引來蟲子，也會引來對手。

「您既然收了供奉，為什麼不實現我的願望呢？」

剛剛點完香等了半天也沒能把神明等出來，就是說明她的真心不夠，而用血液來湊數的行為，是夜斗給她提供的第二種方法。

這就已經不算是以信徒的身份喚醒比呂了，而是以血液為貢品，用以交換神明的力量，來實現願望。

前者是在哀求神明的垂憐，後者是在與神明做交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代價會是血液，但是既然神明回應了她，那就是說明這個交換是成立的。

「吾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比呂皺起了眉。

那個藏在審神者身上的黑色物質，是神明的怨念，起初其實並不是針對審神者的，而是針對所有生物的，只不過它無法離開神社，而神社平日里也無人問津，所以也就一直相安無事。

如果葉子當初再調查仔細一點，或許就會發現，一些曾經誤入過神社的小妖怪們，沒有一個能走出神社的大門。

它之所以不動付喪神，則是因為時空的制約，不是不想動，而是動不了。

所以現如今和黑色物質合二為一的比呂，在得知自己的這股怨氣曾做過什麼后，又見葉子態度如此，就差不多知道她是為什麼要喚醒自己了。

但神明總是傲慢的，他還有些不相信人類會放棄神明的垂憐疼愛，反而選擇和他進行決鬥。

還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她靈力的滋味兒確實美妙，僅僅是怨氣團上面沾到的那一丁點，都美妙到他願意原諒她的不尊。

「我的願望是……」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突然失去了蹤影。

不，不止是蹤影，甚至連氣息都消失了。

「請您去死哦。」

刀劍出鞘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伴隨著少女溫柔的嗓音，和在他身後陡然炸開的殺氣。

比呂像是現在才注意到遠處的那堆付喪神一樣，他的瞳孔猛地收縮，飛快的掃了那邊一眼，然後身體快過思想的向下一趴，躲開了身後那致命一擊。

他並沒有倒地，反而以腳尖為支點，緊貼著地面轉了一大圈，脫離了短刀攻擊範圍的同時，也從神社內部掠到了神社外面。

冒著把後背交給對手的危險也要跑去神社外面，大約是怕自己好不容易又建起來的神社再次倒塌？

葉子站在屋檐上，手中緊握著兩振短刀，腿上掛著自己的忍具袋，目光犀利的看著庭院里的神明。

這座神社是她建的，裡面全是她的靈力氣息，只要他還在神社裡，無論怎麼翻騰，她都能第一時間發現他的蹤影。

而剛剛的實驗證明，她的的隱匿手法，這位神明卻無法第一時間破解。

「你激怒了吾！」

「那還真是抱歉呢。」

她把短刀往上架了架，瞬間又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