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魔界養妖狐（51）

之後的日子裡，雷禪常伴咲身邊,他們二人或是鬥嘴或是手握手一同靜默,之間的氛圍都溫馨而傷感。

半年後，咲去世。走之前一直表現出對孩子未來的擔憂,她問雷禪是否會將孩子帶去魔界,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似乎鬆了口氣，卻也愁在這人類的亂世孩子沒了父母的看護該怎麼辦。

雷禪說他有辦法，咲也就真的放心了。

雷禪又在咲的墓前陪伴了七天，之後帶著他與咲的孩子以及那顆封印了魔界的靈獸蛋消失了一段時間,等到回來后，他對許諾說,他去找靈界的閻王做了一筆交易。

孩子已經給了一戶普通的富足人家收養，靈獸蛋交給靈界的人看管，他們會一直看護他的血脈，不讓他的後代死於天災人禍。作為代價,雷禪本人禁止再踏入人界，並且必須將兩界通道毀掉，防止魔界對人界造成更多的影響。

雷禪答應了,他沒有理由不答應,他的後代從此以後就會在人界中生活,這樣的亂世，他也希望能儘快結束。

咲的死去帶走了雷禪對這個世界原本就不多的興趣,再加上也將他們的孩子處理妥當了,雷禪變得十分無精打采,終日只坐在廊道上發獃。

咲去世后的一個半月，弧光和煙鬼找來了。

*

「那個樹，我們是沒辦法了。他見你沒回去，每天不吃不喝拼了命地修行，這都還沒到一年呢，就急吼吼地催我們再過來接你。」

弧光一見許諾就大聲抱怨道。大妖中就她對樹還算是上心的，畢竟人界的美酒實在是對她胃口，看到樹突然那麼拚命修行她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緊張，暗撫妖怪就這一隻了，每年開一次「門」已經足夠，可別弄壞了以後再也開不了了。

可是不管她威脅還是利誘，那死孩子就是一根筋地想要早點找回許諾，弧光無奈只能提前過來了。

「呵呵，因為許諾把樹養得很好嘛。」煙鬼笑呵呵道。

這次就是他們兩過來，瘦傑又不知跑魔界哪裡去浪了，沒能趕上這次早班車。

「對了，雷禪呢？他崽子應該出生了吧？快帶來我瞅瞅！」

弧光嚷嚷了半天就只看見許諾一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唔，這大半年來發生了一些事……」

許諾和雷禪原本也是打算再過一個月就去隧道那邊等待的，誰知這次時空之門竟然提前近兩個月就開了。他簡單地把咲和孩子的事提了下，順口問道，「咲的墓碑就在後面的半山上，雷禪也在那，你們要去看看嗎？」

弧光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去拜祭那個人類女人呢。」

煙鬼道：「我去吧。」

許諾點點頭，注意到弧光身後背著的酒葫蘆還是空的，便問：「那我陪你去附近城鎮買酒？」

弧光欣然答應。

路上，弧光又問了一次咲的事，顯然她口頭上表現得很嫌棄，但是還是很在意這個和雷禪息息相關的人類女人。

許諾這次說得很詳細，包括將孩子魔核封印和送人的事，只是暫不提與靈界的交易。

「我聽說過靈獸蛋，靈獸蛋據傳是以主體的心靈為營養源成長，這顆既然封印了雷禪血脈的魔核，以後就只有他的後代能孵化出來了。那麼雷禪幹嘛不把小崽子帶去魔界？」弧光不解地問。即使擔心崽子沒有妖力很難在魔界生存，只要親身看護個十幾年，等到對方將靈獸蛋孵化出來不就好了啊。

「大概是這孩子總是會令他想起心愛的女人已經不在了的事實吧。」許諾淡淡道。

其實真實原因許諾已猜到，咲也看出了點端倪，才會在臨走之前聽到雷禪不打算帶著孩子時，鬆了口氣。

站在雷禪的角度，這是他與咲的孩子……更是害死咲的間接兇手。

弧光表示不能理解，不過此時已經來到了居酒屋一條街，她的注意力很快全被濃烈的酒香吸引了。

許諾好心提醒她這次要多帶些回去，弧光嗯嗯地應著，根本沒意識到這次將會是她最後一次來人界。

此後，四隻妖怪重聚，一齊通過時空之門回到了魔界。

*

樹一直眼巴巴地盯著，在看到許諾第一個從門裡走出來后雙眼霎時就亮了，立刻大步迎了上去。

許諾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將他帶到旁邊，問他：「這次『開門』，很辛苦吧？」

樹點點頭，又搖搖頭。

雖然有點勉強，但是只要想到能儘早見到想要見的人，就完全不覺得辛苦。

「放心吧，這是最後一次了。」許諾說。

在他們一行走出了斷頭台之丘后，雷禪轉身幾個黑靈丸射向了隱藏著兩界隧道的那處山壁，在弧光「你在幹什麼」的尖叫質問聲中，山壁接連發出爆破的聲音，無數巨大碎石斷木四濺開去，又引得另一處山壁不斷崩塌。

毀天滅地般的效果持續了好一會才漸漸停止，巨大的山脈就像是被咬掉了一口似的缺了一塊。

「隧道……消失了……」樹喃喃道。

其實不用他說，即使感知不到空間的許諾等人，也能很明顯地察覺到剛才山壁爆破時這一帶發生了短暫的空震，那是兩界隧道被毀所引起的。

趁著憤怒至極的弧光與雷禪打成一團，許諾只對樹吐出一個字，「走！」

樹縱然滿臉茫然，卻非常聽話地緊跟著他。

「許諾！」

身後傳來雷禪警告的叫喊，被點名的妖狐卻頭也不回，帶著樹飛速撤離這一帶。

雷禪大怒，一把抓住弧光踹來的長腿將她甩向旁邊，就要去追，卻被煙鬼擋住了去路。

「讓開。」雷禪雙目含煞，冷冷道。

「不準讓！」

弧光遠遠地叫道，她從樹木堆里爬起，臉色漲得通紅，首次不是因為醉酒，而是氣的。

「別胡鬧了，我是認真的，不能讓那隻暗撫妖怪活著。」

「哼，笑話，你認真我們就得都讓著你啊？你臉有這————么大！？」

弧光完全不在乎他說什麼了，就是要胡攪蠻纏。從兩年前雷禪遇見那個人類女人起，她心裡就一直憋著一口氣，此時對方二話不說就毀了兩界隧道，突然還要對樹和許諾動手，不管他有再多的理由，她就是看不過了！

煙鬼看著雷禪和弧光，一個是好兄弟，一個是喜歡的女人，他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有心想要勸說。雷禪卻見許諾兩人已經快跑沒影了，直接一個能量罩放出，將方圓數百里範圍都籠罩在內。

「霧草，你這是真打算撕破臉了是吧！」

雷禪的能量罩不僅能隔絕妖怪闖入，還能阻攔妖怪逃出，並且只要是在他妖力覆蓋的範圍內，他都能掌握想要追蹤的妖怪的蹤跡，雖是如此，雷禪依然不敢大意，畢竟對方一個是熟悉空間的暗撫族，一個則是妖力薄弱卻手段層出不窮的許諾。

雷禪不想與弧光這個瘋女人多做糾纏，奈何對方就是纏著他不放，一來二去他火氣也上來了，咲的死本來就對他打擊十分巨大，弧光又多次提及咲的名字，雷禪眼裡厲色閃過，再不留手，一個黑靈丸便將她打進了對面山坳。

這下煙鬼不出手也不行了，跟嗷嗷大叫著重新爬起來的弧光兩人聯手，一起對上了雷禪。

三隻S級大妖的戰鬥將整個斷頭台之丘攪得昏天暗地，數座山頭被毀，大片大片的巨植倒下，地面頻繁地震動，飛鳥走獸們別說奔逃了，就連哀鳴都不敢發出，一個個或是蜷成一團或是匍匐在地，全都瑟瑟發抖地只能被動等待這場恐怖的災難結束……

*

樹踉踉蹌蹌地跟在許諾後面跑，他這個種族本來就不擅長體能，更何況現在現在的地面還在不時震顫。

「小心！」

許諾突然拽住樹的衣襟將他的上身往下拉，一塊足有兩米長的粗壯碎木如炮彈般呼嘯著從他的頭頂擦過，如果不是被許諾拽了這麼一下，他的身體當即便要去掉半截。

樹被嚇得臉色泛白，膝蓋都有些發軟了。

「許、許諾……」樹喏喏地問，「雷禪，為什麼要殺我？」

是他哪裡還做得不夠好嗎？還是表現得不夠聽話？

「我可以再多開『門』，我們可不可以回去……？」

他猜測是自己這次僅用了十個月就再次打開了時空之門，所以才會讓雷禪誤以為他以前是在偷懶，從而大發雷霆……但是其實他這樣是很勉強的。許諾曾經多次教導他要量力而行，不能過多透支天賦能力，並且一直在衡量他的修為替他決定「開門」的頻率，這次也是他太急了，才會不顧許諾的教導，再一次地強行「開門」……

他此時奔跑得很辛苦，不僅是因為不擅長體能，更多的是因為這次的時空之門的間隔時限太短，超過了他本該承受的限度……許多年不曾再感受過的疼痛令他變得虛弱，他很不恥地發現雖然自己成年了，卻似乎比年少時的自己反而更加不能忍痛了……

但是只要能讓他回去，能讓雷禪不再生氣，他就不怕再更多次地感受這種疼痛，只要次數多了，總能慢慢習慣的……他不怕痛，也不怕天賦能力一直被透支，但是他很怕牽連許諾，他不想許諾也要面臨那隻恐怖大妖的怒火……

樹糟糕的表達能力，就算是一直看護著他的許諾也無法全然了解他在想些什麼。

許諾只當他是純粹的害怕，安撫了他一會，才解釋道：「雷禪之所以要殺你，只是因為你是暗撫一族，現在的雷禪不允許任何一隻妖怪再侵入去人界。兩界通道已毀，剩下的就只有未來還有無限成長可能性的你。」

「你已經回不去了，只能逃。」

樹其實還是沒太明白，但至少他聽懂了一點，雷禪想要殺的只有他，所以他問許諾，「那你為什麼也要逃？」

許諾笑了，「傻瓜，沒有我帶著，你怎麼逃得掉呢。」